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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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崇只顿了一秒,便往后移开了,很自然地说:“今天算了,不带你练车了。”

  “哦!好!”宁亦惟喜悦道,“谢谢!”

  梁崇稳重地换了档,踩下油门,车子猝不及防地往后加速,差点撞到灌木丛时,才被及时的急刹刹停了。

  第18章

  练车一取消,晚饭前的时间就忽然空出来了。

  宁亦惟侧过脸去看梁崇,问他:“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梁崇缓缓地开动了车,反问宁亦惟:“你想去哪儿?”

  “下个礼拜子睿生日,”宁亦惟想了想,道,“你带我去订个蛋糕。”

  大一认识以后,宁亦惟和周子睿有过一次关于生日互赠礼品的协商,两人决定:每一年的周子睿生日,宁亦惟订一个周子睿指定的蛋糕;每一年的宁亦惟生日,周子睿送一本宁亦惟指定的书。

  上月月底,周子睿已经将今年的蛋糕店地址和蛋糕型号发给宁亦惟,宁亦惟算算时间,差不多是时候订了。

  宁亦惟拿出手机,找到了周子睿发给他的蛋糕店信息短信,给梁崇看:“到这里,。”

  梁崇迅速扫了一眼,蛋糕店位置有些偏僻,便让宁亦惟帮他开了导航,带着宁亦惟往蛋糕店去。

  开出学校大门时,宁亦惟打了个哈欠,习惯性抬左手捂着嘴时,手背一痛,哈欠打了一半被迫打断,皱着眉头“嘶”了一声。他低头看看手背,有点发愁:“又要休养好几天了。”

  方才打孔偬的时候情绪激动,现在看来,是有点用力过猛。

  宁亦惟又揉了一下酸痛的左胳膊,抱怨:“我手臂都痛了。”

  “既然还知道痛,”梁崇忽然开口说,“下次就别随便打人。”

  “孔偬先挑衅的。”宁亦惟不服地反驳道。

  梁崇闻言,顿了顿,问宁亦惟:“你今天为什么和孔偬吵架?”

  “是打架。”宁亦惟纠正道。

  “……”梁崇听着导航变道,敷衍地宁亦惟道:“行吧,打架。”

  宁亦惟不愿意和梁崇细说,便模糊地概括:“就是孔偬挑衅我。”

  与之前不同,这次梁崇并没有给宁亦惟糊弄的机会:“说具体一点。”

  宁亦惟伸手去抓梁崇的手,小声说:“别问那么多嘛。”

  梁崇让他抓住了,捏着宁亦惟手心,却依旧不依不挠地继续话题:“你不说我去问问阿姨。”

  “你别问他,”宁亦惟紧张地坐直了,“我跟你说。”

  他梳理了一下过程,将事情的起因结果告诉了梁崇,又不解道:“孔偬针对我就算了,为什么要针对我妈妈。”

  宁亦惟在乎的东西不多,但家人是他不愿退让和妥协的部分。

  “反正我没错。就算孔教授给我打电话要我跟孔偬道歉,我也不会道歉的。”他很执拗地强调。

  梁崇没有劝解宁亦惟或说些打圆场的话,而是温和地告诉他:“你不用跟任何人道歉,我保证。”

  这让宁亦惟觉得很安全。

  其实只要是在梁崇身边,宁亦惟就一直是安全的。

  “我的小时候,”宁亦惟突然很想和梁崇倾诉,于是他说,“我妈在一家小酒店打工,做清洁工,是在来你家之前,那时候我六岁。”

  他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树木与行人,停顿了一小会儿,又说:“酒店清洁都是三班倒,我爸工厂也是三班倒,他们都轮到夜班的时候,我妈会把我带到酒店,在布草间里放毛巾的架子后面放几把椅子,让我睡在那里。

  “酒店是我爸妈老乡开的,别的老乡介绍进去打工,里面很多人都认识,也知道我爸妈的情况。

  “有一天晚上,我在布草间里睡觉,听见毛巾架外面有人说话,我睡得糊里糊涂,以为是我妈,走出去看,看见清洁领班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衣服脱了一半。他抱着的女人抬头看见我了,就开始尖叫,叫得很响、很吓人。客房部的经理就来了。

  “我妈让我睡布草间经理是知道的,但清洁领班不知道,他一直在骂我,我妈抱着我,跟他对骂,她包着我的耳朵不让我听。”

  清洁领班说陆佳琴你领养的这个小畜生是个讨债鬼,全身都是晦气,你沾了他的晦气,就一辈子都得是穷鬼的命。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是领养的,但我也没有很伤心,”宁亦惟说,“我爸妈是过了很久苦日子,没上过大学,但他们很好;孔偬过好日子,上好学校,但他很差劲。哪怕他爸爸是孔教授我也不愿意做他,我还是当宁亦惟。”

  梁崇握紧了宁亦惟的手,看着前方的路,没有说话,好像在想着什么。

  “对了,”宁亦惟忽然又跳跃到下一个话题,对梁崇承诺,“如果有人骂你,我也会为你打架的。”

  “谢谢,”梁崇听上去并没有很感激地道谢,顿了顿,又说,“我看我还是要给你找个保镖。”

  “是要帮我打人吗?”宁亦惟精神地问。

  梁崇瞥他一眼,泼冷水:“保护你不被人打。”

  “那我看你还是一直带着司机,”宁亦惟跟他斗嘴,“保护你不要换错档。”

  “宁亦惟。”梁崇叫他名字。

  宁亦惟问:“干嘛?”

  梁崇说:“闭嘴。”

  不久后,蛋糕店到了,在一条小巷里,占了三间店面。这家店店长性格有点奇怪,没签约外送服务,也不提供线上预订,但来买蛋糕的人竟然还不少,门口停了一排车。

  梁崇在不远处停好了车,陪宁亦惟走过去,恰好看见一对情侣从里头走出来,两人大约是热恋期,走了几步便靠在一起接吻。

  宁亦惟发誓他根本没打算细看,但梁崇就是把他眼睛捂住了。

  趁宁亦惟没反应过来,梁崇推着宁亦惟的肩膀往店里走。宁亦惟踉踉跄跄走了两步,伸手把梁崇的手拉开了。

  谁知只重见了一秒天日,梁崇的手便又捂了上来,还像哄小孩儿一样对宁亦惟说:“别看了,少儿不宜。”

  “梁崇,”宁亦惟被梁崇捂得很痒,忍不住笑起来,又板起脸命令梁崇,“你快点给我松手,我又不是小孩。”

  d大傍晚,兴之所至在校园里接吻拥抱的情侣多如牛毛,宁亦惟和周子睿都不知道碰到多少回了。

  虽然宁亦惟对这些没兴趣,但该懂的也都懂,拜在上课看a片的大一编程软件课隔壁电脑的同学所赐,宁亦惟懂得还不少。

  宁亦惟眼前黑着,什么都看不见,便转过身去,摇头想把贴在眼睛上的手甩掉。

  “我早就长大了。”他说着,抱住梁崇的腰,把头埋进梁崇怀里,梁崇才终于松开了他。

  宁亦惟仰起头,想指责梁崇把他当小孩。

  和梁崇对视的一瞬,他又噤声了。

  有一个新的力施加到了宁亦惟心脏箱子里的小球上,比上次更大更猛的力,与水平线成六十度角,使小球产生了过于大的加速度,在箱壁上毫无章法地四处乱撞。

  宁亦惟可以计算出小球的路径,可是他找不到力的来由,所以心慌意乱,无法思考。

  “是吗,”梁崇无所察觉地低下头,好像是避嫌似的,没回抱宁亦惟,他有些无奈地问宁亦惟,“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吗。”

  宁亦惟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参照物,他怀疑全人类用他这种姿势跟梁崇靠这么近都会心跳加速。他怕一说话就要露馅,便迟疑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迅速地自顾往蛋糕店走过去。但梁崇背部肌肉曲线的触感与梁崇胸口的热度,都像在罩住了宁亦惟的大玻璃笼子里发生的化学反应。

  宁亦惟凝神屏息,也避无可避。

  这件事很紧急,很奇怪,不容忽视,宁亦惟想,他必须尽快跟周子睿讨论一下。

  第19章

  想到什么就应该立刻去做,追求真理的道路上容不得一步行差踏错。

  宁亦惟定了蛋糕,回到车里,不发一言地给周子睿发消息:“子睿,我有事要跟你面商。”

  周子睿不愧是他的知心挚友,立刻回复:“何时?”接住又发两张自己今明两天的日程表截图给宁亦惟,在表上面画了几个红圈,表示这几个时间段可以空出:“我刚到表哥宿舍替他打扫卫生(他今晚a大联谊,现已出发),如果实在要紧,可以直接过来。”

  贴心附加一个d大教师宿舍4幢的地图定位。

  周子睿既已为友情做到这步田地,宁亦惟便也不跟他客气了,回复:“我晚点来,来得及就跟你一起打扫。”

  定下晚上的会面,宁亦惟正松了一口气,忽听梁崇说:“我找了医生给你看手。”

  宁亦惟一僵,转头看了看梁崇,勉强地说:“不用那么麻烦吧。”

  “用。”梁崇专断地一锤定音。

  宁亦惟不吱声了,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无声抗议。过了一会儿,梁崇还是不理会他,宁亦惟只好嘟哝道:“讨厌看医生。”

  他纯天然不喜欢去医院和看医生,没有心理阴影也没有确切原因,就跟有些人不吃香菜,有些人恐惧深海是一样的道理。之前耳后的伤口较为严重,梁崇找医生来换纱布他也接受了,但今天手背只不过是一点擦伤,宁亦惟认为完全没有和医生见面的必要。

  “我让他穿便服,”梁崇像早想好说辞了一般,对宁亦惟道,“看不出是医生。”

  宁亦惟没被说服,撇嘴,微侧过脸翻了一个白眼。

  梁崇将他就地揪住:“宁亦惟,你刚才什么表情?”语气还很有点凶,充满了威胁和算账的意味。

  宁亦惟才不敢跟梁崇正面起冲突,他闭着眼睛,假装很困,手东摸西摸从手套箱里找出了眼罩,戴上了,又打了个哈欠,自以为演技很好地说:“啊,困了,决定睡觉。”

  他眼前变得黑暗一片,闭起眼安静了一会儿,无奈睡意久久不至,刚想抬手把眼罩扯下来,却听见梁崇叫他:“宁亦惟?”

  车停了下来。宁亦惟想要作声,还没来得及,梁崇又低声问:“真的睡着了?”

  宁亦惟一下睁开了眼睛,眼罩贴着他的睫毛,有些不舒服,他一动都没敢动,背紧紧地贴在椅背上,因为他觉得可能会发生什么。

  “宁亦惟,”梁崇的声音近了一些,很轻地对他说,“别装睡,醒了就坐起来。”

  宁亦惟还是没有动。

  他的心跳正在缓慢地、无法自控地加速。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梁崇,他可以确信梁崇现在是装作问宁亦惟醒没醒——梁崇没想吵醒他。

  梁崇的手指碰触着宁亦惟的嘴唇,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下唇,用压低了的气声说:“宁亦惟。”

  宁亦惟的脸烫了起来,他不知道梁崇这么做的原因,很想知道,因此他重新闭上眼。

  几秒钟后,梁崇的手碰了一下他的脸颊,将他的眼罩拉了起来。宁亦惟感受到了光,不过仍然不愿睁眼。

  他有一种直觉,直觉说只要他不睁眼,他就可以撞破梁崇的秘密。于是宁亦惟压抑着呼吸,一动不动地静静等着。

  不过宁亦惟今天的直觉不准,他最终并没有等到什么事发生。

  片刻后,梁崇开口对他说“别装睡了”,又叫他名字,“宁亦惟。”

  梁崇这次是真的打算把宁亦惟叫醒了,不再带着试探,不再不笃定,好像从轻柔的绮梦中逃脱了,变回了很冷静的样子。

  宁亦惟口干舌燥地睁开眼,看见梁崇正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用一种十分难懂的眼神注视着他。没过多久,梁崇将目光偏开了,又把宁亦惟的眼罩完全摘了下来,放回了手套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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