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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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关梗着脖子不出声。

  “你是她小妾。”

  蓝关脸上写满了屈辱。

  “不服。”斐央笑起来, “去和大王说啊。”

  蓝关嚣张的气质肉眼可见弱下去。

  能拿捏一条龙, 对斐央来说那是可以吹嘘一辈子的事,他慢悠悠走到蓝关身边, 上下打量蓝关,啧啧道, “连苏道长都打不过, 还想和大王叫板。”

  一提苏耽蓝关直接炸毛, 他连样子都不屑摆,跳起来骂道,“一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 无耻之徒。”

  斐央掏掏耳朵,想不明白蓝关怎么对苏耽有这么大的意见, 见说的差不多了,顺带把正事讲了,“大王要你把龙津渡的事解决了。”

  蓝关忽然安静下来, 美眸一扫斐央,眼里头意味不明。

  斐央站了半天也嫌累,找了个地方坐下,“龙津渡的事不是你做的吧。”

  蓝关轻哼一声, 不作答。

  斐央继续道,“刀伤,剑伤,还有中毒,种种迹象表示是人所为,你又晴天扔人头。如果我没猜错,那些人头是龙津渡的凶手。而你,在替天行道。把凶案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手中的折扇越摇越慢,最后‘啪’地合上,蓝关对眼前这个胖子刮目相看,几条线索就能看破真相,看来思柔手下能人汇聚,自己输了倒是也不冤,只是那个苏耽……蓝关眼里头涌上厌恶,语气不算好,“你懂什么?”

  他要是不折腾点事来,南海那边又以为自己策划大事,准备夺位了。索性一了百了,沾上几条人命,让天庭彻底放弃自己。

  斐央挠挠头,笑得有几分憨厚,“我一个凡人当然不懂你们龙啊,妖的事,不过我知道大王很厉害,有她在,十四娘他们很安心。你如果相信我,可以试着把你的事和大王讲讲,兴许大王能帮你讨回公道。大王她看起来一股傻气,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蓝关满脸写的恶心,不耐烦要赶人,斐央跨出门时一拍脑袋,冲屋里头的蓝关大喊,“明个就启程,今晚你好好休息。”

  蓝关心想要你你睡得着!等斐央圆滚滚的身子看不见了,蓝关把手一扬,关上门静静坐在屋里,严肃考虑一件大事。他捏个假的龙角还得及吗?

  办好了思柔嘱托的事,斐央心满意足往回走,路过苏耽歇脚处时见苏耽又在擦自己的宝贝长剑,斐央来了兴致,站在窗口问苏耽,“道长,这是哪里去?”

  大抵是事情解决了,得了把好剑,苏耽心情不错,也肯回答斐央,“回去。”

  斐央没反应过来,“回哪里去?”

  苏耽斜睨斐央一眼,“回师门去。”

  宗主寿诞在即,他不能再留在广东了,“接下来我不与你们一路。”

  斐央傻眼了,“道长要走。”

  苏耽把剑收好,背起剑就往外走,看起来是真的要走,斐央急了,拦下苏耽问,“哎,道长不和大王说句吗?”

  好歹是一起过来的,怎么说走就走。

  苏耽笑了,他这人平时不爱笑,要笑也是皮笑肉不笑,这会发自内心的笑容生动许多,甚至说话声音都温柔许多,“人鬼殊途,我和她有什么好讲的。”

  买卖也做完了,他施了御灵术,思柔也把剑给了,他出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两人各不相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留下来看思柔和蓝关拜天地吗?

  无聊至极。

  看苏耽负剑离去,好半天斐央才喃喃,“你和大王说,她没准还能捎你一程。”

  一起骑个龙什么的。

  得知思柔要提前骑龙回去,十四娘失落得很,她明白自己这种小妖是没资格在龙背上耀武扬威的,只能嘴上抱怨几句,“好歹过个洞房啊。”

  凑热闹归凑热闹,斐央看出思柔要成亲是看中了酒宴,洞房这种事,万一喝上头了在洞房摆全龙宴就完了。斐央擦擦头上的冷汗,凑到十四娘边上笑道,“就剩我们两了。”

  他话还没说完,黄老的咳嗽声响起,老狐狸敲敲烟杆,和十四娘冲斐央笑了起来。

  是就剩他一个人了。

  斐央额头冒起冷汗,他现在和大王申请一起回去还来得及吗?

  办到一半的喜事也没道理撤下,最后直接改成酒席,拉着一干水族吃喝,作为准新娘的蓝关也被请出来,坐在思柔身边喝酒。

  相比喝闷酒的蓝关,思柔高兴得很,加之没有人敢劝她,不知不觉灌了大半,小姑娘喝得尽兴,做事也随行起来,她望着底下鱼虾螃蟹,手里窜起小火苗。

  “烤大虾。”

  蓝关眼皮跳了跳,深觉要完。

  一夜过去,老王八孤零零站在大厅,望着萧条的景象,忍不住落下伤心泪水。

  太子,您一定要平安啊!

  龙津渡,

  思柔独自一人站在渡口,自命案发生以来这里鲜有人停留,来往的商旅结伴而行,神色匆匆,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亡命鬼,有人看思柔在这站了半天,好心劝道,“姑娘,早点回家,这里不安全。”

  思柔摇头,她抬头望向苍穹,对旅人说,“要下雨了。”

  旅人也跟着瞧了瞧天,万里无云,觉得思柔睁眼说瞎话。不等他开口,晴空滚闷雷,一道霹雳响起,从水底升起一条龙,携着河水往天上去,转眼间乌云蔽日,天色瞬间暗下来,旅人指着远处的水柱失声道,“龙汲水。”

  他看了看思柔,再看看这天,匆匆跑远了,等找到避雨处时大雨倾盆而下,远处的水柱越来越大,并向着一处寨子而去,寨子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想要逃走,没走几步一个龙首从云层伸出,当场咬死了一个人。剩下的人大叫起来,四散逃离开来,于是闪电应声而下,寨子里的人有被雷劈死的,被龙咬死的,死状各异,人们吓得跪倒在地,旅人愣了半刻,连忙拿出纸墨想要把这一幕记下来,等他推磨沾墨,龙又从云层出来,龙首伸到渡口,先前驻足在渡口的女子轻轻一跃,跳上龙首和龙一起消失了。

  又过片刻,雨势渐渐小下来,最后完全消失,官府派人去查看受灾的寨子,却发现里头有好些被绑的商旅,于是人们明白过来,那条龙在除害。对龙感激不尽,同时站在渡口的女子也被奉为神女,那幅龙津乘龙的画流传下去,成为名声大噪的名作,甚至出现很多仿作。以致画中断了一只龙角的龙成了辨认真迹与伪作的重要依据。

  此乃后世之谈暂时不提,蓝关处理完那些杀害商旅的凶手后,按照思柔的要求前往金华,途中他对思柔说,“我杀了人。”

  思柔醉心于大好河山,对蓝关的话不甚在意,单只应声作答。

  蓝关说,“你不表示什么吗?”

  女鬼女鬼,鬼生前是人,同族惨死,不管是善是恶,总得有个表态。

  思柔回过神来,“要表示什么,夸你?”

  昔日她替爹爹战胜风伯,雨师,神通失控,再也无法收放自如,于是天下大旱,生灵涂炭,愤怒的族人把她逐出部落,从此浪迹天涯,很久以前她恨过怨过,可后来欺负她的人都死了,时间一久,这种感情就没有必要留下来。

  他人死活关她何时,当魂体从肉体剥离,她立于林荫青葱而不败时,她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和死人一一算账。

  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弯起,“等回了黑山,我要看长春树开花,春生碧花,夏为红,秋生白,冬日落紫,四季不谢,名为长春。”

  这是爹爹送给她的花,她最喜欢的花。

  蓝关没有再问什么,他载着思柔一路往东,朝霞落尽,星子满天时随便寻个山头歇下,他飞了一天要找个地方休息,思柔却是精力充沛,提着裙子漫山遍野撒欢,次日金乌东升,思柔在山顶看日出,他望着地上孤零零的倒影,想不明白一个女鬼为什么不怕太阳。

  这样过了三日,两人终于回到金华,思柔惦记着和苏耽吃过的馄饨,没直接回黑山而是坐在摊位上挑葱花,相处几日蓝关大约摸清了思柔的脾气,就一个爱吃爱玩小孩,这会看她认真一粒一粒把葱花跳出来,不觉好笑,“你不喜欢吃葱?”

  思柔摇摇头,“苏耽会把它挑出来。”

  所以她这是有学有样?蓝关挑眉,正打算和思柔解释,邻座的声音响起,“朱尔旦威风了,和吴御史成了亲家,还奉旨入京,真正飞黄腾达,一步登天了。”

  另一个说,“你说朱尔旦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他从前的傻样你不是没见过,一夜之间忽然性情大变,以前做个策论都吃力,现在居然成了解元。”

  两人聊了几句,对朱尔旦很是羡慕,后又扯东扯西,“我听说,最近黑山那边又闹起鬼来了。”

  那人似乎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嗨,黑山闹鬼几百年前的事了。”

  “不是从前的闹鬼,是阴兵借道。”对方声音压下来,“有人亲眼看见了,数千官兵出现在黑山下,说话走路都没有声音,就像死人。没过几天黑山死了不少走兽,有胆大的带回家吃了,结果你猜怎么样,全死了。更可怕的还在后头,那些死了的人如果没有在当天下葬,就会跑出来吸人气,到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人。县太爷压着这事不让传,可一下子死这么多人,早就闹得人尽皆知。”

  话题越聊越偏,最后两人付了钱匆匆走了,蓝关回过头来,思柔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了,她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神色平静,“回去了。”

  他记得,思柔说要在黑山种长春树。

  作者有话要说:  长春树:出自南朝梁任昉《述异记》

  第44章 阴兵起

  黑山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攻了, 他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 几乎一蹶不振, 几个女妖在伤员间来回,试图安抚他们的心情, 冲在前锋的小妖受伤最严重, 急需治疗,可驱散阴气的草药数量极少, 伤员太多,杯水车薪, 他们只能等死。

  黑山坐在大厅里, 连续数日的进攻让他显得极为疲惫, 他想要休息,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阴兵退去,他才能松口气。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坐在下面的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年纪稍长的妖怪走出来,“恐怕还需半月。”

  黄老他们不是什么善跑的妖怪, 当初又是按照人族的方式出海,去个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可能,思柔是刚上任的大王, 又不管事,所以她走了对妖怪来说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还有前一任大王在,比起不着调, 说走就走的思柔,他们更愿意信任黑山,黑山是这个山的山神,很早以前就存在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对黑山又敬又怕,他们相信,黑山能打退敌人,保护他们。

  比起充满信心的群妖,黑山的心情格外凝重,他承认当初让思柔去广东是存了别样的心思,可他万万没有料到地府竟然会挑这个时候进攻黑山。地府沉寂了几百年,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若说里头没有猫腻,黑山打死也不信。

  他扫过底下沉默的群妖,最后落到一个老妇人身上,“黄夫人,我记得你的孙女随大王去了广东,孙子九郎似乎没去。”

  老妇人颤颤巍巍跪在黑山面前,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用,她拼着一把老骨头向黑山磕头认错,“回黑山大人,九郎他,已经数日未归了。”

  厅里顿时窃窃私语,一个蛇妖扭着腰说,“前些日子,我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黄宅,人味可浓了。”

  坐上的黑山一言不发,底下的妖怪说话声渐渐大起来,纷纷质问老妇人,“是不是九郎?”

  “你们狐族勾搭人族联手陷害我们。”

  “杀了她。”

  嘈杂的说话声汇聚成一个声音,讨伐老妇人,“狐族该死!”

  “该死!”

  愤怒达到沸点时,黑山抬手制止群妖,黑袍下的眼神晦暗不清,“杀了狐族,让他们去地府享乐吗?”

  妖怪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叫道,“狐族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绝不能便宜了他们。”

  “对。”

  黑山冷冷一笑,“有仇报仇,狐族犯下大错自然不能轻饶,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需得特殊手段。这样吧,你等狐族搬出黄宅,回北坡住。若是敢有逃跑者,轻则废其修为,重则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话已至此老妇人哪还敢不从,她给黑山磕了三个响头,被妖怪撵出大厅,候在外面的小狐狸见了老妇人围上去,不等她们开口,老妇人搂着几只小狐狸痛哭。

  勿与人族交。九郎怎么就不记得先祖的教导呢。

  处理了狐族,并不代表能解决眼前的麻烦,次日阴兵再次进犯,眼看小妖们一个接一个倒下,黑山终于坐不住,亲自现身战场,对着数千阴兵大喝一声,“以泰山府君之令,尔等且退下。”

  见自己手下的阴兵停手,作为这场战役的指挥,陆判走出来冲黑山拱手,“下官见过泰山府君大人。”

  妖怪们见此场景,心里头犯起嘀咕来,泰山府君大人,这又是哪一出。

  黑山面无表情,“我早就不是泰山府君。”

  陆判笑得意味深长,“大人此言严重了,您任期不满五百年,按理来说便还是泰山府君,不然我手底下这群阴兵,怎么会听您的指令。”

  妖怪们不安起来,一个个望向黑山,希望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令他们失望的是,黑山没有否认,他以一种沉默的姿态默认了陆判的话,“你想怎样?”

  陆判大笑起来,“不是下官想如何,而是大人您打算如何,让这群妖怪一个接一个送死吗?您作为泰山府君,最清楚这些阴兵的可怕之处。有时候,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生不如死,先前战死的妖怪,这会都在地狱受苦呢。只要大人您一句话,下官立马送他们还阳。”

  此言一出,妖怪们越发躁动,连日征战,早就有伤亡,死去的妖怪是他们活着的子女,爱人,父母,他们痛恨地府,拿起手中的武器选择对抗。可现在地府告诉他们,他们的亲人可以还阳。并且,他们的黑山大人是地府关系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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