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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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岚心脏狂跳,当活跃的思维要转变为语言时,笨拙得让自己都讨厌,“毛毛姐,我...我是夏岚......我在机场出口......”

  她还想说点什么,譬如你在哪里。

  “你出来过马路,到停车场来,就在出口前面一直走,进停车场之后不要停,直走,出口旁边倒数第二辆车,黑色捷豹,车牌号是榕A68320。”不需要她问,傅柏秋描述得十分详细,似乎知道她此刻心境,生怕她迷路。

  这嗓音又与说单个字时不同,轻细中带着一丝愉悦,像旧时留声机里泻出的古老乐音。

  夏岚手抖了一下,“好。”

  .

  停车场是露天的,傅柏秋挂掉电话后降下了车窗,向外望去。这里视野极好,一眼能望尽整条通道。

  她看到一个年轻女孩走过来,身形纤瘦,穿米白色毛领短棉衣,高腰牛仔裤,平底短靴,手上拉着一只尺寸不大的黑色行李箱,肩上两根肩带,约莫是身后还背着双肩包。

  人走近了,愈发看得清晰。

  她皮肤很白,白到似乎有些病态,被及肩的黑色长发衬得更甚,整张脸清秀干净,乍一看好像会发光。那双眼睛虽大,但眼神里毫无生气,如一潭死水,神情透着厌世气息,嘴巴向内抿着,充满戒备,却又很脆弱。

  是她吗?

  “夏岚。”傅柏秋拔高音调,喊出那个名字。

  女孩迟了一秒才顿住脚步,梦游般迷离的眼神倏地清醒,慌乱转瞬即逝,四下张望着。

  就在前面两三步远的位置,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她目光扫过去,怔怔定格住。

  那一刻夏岚以为看见了自己的画板。

  女人约莫三十的年纪,灰色马海毛粗纺外套成熟大气,长发笔直如星河瀑布,妆容清淡,却抹了明艳的红棕色唇彩,眉眼间笑意温和,矜贵逼人。

  与她想象中的模样完全相同,甚至更加完美。

  果然,她的画笔是画不出来的,只有亲自用眼睛看,亲身用心感受,才能相信这人真实存在。

  死灰般的眼睛里亮起一簇光,夏岚动了动嘴唇,小声:“毛毛姐......”

  “叫姐姐。”傅柏秋温柔一笑,冲她伸出双臂。

  夏岚眼神闪烁,笨拙地扯了下嘴角:“姐姐。”而后迟钝小心地迎上去,与她拥抱。

  一阵清幽淡香扑面而来,夏岚轻吸了吸鼻子,像梦游一样神魂不觉,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便被松开了。

  傅柏秋粗略打量她一眼,这孩子太瘦了,冬天穿得多也撑不起来,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近距离瞧着更是像扶风弱柳,一吹就能倒了似的,有些许“病如西子胜三分”的味道。

  自己也曾经是这样子的。

  夏岚有些局促,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虽然认识五年了,彼此的事情知晓不少,但今天初次见面,三维毕竟与二维不一样,紧张不亚于将她丢进人群里。

  正纠结,耳畔响起低沉却温柔的声音:

  “一个人过来,辛苦了。”

  夏岚倏尔抬头。

  傅柏秋牵起她的手,轻柔地握住,笑着说:“你很棒。”

  第45章

  与夏岚的缘分要从五年前说起。

  彼时傅柏秋刚从失去全部亲人的打击中缓过来,慢慢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花费整整两年。那会儿多亏她在殡仪馆上班, 日常见证生离死别,说服自己死亡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世界上比她更惨的人太多了, 越是如此越要坚强。

  工作的特殊性, 加上吃药、心理治疗, 她的抑郁症状逐渐减轻, 好转。

  因为亲身经历过,所以很清楚那种滋味。她在网络上看到有许多与自己曾经的状况相同,甚至比自己更严重更糟糕的病友,或发声求救, 或自说自话,虽然她明知自己做不了什么,但仍是忍不住去回复, 去倾听, 语言安慰是苍白无力的, 却比刀子好些。

  她从不劝病友们要积极乐观,这四个字太残忍, 是将他们推入深渊的手。

  认识夏岚便是在这个时候。

  夏岚在超话里发帖, 说自己很努力地配合治疗,在吃药,但害怕有一天坚持不下去,希望有人能用邮件的形式和她互相讲故事, 但不能有结局。

  起初很多病友参与,傅柏秋也是,她只觉得这个人很特别,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努力抗争的那股劲儿。点进夏岚的微博,没有纯粹的负能量,只有冷幽默式的日常,以及富有诗性的句子,还有画作。

  画一些花草,人物,动物,有素描,有油画,有随手乱涂的线条。画什么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她开始关注她,但并不期待她的回复。

  可那天夏岚回复了她,并且告诉她,几十封邮件里,她只回了她一个人,表示想听故事,并附上自己要讲的故事,而只给其他人回了谢谢。

  她说她的故事有趣。

  然后她们开始了邮件往来,一周发一封,每封千字左右,两个人的故事互相足足讲了大半年,渐渐开始说一些别的东西,譬如脑洞大开,譬如人生哲学。

  再后来,第三年,她们大致知晓了彼此的经历,会用第三方地址收寄一些小礼物,但都很自觉,不过多探寻对方的私生活。

  直到去年加上微信。

  夏岚说等自己情况稳定些了,就去看她。

  她说好。

  如今承诺兑现,两人都惊觉对方与自己想象中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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