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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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微笑淡淡的,其实是没来由的,完全可以不笑。但陆攸之的微笑没有丝毫扯出来的痕迹,甚至还有种扫光疲惫的魔力。这笑也不带什么强烈的情绪,本质上就是一种无声的抚慰,像是客厅里亮出来的一幅十字绣,上面还写着“家和万事兴”这几个字,让人见了还能觉得安心。

  这种本质上没多大意义的小动作言清欲倒是觉得很受用,甚至比拍拍她的背还熨帖。她突然就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大概是这客厅里暖黄到恰到好处的灯光变成了这种感觉的催化剂。

  “快进去睡觉吧,小心你的手。”

  言清欲就被陆攸之给推进房间了,在被推的时候她还不忘转头看几眼,带着少许的局促和不安。陆攸之在合上门之前还要探进脑袋再嘱托一句:“赶紧睡啊,很晚了。”

  “你要好好休息恢复身体。”

  房门被合上的时候伴着门把手的往下一弯。言清欲有些呆滞地转回身慢吞吞走到床边坐下,裹了裹羽绒服。这羽绒服是陆攸之的,有点大,她裹起来的感觉刚刚好,鼻尖还萦绕着点那种衣柜里回旋出来的木质香气。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就侧过身子躺到床上,这一天可真的是疲惫极了。

  陆攸之在松开门把手之后垂着头卸下一口气,总之她还不能睡。她先去客厅把湿漉漉的地板给解决了,先用拖把拖一遍,再拿干抹布擦一遍。并没有弯下.身子擦得多仔细,只是用脚踩着布比较随意地抹几下。

  然后还要去卫生间。言清欲换下的衣服就摆在洗手台边上,陆攸之拿起来看了看,因为耽搁时间有点久,那些糊着的东西就有点发僵,衣服的纤维互相黏腻在一起。她把它们泡在热水里,倒进去一些洗衣液。

  陆攸之洗衣服的水平实在不怎么样,倒是在这点上有些大小姐的矜贵模样。那些熟谂的搓衣服的姿势该是流畅的美观的一气呵成的,但她的姿势是僵硬的生涩的还断断续续的。也就胜在态度认真,眼睛死死钉住那块区域,然后手使劲搓啊搓的。

  陈慧仪看见了想必异常欣慰。

  言清欲即便疲惫,躺在床上依旧没睡着。她想着她浴室里的衣服,还有那片地,心里就不安心。

  陆攸之是个什么脾性她这段时间住着也摸清了一点。沉默的时候沉默,沉稳的时候沉稳,开起玩笑来毫不遮掩落落大方,幼稚起来也是真的幼稚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她对很多事情都采取无所谓的态度不屑一顾,但细腻的时候是真的,温柔的时候也是真的。

  她不知道陆攸之是一贯这样的,还是说是车祸后才这样的。但她也无所谓。

  以她现在对陆攸之的了解,估计她会大早上起来就把衣服给洗掉了。她自己的衣服本就该她自己洗,何况还是沾了呕吐物的,多脏。

  言清欲掀开被子就下床了,走出去的时候发现卫生间的灯是亮着的,门没关实,掩开一个小缝。

  居家棉拖踩在地上本就没什么声响,走近的时候她听见洗衣机里发出烘干衣服的声音。

  言清欲的手握在门把手上,刚准备抬进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去。

  她在门缝里看到陆攸之的背影,没穿羽绒服,一套简单的棉质睡衣,手袖挽起及肘,手里拿了块抹布。

  陆攸之洗完衣服就准备收拾掉地上这滩呕吐物,于是蹲下.身子。这一蹲对她自己来说其实没什么,早就习惯了的。对于言清欲来说其实也没什么,早就看惯了的。

  但此刻还就是有点不一样。她知道陆攸之的脊柱是加了钢钉固定过的,所以下蹲的姿势跟平常人都不太一样。普通人都是弯腰弯腿一起的,但她不是,她要先弯下腿,再带着腰下沉。弯腿的时候可能不够力她还要找点东西扶一下。大多数时候陆攸之在她面前表现得还是省力的,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但大概是今天太疲惫了,陆攸之的这点疲惫感就在这时候凸显出来。

  其实这样的姿势她也看过几遍,一直也没觉得要怎么样。但现在凌晨三点,从门缝里窥探进去,那些艰难,苦涩,晦暗就像是全部都聚拢到那截腰肢上,变成下蹲时的缓慢沉重和无力。陆攸之纤瘦的小臂在地上挪来挪去,左手还扶着她的腰。言清欲像是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那种老态龙钟,蹒跚独行之态,心里生出点畏缩恐惧,又涌上满满的心疼怜惜。

  言清欲的生活一直安逸无比,除了那次猝不及防被踢翻掉“柜门”的经历。但时间已过去许久,父母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接受后依旧待她如初。她生在小康之家,有个弟弟,感情亲密。其实她的父母相对来说已算开明,当初她执意要留津州,父母也同意了,还提出要给她经济支持。她当然拒绝,因为有码字收益加持,花钱即便不能大手大脚,但吃穿用度,还从没苛苛扣扣过。

  大概是在和美家庭中长大的人生性上总带点乐观成分。言清欲在那些自我纠结和拧巴里也有那么点乐观在。或许就是这么点乐观,成为她坚持码字的缘由,也是她坚持着喜欢陆攸之的缘由之一。

  安逸惯了的人,总觉得会一辈子就这样安逸下去。那些骇人听闻的天灾人祸想起来说起来哪个不是像天边骤裂的闪电一样,看似可怕却觉得遥远得很,谁能料到有一天一个惊雷就突如其来砸自己头上。

  那场车祸就是陆攸之生命里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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