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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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

  “我对不起北斗星君!”

  “咣!”

  “我对不起北海剑宗!”

  “咣!”

  孰湖手上一点也没留力,他满心只想着自己不能死。

  他苦心经营了几千年,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

  “我给您当坐骑!我给您当杂役!”

  孰湖想跪下,可他不敢动,后脖颈上的利器没有丝毫移开的意思。

  “帝君!帝君啊!!!”他涕泗横流。

  “嗯。”

  简短的答复从身后传来,然后,他就不能动了。

  不是孰湖不想动,而是北斗星君不想动。

  在这个声音出现的刹那,他身上的命牌都发出了喜悦的颤动,开心、愉悦的陌生情绪慢慢爬进了孰湖被恐惧占据的大脑,与他自己真实的情绪两相对立。

  “别担心,她跑不了。”身后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说的是蠃鱼吗?

  孰湖已经没法思考了,因为脖颈后面的利器正在一分一分的刺进他的脖子。

  缓慢,又冰冷。

  第81章

  徐世暄很紧张。

  彼时他正趴在在一面坍塌了一半的墙壁前, 把耳朵紧紧的贴在墙面上。

  “扑通, 扑通, 扑通。”

  这是脉搏在跳动的声音, 而这声音的源头却在墙里。

  “咕嘟。”

  咽了一口唾沫,他用手指轻轻在墙面上摸索着, 砖泥混合的表面上凹凸不平,被抹了一层又一层墙灰已看不出原色,可他还是在细致的摸索, 轻柔耐心的像是情人间的亲呢。

  就徐世暄本人而言,他十分不想牺牲自己英俊鲜活的肉体去跟一面土墙搞暧昧, 可他实在没什么选择。

  他觉得这面墙有问题。

  正确来说,他觉得这座国都有问题。

  身为魔门弟子, 徐世暄并不像法修那么精通阵法和推演,在这方面他甚至比不过救了他一命的素楹,但他也没像白恬那样对此一无所知。

  神仙棋再怎么厉害, 再怎么仙家手段,再怎么超出常理,归根结底, 它就是一种阵法。

  它不像是天赋神通,说打你就打你,丝毫不讲道理。

  只要是阵法, 就是讲道理的。

  就像它必须遵守留一线生机的铁则,它也必须满足布阵的必要条件。

  阵图、法诀、祭品,缺一不可。

  法诀这种只能找到布阵者暴打一顿逼问的东西就别指望了, 他现在就是要找到对方放置的祭品或者压阵的宝物,然后通过这些东西摆放的位置和方向,大体推测出阵图的走势和阵眼的位置。

  之前他都在疲于奔命,结果眼下神仙棋的攻势不知为何完全停滞,绝好的机会就降临了。

  没错,他打算破阵。

  徐世暄这个人,其实很有点轴劲。

  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与初衷背道而驰。

  就拿修道这件事来说吧,徐世暄一开始是压根不想修道的,就他的本心而言,最适合的职业大概是去当冰人,因为他从小就有一种怪癖,那就是看到合适的男女就忍不住去说和说和,像是他在北海剑宗的浮空岛上调侃白恬和白心离,就是这种怪癖的体现。

  修仙界因道统之争,挑选道侣一向有着自己的讲究,这就憋坏了徐世暄,他只是想说媒,又不是想结仇,就只能硬生生的闭嘴。

  不过有时候,他也实在是憋不住。

  一个如此不想修道的人为什么还是在修仙界混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他的宗门庐临州魔门了。

  世人都说大道三千,其实三千只不过是个约数,并不是说能够成功的道路就只有三千条,只不过你说大道三千,就很有超然于世的感觉,你说大道三万万,那就像当街大甩卖,顿时就不值钱了,感觉谁都能去凑凑热闹。

  不过大道三千也好,大道三万万也好,都改变不了一个尴尬的事实,那就是没人能合道,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太难了。

  大道这种东西是越琢磨越探究就越觉得其深奥无穷,你之所得,与浩瀚无穷的大道相比,有如一颗小小的沙粒。

  仅凭一颗沙粒,就想去霸占人家一片汪洋?嘿!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儿!

  因此合道漫长而无期限,像是天道为修士编织的美梦。

  徐世暄并不打算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耗在跟大道互相伤害这件事儿上,他压根就不想去研究那些道理,于是他就只能选择入魔门。

  魔门中人并不相信遥远的长生和威能,人之一生,能活得明白已是不易,求外不如求内,他们选择在红尘之中摸爬滚打,不求得道长生,只求自在逍遥。

  什么问题就来了,因为他徐世暄偏偏就是一颗道种!

  这下好了,大道三千没有啦,大道三万万也没有了,他彻底被限定在了四十九颗道种的身份里面,不上不下的吊在了半空里。

  徐世暄他愁吗?

  他愁呀。

  徐世暄他苦吗?

  他苦呀。

  如果说别人面前是一片星辰大海,那么他眼前流淌过的就是一条小溪,还必须要跟其他四十八个不要脸的恶贼互相伤害。

  在没有意识到年龄问题时,他觉得自己在天道里大概是个添头,被扔下来凑数的,等到他明白自己身份有问题后,一边觉得以前的自己脑子坏掉了,一边又觉得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说不定就是白心离那个小白脸干的!

  于是,在被命运玩了这么好几手之后,徐世暄就再也不肯委屈自己了。

  他喜欢北方,就老往北边跑。

  他喜欢看热闹,就哪里都有他。

  他喜欢给人做媒,好吧。这个还得憋着。

  也就是老往北边跑的原因,他就和另一个难兄难弟白心离越来越熟。

  他第一眼看到白心离的时候,就打从心底觉得跟他不对付。

  同样是道种,同样被限定在小溪里捞沙子,凭什么他白心离就没被命运玩的心神俱疲?

  难道就凭他长得好看吗?

  这种感觉让徐世暄很不爽,而且他冥冥中觉得自己本来也应该看白心离很不爽,有点就有点像他徐二狗和白铁柱一起追求村里的天小花,偏偏人家天小花只看白铁柱,就是不理他徐二狗,厚此薄彼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秉着绝不让自己受委屈的中心思想,徐世暄开始日复一日的找白心离麻烦,持之以恒之下已经成为了他的一样固定娱乐,一段日子不去招人烦就浑身难受。

  就是这么一个有点轴劲的人,现在要破解神仙棋。

  轴也有轴的好处,布阵之人最怕遇到这种二愣子,因为只要掘地三尺,哪怕是天皇老子的阵也能给破给你看。

  现在,徐世暄就凭借着他的轴劲,不厌其烦地在墙壁上摸索着,每一个边边角角都不放过,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终于在一个角落摸到了翘起的一小块皮。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皮,甚至他凑近了猛盯半天才确定这确实是块皮,因为上面被刷了厚厚的墙灰,如果不是皮后用来糊住的血没刷匀,徐世暄也找不到这么一块翘起。

  看着这块皮,他猛然想起来老皇帝曾听散修的话重新粉刷过国都的墙面,只不过那时候打的旗号是为皇帝祝寿,再加上涂抹墙粉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他师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果然是从那时候就掉以轻心了吗?”

  他小心翼翼的用指甲抠起翘起的部位,试图通过翘起的部位将皮从墙面上撕下来。这需要很仔细,动作也要慢慢来,否则稍不留神脆弱的外皮就会碎掉。

  掏出随身的匕首斜着插入皮与砖的缝隙里,他仗着外面那层厚墙灰直接开始撬墙皮,随着墙皮一块块脱落,被掩盖在下面的鲜红花纹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还不够。

  感受着手掌下墙壁发出的脉动,徐世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完整的图案展露在了他面前。

  那是一副他此生见过最精细的阵法纹路,每一条细细的红线都像是一道血管,细细密密的纠缠在一起,远看却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徐世暄把手贴上了“牡丹”的花蕊,果不其然,手心下传来了脉搏跳动的感觉。

  这些花纹是活的。

  这座阵法,是活的。

  他能感受到像是血液的东西在通过这些纹路不断流淌,无论那个叫做“孰湖”的散修做了什么,他都赋予了这座阵法“生命”。

  恐怕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的原因。

  想要赋予死物生命,自然需要超乎寻常的祭品。

  明白了这一点后,情况顿时急转直下,徐世暄感到无比的棘手。

  自古以来,破阵也不过是老三样,要么杀掉布阵人,要么破掉阵眼,最笨的方法就是传说中的拆除大法,无论是什么东西,见到就给他砸烂。

  可当阵法有了生命,一切就不一样了。

  它可以脱离布阵者独立存在,就算你把布阵者碾成了肉酱,它也运转不误,而且作为它“心脏”的阵眼也会不断移动,在这种情况下,最笨的方法反而成了最好用的方法。

  然而,时间和范围都不允许徐世暄去搞拆除大业。

  阵法停运的机会稍纵即逝,况且这盘神仙棋的范围包括整个开元国都,如此范围之下,捣毁一两面墙完全无济于事。

  “孰湖!!!!!!!”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怒吼声,徐世暄向着声音发出处眺望,却只能看到一面又一面的土墙,然而,随着这声怒吼,他鲜明的感觉到手下的脉搏突然提速了。

  “扑通!扑通!扑通!”

  墙壁上的“牡丹”越发妖艳,阵阵血气从上面散发出来,徐世暄抬手搓了搓手臂,周围的环境在急剧降温,并非是第七轮选拔时那样的寒冬,而是某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之意。

  徐世暄知道,这是怨气,是所有惨死于神仙棋中的人汇聚在一起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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