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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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可能这么快。

  小道上的林斛脚步一顿,他看着自己的脚感觉有些为难。身上有妖兽血脉的他,不仅速度极快,听力也非常好。箜篌姑娘跟公子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叹了一口气,没想到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人,荒田野地的,忒不讲究了。

  没过一会儿,他看到换了一身白袍的公子从树丛后走出来,表情更加难看了。

  这才一炷香的时间都没到,公子就……

  “方才那套衣服太招摇了,我的那些师姐们最喜欢看美人,不能白给她们看。”箜篌踮起脚帮桓宗整理了一下白玉冠,随后叹了口气,“不过你长得这么好看,穿什么都会被人看。”

  桓宗脸上的血色还未全消,听到箜篌的话,笑了笑:“那我戴个面具?”

  “戴什么面具,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嘛。”箜篌牵住桓宗的手,蹦跳着扑到他背上,“走走走,我们回去啦。”

  桓宗小心托住她,转身看向小道尽头,示意隐藏身形的林斛不要跟上来,才背着箜篌慢慢往前走。

  林斛:“……”

  他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宗主陪同公子一同出行,这里完全不需要他的存在。

  远远看到秋霜师叔祖等人,箜篌从桓宗背上跳下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走到他们面前。云华门众人脸上带着笑意,像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一般。见箜篌与桓宗这么晚回来,他们也不多问,倒是灵慧玩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城里好玩的东西那么多,这两人心意相通,不趁机多玩一会儿,像什么样子。

  “以后再来。”箜篌看了眼众人,人几乎都回来了。

  不对,还少了一人。

  “归临呢?”箜篌看向正在跟人坐在角落里吃零嘴的李柔,“柔柔,你可看到归临了?”

  “师叔,我跟其他师伯师叔一起去买东西了,没跟归临一道走。”李柔有些疑惑,“归临平日不爱出去玩,就算出去玩,也会很快回来。”

  箜篌眉头皱得更紧,归临是大师兄的徒弟,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拿什么向大师兄交代?更何况归临这个孩子虽然不爱说话,但是本性很好,又刻苦上进,说不定是他们栖月峰最勤快的弟子,以后栖月峰的未来就放在他身上了。

  “师叔祖,我带几个人去找一找吧。”箜篌眉头皱得更紧,“我担心出了什么事。”

  秋霜点头:“勿川、箜篌,你们带几个修为高的弟子分头出去找,找到后就马上传讯过来。”

  桓宗见状,想跟着箜篌一起过去,秋霜却叫住了他:“仲玺真人,这是宗门的小事,哪能劳烦真人。”

  “没事的,这座城里四处都是名门正派的修士,邪修不敢在这里面作恶。师侄应该是玩得忘了时间,不是什么大事。”箜篌知道师叔祖是为了桓宗与琉光宗的名声着想。

  这次交流会上,桓宗在无数修士面前露了脸,参加过交流会的修士肯定都已经认识了他。云华门一个晚辈走丢了,却累得琉光宗仲玺真人亲自去寻找,这种话传出去,难免会有人觉得琉光宗卑躬屈膝讨好云华门之类。有时候谣言传得多了,宗门长辈之间没什么,晚辈之间没准会起嫌隙,影响以后的感情。

  秋霜在小事上不愿意多管,在涉及宗门长久利益方面,却看得很清楚。

  桓宗也想明白了这点,他看了眼箜篌,微微点头道:“好。”

  秋霜脸上露出笑意:“近来得了一种新茶,仲玺真人若是不介意,就与我同饮一杯。”

  “多谢秋霜长老招待。”桓宗见箜篌跳上飞剑,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跟在秋霜长老身后进了飞宫中。

  “这种茶虽清冽,但是余味却悠长。”秋霜把茶杯推到桓宗面前,“仲玺真人请尝尝。”

  桓宗双手执杯,品了一口,确如秋霜长老所言,余味悠长。他放下茶杯,恭敬道:“真人唤晚辈桓宗就好。”

  秋霜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托大这么称呼了。桓宗,修士的情感与这杯茶一样,唯有适当的克制,才能更加久远。修士的寿命太长,长得让很多浓烈的感情都变得疏淡,当年的魁赢真人与他的道侣分开,就是因为感情淡了。后来他飞升失败,下落不明,也是因为道侣的死,让他留下了心结,无法立地成仙。”

  魁赢真人,修真界近千年来唯一有可能活着的散仙,也是修真界无数修士想要结道侣时的警醒利器。据不完全统计,魁赢真人飞升失败以后,整个修真界结为道侣的修士大幅度下降,到了近百年来,结为道侣的修士几乎与五灵根修士一样少。

  “多谢真人提醒,但晚辈与魁赢真人不同。”桓宗迎着秋霜真人的视线,不闪不避。

  秋霜微微一怔,这是怎样一双眼睛?冷静下藏着翻涌的情绪,他没有骗她。这个眼神让秋霜几乎要相信桓宗与其他修士不同,但是修真岁月这么长,现在感情是真的,以后没感情也是真的,多少立誓的人,在说下誓言那一刻,也不相信自己会违背誓言。

  可是世间总会有与众不同的人,她从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便会觉得所有人都会不幸。秋霜笑了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便好。”

  城内的某座小院中,归临看着周身的结界,在这个结界中,他被掩去了所有气息,寻人的法器也无法探寻到他的踪迹。

  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把剑是箜篌师叔送他的,虽然他只是炼气期修为,但却能发挥出筑基期的威力。

  包里还有各种攻击与护身符篆,是师祖、师父、二师叔塞给他的,靠着这些东西他能撑好一会儿。

  “看来拜入云华门以后,日子过得很不错,连上品法衣与法器都用上了。”中年男人神情有些冷,“若是让云华门的人知道,你是元吉门派去的卧底,你觉得云华门还能容得下你吗?”

  “你想干什么,是不是……双清真人派你来的?”归临认出此人是双清真人身边的随从,十分受双清真人的信任。

  随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笑出声来:“不知让你死在这里,然后又让云华门查出你是元吉门卧底,修真界会不会变得热闹起来。”

  归临额头渗出汗,厉声道:“你不是双清真人派来的!”双清此人虽然心眼小,还总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试图把云华门踩下去,但绝对不会随意杀人。

  当初双清让他来云华门做卧底,也是以元吉门掌派大弟子来诱惑他,而不是以杀了他来做威胁。这种人有坏心眼,但绝对不是心狠手辣之辈,所以忽然把他掳到后院里这种事,双清是绝对不可能做的。

  “看来确实有脑子,难怪双清起了让你做掌派大弟子的心思。”随从掏出天蚕丝手套戴在手上,他握了握五指,“可惜你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见随从攻了过来,归临连忙扔出宝剑抵挡,但是他没想到看起来貌不惊人的随从竟然轻而易举捏断了宝剑,直接震碎了他身上所有的护身符篆。

  这人、这人的修为难道已经到了元婴之上?归临浑身发冷,掏出所有攻击符篆,暂时抵挡着随从攻击过来的灵气。

  当他握紧最后一张符篆,看着气定神闲的随从,心中一阵绝望。在这瞬间,他想了很多。那些没脑子又贪玩的云华门师弟师妹,栖月峰漂亮的月色,师父、二师叔温和的眼神,还有……箜篌师叔踏着飞剑从云层中飞来的模样。

  来云华门前,双清告诉他,云华门收的那位五灵根弟子很喜欢好看的男人,他有一张好看的脸,若是能引得这位女弟子动心就更好了。

  如今他放弃了做元吉门掌派大弟子的计划,只想安安静静待在栖月峰上,努力修习剑法,让脑子不太好的师弟师妹们多长点心,成为让云华门骄傲的弟子。

  只可惜他本就抱着不干净的心思拜入云华门,落到现在的下场,或许真的是因果报应。

  扔出最后一张符篆,他闭上了眼。可惜日后不能再去云华门膳食堂尝一尝最新的菜色,也没有来得及多嘱咐师弟师妹们几句,还有……

  他摸了摸腰间,还有……这支没有送出去的凤钗。

  预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归临睁开眼,看到了挡在他面前的箜篌师叔。

  “小师叔……”归临心里有些着急,“师叔你快走,此人隐瞒了修为,十分的危险。”云华门的这些小辈,还不知道箜篌修为已到了元婴期,只知道箜篌忽然有所领悟,所以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大人打架的时候,小辈不要插话。”箜篌回首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的归临一眼,朝对面的灰袍男人抬了抬下巴,冷笑道,“道友身为元婴大能,欺负我云华门的小辈,岂不是以大欺小?”

  “云华门的五灵根箜篌仙子。”灰袍男人讽笑一声,“没想到仙子竟然能穿透我的结界,名门弟子身上的法宝多得让我们这些人嫉妒。”话音一落,他扔出一件法宝,竟是加厚了院子四周的结界。

  小院彻底安静下来,仿佛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让你见笑了,我们大宗门的人,别的没有,就是财大气粗。您若是看不过去,就忍忍吧。”箜篌手持凤首,手指放在了弦上,“看不惯我们财大气粗的人多了去了,您老暂且到后面排队。”

  归临心头一凉,到了这种关头,箜篌师叔还要故意气对方,是觉得反正打不过,所以想求一个痛快吗?

  在这个瞬间,归临终于领悟,缺心眼不是师弟师妹们独有的毛病,是整个云华门共有的问题。

  第141章 误会

  被箜篌如此奚落,灰袍男修哪还能忍得住气,挥袖控制四周的灵气,空中瞬间出现很多无形的小刀,若是箜篌与归临敢乱动祸水乱说,这些刀子能在他们身上留下无数的血窟窿。

  归临深吸一口气,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被无形的利刃割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眨了眨眼,把恐惧藏在心底,他看向灰袍男修:“你现在还是元吉门的人,若是箜篌仙子出了事,你不怕琉光宗与云华门不会放过元吉门?到时候不仅是元吉门,就算是你也躲不开两大宗门的怒火。”

  灰袍闻言讽笑一声:“小小年纪,就不要试图用这种话来恐吓我。就算琉光宗与云华门一起向元吉门发难,他们也不会为难我们这些随仆。”他脸上浮起笑意,这个笑中带着嘲讽与不屑,“这些大宗门最讲究冤有头债有主,不会迁怒无辜的人。”

  归临面色微变,他知道灰袍男修说得没错,灭人满门确实不是琉光宗与云华门行事风格,像灰袍男修这种不起眼的修士,最后甚至还能因为“正义感”说出一些小秘密,比如说双清真人做下的一些错事,成为他人眼中无奈而又无辜的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想明白这点,归临的面色更加苍白,“这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我要什么好处?”灰袍男修大笑一声,“只要看着你们这些正人君子痛苦不堪,我就心满意足了。”

  归临看着灰袍男修疯狂又嗜血的样子,心中暗惊,此人脑子似乎出了问题,以他人的恐惧与悲痛为乐。这与某些书籍中记录的“杀人狂魔”有什么差别?

  双清不是想让元吉门成为十大宗门之一吗,身边留着这么一个随仆都没有发现。就这种脑子,就不要有太大的野心了,想得太多,能做到的太少,丢人。

  这种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疯子,是不会有太多同理心的。他咬了咬下唇,扭头看了眼箜篌:“小师叔,对不起,我连累你了。”

  “小孩子脑子里不要想太多,容易老得快。”箜篌拍了拍归临的脑袋,她举手抬足间,四周无形的刀刃仿佛有意识避开了她,无法伤她分毫。

  她摇了摇手中可以收录一段虚影的法器:“道友爱好如此特别,我只能记录下一段给整个修真界的修士欣赏了。”

  灰袍男人冷笑:“仙子好手段,只可惜这录影石你是没有机会拿给别人看了。”

  箜篌的言行早已经激怒灰袍男修,他伪装多年,就是为了这种隐秘的爱好。他欣赏别人在他手中恐惧、无助的模样,却不喜欢俘虏违背他的意愿。

  见灰袍男人袭来,箜篌不闪不避,反而把凤首在手中转了一圈,直接对了上去。

  巨大的气流冲击得归临几乎站不稳脚,他举起手用袍子遮住眼前不断纷飞的沙石,半眯着眼看空中对战的箜篌与灰袍男修,无法掩饰心中的震惊,箜篌师叔竟然与元婴修士打成平手。

  “我当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能,原来也就这点本事。”箜篌右手轻轻放在凤首的弦上,原本还嗡嗡作响的弦顿时停了下来。惊鸿髻这种发型,本就容易让女人多几分高傲之感,偏偏她还偏头看灰袍男修,仿佛他是污泥里见不得光的蟑螂,让人多看几眼就觉得恶心,“难怪只能偷偷摸摸做这种事,平时做一个卑躬屈膝的随从。我若是你这样窝囊无用的男人,早就一掌拍碎灵台,早死早超生了。”

  “伶牙俐齿!”灰袍男人双目赤红,摊开双手,灵气汇聚成一头张嘴嘶吼的毒蛇,朝箜篌咬去。

  箜篌冷笑一声,凤首上的凤纹忽然凌空化作凤凰虚影,张嘴咬住了扑过来的大蛇。大蛇在凤凰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很快消失无形。

  灰袍男修捂住胸口吐出艳丽的鲜血,连连后退几步。

  这种趁胜追击的好机会箜篌不会放过,更不会多话,十指拨弦,乐律夹带着凌厉的杀人之势穿透灰袍男修的胸口,他踉跄几步,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

  “你……你不是心动期修为!”灰袍男修眼中露出惊恐之色,他看箜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这不可能,不可能。”

  不过十八岁的年龄,怎么可能会有元婴期修为?他想起这段时间琉光宗发生的时,忽然眼神一亮,“难道你才是真正的……”

  “啪!”凌空一巴掌打在灰袍男修身上,箜篌眼露厌恶之色:“把他人的生命当做取乐的手段,你这种人与阴沟中的臭虫老鼠有什么区别。”

  凤首变回发钗回到她的发间,取而代之的是秋霜真人亲手炼制的水霜剑,箜篌掐了一个手诀,水霜剑在空中带了一个转,直取灰袍男修的灵台。杀这种人还用不上她的凤首,她嫌恶心。

  活了七八百岁,却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逼到这个地步,灰袍男修又恨又怕,他狼狈躲过水霜剑的一击,见水霜剑又追了上来,忙道:“箜篌仙子明鉴,我不是与云华门过不去,而是来清除我们元吉门的叛徒。”

  站在箜篌身后的归临听到这话,顿时面色惨白,他看着朝他望来的箜篌,嘴唇无力的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们元吉门有叛徒是你们的事,为何来冒犯我云华门的弟子?”箜篌冷笑,“当我们云华门的人好欺负么?”她手中不停,水霜剑刺穿灰袍男修的手臂,灵台却被他躲过了。她也不急,修为进入元婴期以后,她还没有跟人好好动过手,很多以前用起来有些吃力的术法,现在反而想吃饭喝水简单。

  见水霜剑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他躲到哪儿就追到哪儿。灰袍男修顶着身上不断冒着血的窟窿,堪堪避过一剑:“因为我们元吉门的叛徒就是归临,他是我们元吉门的弟子,领了门主的命令潜入云华门做卧底,探听云华门的秘密。”

  原本即将插入灰袍男修灵台的剑歪了歪,扎穿了他的手臂。

  箜篌回头看归临,发现他面色苍白,双眼更是不敢看她,就知道灰袍男人没有撒谎。她收回自己的视线,似笑非笑道:“你说他是叛徒的意思,是指他不再给你们传递消息了?”

  灰袍男修看了眼空中直指他眉间的水霜剑,反问道:“这种居心叵测之人,仙子还要护着他?”

  听到灰袍男修这句话,归临全身发冷,忍不住抱紧了双臂。明明他嫌弃云华门那些人吵吵嚷嚷,嫌弃他们不务正业,嫌弃他们行事不长心眼,但是到了此刻,想到他即将失去这些东西,他心中没有轻松没有解脱,只有无尽的恐惧。

  同门们毫不犹豫的信任,一张张毫无防备的笑脸,都是他来到云华门后才得到的。

  “我们云华门如何处置弟子,不需要你这种人来操心。”箜篌眼神冷下来,手诀一变,水霜剑忽然分离出无数把剑,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把灰袍男修扎成了刺猬。

  眼见元婴从灰袍男修身上逃了出来,箜篌飞身上前一把捏住元婴,手中一个用力,把这个元婴捏碎在掌心。

  灰袍男修一死,四周的结界也消失不见,箜篌召回水霜剑,转头看向归临。

  俊秀纤长的少年静静站在月色之下,身下有一道长长的影子,清冷又孤寂。箜篌整理了一下身上因为打斗乱了的衣衫,淡淡道:“还站着哪里作甚,还不跟上来。”

  “师叔……”归临抬起头,眼中有水光流转,他走到箜篌面前,跪了下来,“师叔,我错了,你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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