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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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变了许多。

  眼前所见的人事物全然换了样子,建筑与道路都陌生,唯一觉得亲切的只有抬眼望去沉沉的夜幕。

  马车驶达一处奢华无比的庄园,镂花栅栏门大开,顺顺当当地进了去。

  赫恩下车时,有个年轻的大臣正携女伴从旁经过,特地迎上来打招呼:“殿下……”

  话说到一半,瞧见赫恩打开的车门内提裙走出来的贝茜,惊诧之下,舌头也有些打卷,被赫恩一瞥,遂讷讷地住了口,只是管不住目光还在贝茜脸上放。

  王子殿下竟带了个金发雪肤的小美人儿来。

  那小脸娇美精致的,不过看他一眼,却令他脸微微热,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

  另有一人也撤回了落在贝茜脸上的视线。

  那高窗前的男人面色冷肃,听得身后毕恭毕敬的“弗雷德大人”,抬手放下软红的帘,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第8章

  缓步上台阶时,赫恩与贝茜已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金发的小人儿伸手虚扶着大理石的扶手,指尖偶尔触到,冰凉又光滑,同她戴了宝石指环的小手一般,只是缺失了那份柔软的触感。

  赫恩低头在她耳畔说了句话,她便转过头来,揽住了他的臂弯。

  除开要喂的时候,贝茜很少主动碰他。绵软的手真是小,倘若放在他掌心,手指一合拢就包住了,此时感觉她屈指轻轻抓住他衣袖的小动作,他面对大臣时那份略带亲切的疏离才褪去些,轻声道:“害怕吗?”

  “怕谁?”贝茜反问,顺带着将某些好奇心旺盛的女眷藏在扇下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楚,唇边浮起浅浅的小笑涡,“我还没吃饭,该让他们小心一点。”

  赫恩笑起来。

  他并不担心旁人识破贝茜的真实身份。唯一一个能够一眼看穿她是血族的人无意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要是还有眼神如此锐利的,倒叫他感到意外了。

  在弗雷德认出贝茜是血族这件事上,赫恩确实没有多大反应。心细之人在瞧见贝茜找到那本讲述血族的书时就能看出端倪——书封上写着的作者名赫然就是弗雷德。

  这也是贝茜想来这个晚宴的原因。

  待两人走进大厅,情绪各异的目光更是聚光灯一般打过来,却都又在赫恩淡淡的一扫中收回去,有些权贵要上来见礼,也在王子的抬手示意下心领神会地退开。

  宴会的主人拿着酒杯站在旋转楼梯的台阶上,冷眼瞧着,对于好朋友的到来没表现出半点热情。

  弗雷德的银短发随意梳拢到耳后,滑了一缕出来,他并不抬手去拂,状似无意地瞥正盯着他看的贝茜一眼,仰脖喝光所有的酒,喉结滚动着,末了将酒杯递给什么人,连句话也不说,便转身上了楼。

  “他这个人是这样的。”赫恩习以为常,“下来打个招呼就顾自己玩,不用理会。”

  再看周围的人,确实也对东道主这样的态度很习惯的,或坐或站,来去都很随意。

  贝茜不想聊天,也不想喝酒,赫恩伸手过来请她跳舞,她却只伸着脖四处张望打量,摇头道:“让我自己坐一会儿。”

  倘若维克托在这里,又要心底碎碎念好久:从没有女人会拒绝殿下的邀请。

  但她不去,赫恩也就随了她,叫住拿着花篮到处走的女仆,取了一朵去刺的白玫瑰,放进她手里:“我不走远。”

  “这是什么意思?”贝茜晃晃手里的花。

  娇花嫩蕊也没这小人儿漂亮。

  赫恩伸手抚抚她的脸,又软又嫩,手指滑下她面颊时顺势摘了一瓣玫瑰,笑道:“名花有主,别人就不会再邀你进舞池。”

  既然这么样,贝茜就拿好了那朵花。

  赫恩果然没有走远,就在她视线范围之内活动。奈何王子殿下太过抢手,不过稍稍离开一会儿,便有妆容打扮都精致的女人试探着凑过去,说没两句话,怏怏而返,随即又换上几个男人。

  那些是熟面孔,朝臣与军官,倒是终于能跟赫恩说上话,人高马大的,将不远处贝茜的身影挡住了。

  贝茜确实安静地在椅子上坐了一段时间,瞧着那舞池里的男人拥着女伴,原本搭在腰上的手逐渐下滑,终于在旋转时滑了个彻底,按在某处,惹来一声会意的娇嗔。

  这一幕倒是与她沉睡之前见过的一般无二。

  小手捻着花,不知过了多久,她似终于感到无聊,站起身,却并非转头去找正被包围着的赫恩,而缓缓朝着那旋转楼梯走去。

  弗雷德自顾自离开之后,只有个女人从这里上去,到现在也没下来。

  这里的宾客很有默契地几乎只在下面活动,也没谁主动上去找东道主玩。

  贝茜沿楼梯往上,没有人阻拦。身后裙摆曳地,金纱漫过铺着红毯的台阶,仅有的一点声响也被觥筹交错淹没了去。

  “殿下?”大臣正滔滔不绝,忽见赫恩转了头去望那旋转楼梯,也跟着看过去,却半个人影也没瞧见,不由问,“怎么了?”

  赫恩眼神闪了闪,笑笑道:“继续说。”

  大厅里几位新来的贵族小姐,从舞池出来,拿了酒兴奋地说话。

  “我以为殿下今晚不来呢!”其中一个碰着脸,无比陶醉,“刚才他看了我一眼,眼神迷人得像北极星。”

  “可他带了女伴。”另一人道,“不是说他几乎不带女伴吗?那位小姐是谁家的?”

  无人知晓。

  “弗雷德大人大概认识,他是殿下的好朋友……他为什么不出现?”

  然后有男人嗤笑一声,似从旁经过,无聊加入了话题:“从那个楼梯上去,你就能看见他了。”

  “真的呀?”显然这几位里不乏弗雷德的倾慕者,说话的棕发姑娘眼里亮晶晶,“冒冒然上去,会不会太失礼了?”

  她话说完,才意识到方才接话的竟是个男人。再看周围站着的贵族小姐们,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古怪,或惊或羞赧的,只是还没等她转头去看说话的男人是谁,先被从旁两根手指捏了下巴,被迫地转过脸去。

  “长得漂亮,胸也够大,那就不失礼。”那人略带轻佻的目光从她颈下滑过,似未看见她已经满脸惊色,好整以暇地,“你如果上去,那我就得恭喜你顺利成为弗雷德……”

  他的眸不无恶意地狭了狭:“混乱私生活的一部分。”

  棕发小姐哪儿还顾得上弗雷德,往后退一步脱离了那男人手指的钳制,慌忙行礼:“亲、亲王……”

  贝茜上楼之后,并没有马上见到弗雷德。

  大厅里有人奏乐为权贵伴舞,她越往上,乐声反而越清晰,一时间以为幻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才发现是有人在弹钢琴。

  颀长而沉默的男人身穿礼服,背对着她,弹出的琴声与楼下传来的曲调无比合拍,似隔空合奏。

  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弹,大厅里大概无人会发现多了一道乐声,有什么意思。

  贝茜走过去。

  她并未刻意放轻脚步,那男人该知道有人靠近,却连半下停顿也无,仍旧沉浸在琴键里,以背影拒绝打扰。

  贝茜没有打扰他,拐个弯,往走廊里面走。

  弗雷德的所在并不难找,纵观整条走廊,这样多的房间,也只有尽头那一间房门微敞着。

  她走前去,抬手准备敲门时,还能在通廊的乐声中听见里头女人的低声调笑。

  那小手便顿了一顿。

  最终还是在门上轻轻叩了两下,等在门外头。

  只是等了一会儿,里面仿佛没听见,笑声也不曾歇。大概这宅邸里的人都有个选择性失聪的毛病,只听喜欢听的声音。

  小人儿在门口默默站着,突然抬手一下子推开门。

  里面的笑声终于停了一瞬,而贝茜的眼也瞬间睁圆了,随即碧眸一闪,对上那男人瞟过来的视线,分明又有些嫌恶。

  眼前这景象真是旖旎。门开的一瞬间,甚至能闻嗅到喷薄而出的欲望的味道。

  弗雷德正坐着,低头与坐在腿上的女人接吻。

  他身旁还卧了两个,脚下也有一个,都很漂亮,软似无骨。

  而一贯冷脸的男人薄唇上已蹭了红,尽管仍旧没什么表情,眼角眉梢却透出点意犹未尽的慵懒来,此刻抬眼瞧着贝茜,动作却没有停,原本整齐的礼服扯乱了,领口半敞,如果叫底下那位棕发的贵族小姐看见,怕是要给诱得失了魂。

  贝茜不出声地看了一会儿。

  她看他,他自然也在回看她,忽然扬唇笑起来,眼神却无比冰冷。

  她转身就走。

  贝茜不动则已,一动便听见身后的女人痛呼一声,似突然滚落,随即是弗雷德微哑地道:“站住。”

  那几个女人往外跑的步子倒是比她快许多,跑出去了带上门,临了在门缝里狠狠瞪她一眼,大概恨她搅扰好事。

  贝茜去拧门把手,身前阴影一罩,背后就凑近了个高大的男性躯体,手臂撑住了门,呼吸之间还带着不知哪个女人的香水味道。

  他力气很大,即便她扳下把手也打不开门,小手里还拿着赫恩给的白玫瑰,冷不防他另一只手伸过来抽掉了花。

  柔嫩白皙的花瓣在弗雷德手里给毫不怜惜地揉碎成了残损的香魂。

  小人儿身体一绷,口中尖尖小牙在弗雷德看不见的角度危险地开始伸长,只是还未转身,纤颈上先横了一把从后头过来的银匕首。

  刀刃随时舔血的冷意就如他凑近她低声说话时的语气。

  “吸血鬼。”他道。

  第9章

  小小的身子给他落下来的影子完全笼罩住了。他靠得这样近,不知情的人一眼望来,还能咀嚼出几分诡异的亲昵。

  只是美人难消受,弗雷德的手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

  贝茜很配合地静静站着,放在门上的小手也收回去,交握着放在身前,末了眼一闭,抬起头,将纤细柔弱的脖完全交给了刀刃。

  一时间无比安静。

  她不动,身后的男人说完那句“吸血鬼”后也没了动作,因着受匕首钳制,没法转过头去,所以也瞧不见弗雷德正垂眸打量她,视线抚过目光所能及的每一处,眼神便同冬日山间的迷雾,越发令人捉摸不定起来。

  赫恩确实将贝茜养得很好,连血都用他自己的来喂,在衣住行上更是娇惯,要什么也给,维克托从前没见过赫恩身旁有女人,生怕他在军队混成了个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眼睁睁瞧见贝茜出现之后他做的种种,她一来找,他就抱着人回房间,倒是放下了一颗老妈子的心,又开始担忧是否太过宠爱了些。

  男人的心思真是复杂。

  但赫恩这么养也是很有成效,小人儿又香又软,重要的是习惯了他,说的话渐渐多起来,笑的时候尤其惹人喜欢。

  如今贝茜全身上下由发梢到裙摆的装扮,也仿佛都带着赫恩的影子。

  这是实话。发饰与礼服本就是王子殿下送的。

  弗雷德的眸光幽深了些。

  他倒是收了冷笑,开口正要说话,却见身前的贝茜突然有了动作,掌中攥着的匕首一沉,却是她抬起手,将锋利的刃直接握在了手心。

  再一用力,指缝间便见了血,啪嗒掉下来,滴在光滑的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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