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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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手腕翻转,鞭舞如游龙,带着猎猎劲风向程千仞袭去!

  长鞭未至,劲气扑面而来,程千仞就地一滚,滚过桌底,起身抛桌去挡。

  “啪——”木桌在半空碎裂,鞭梢被阻一瞬,依然来势不减,将他轰然击飞!

  程千仞前胸正中一鞭,口鼻鲜血狂涌,跌落在地,地砖被砸的粉碎。

  他浑身剧痛,火烧一般,视线昏花,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

  宋觉非冷笑:“凭你,也配拿‘神鬼辟易’?天下只有我师父堪配此剑!”

  程千仞勉强抬头,眼见鞭稍向他拿剑的手腕袭来,所过之处劲气纵横、地砖翻卷。

  东家的话在脑海里闪过。

  他以剑撑地,咬牙起身,霍然拔剑出鞘。

  长鞭已至,威压盖顶,生死系于一发,浑身经脉里像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迅疾如电的鞭影,在他眼中突然放缓一瞬。

  就是这一瞬,程千仞一剑砍在鞭上,清鸣顿起,星火四溅。

  劲气传来,腕骨刺痛,他双手握剑,连砍三记。

  “铮铮铮!——”

  剑刃几经磨砺,锈斑震落,露出平滑如镜的雪亮本色。

  宋觉非本想将这人手腕绞断,与神剑一道卷来,不料竟被剑锋再三阻隔。

  他怒火中烧,鞭势一变,运足磅礴真元,将人拦腰卷起半空,狠狠向下掼去!

  “轰!——”

  巨大的境界差距如天堑难越,程千仞根本躲闪不及。

  地面被砸出大坑,整间面馆在劲风中颤抖,摇摇欲坠。

  待烟尘散去,血泊中的人,手里依然握着剑。

  程千仞眼前一片模糊血光,只残留一丝意识。

  他想,我不能死在这里,逐流还在等我回家。

  宁复还一手摁着磨刀石,一手拇指压剑,不时舀水浇在上面。心想,这块买得值,平时用来磨菜刀,砍瓜切菜,现在拿来磨剑,也是一样好用。

  他背上插着数十根金针,面色如常:“大枢穴的针拿稳,向东转半圈。”

  顾雪绛拧针微转,面无血色,额上冷汗涔涔,竟比被施针者更紧张百倍。

  宁复还不说,他却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多危险,稍有不慎此人武脉爆裂,登时殒命。宋觉非无人可挡,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听见店里打斗声,更不敢分神。仿佛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不知过去多久,终于听见一声——“好。”

  顾雪绛像被卸去浑身力道,瘫坐在地,长舒一口气。

  而宁复还吹了吹剑上水滴,站起身来。

  ***

  高耸入云的学院藏书楼。

  顶层没有一排排高大书架,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灯台。

  都是铜雕莲花模样,像是榉木地板上开出的花,烛火在风中明灭,光影交错。

  窗边置着低矮方几,有两人盘膝,对坐下棋。

  月朗星稀,春风送暖。

  一人是年轻书生,另一人身着黑衣,五官凌厉,身边放着一柄黑色长刀。

  第26章 夜战(二)┃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藏书楼顶层,是大陆南方的最高处。

  若向窗外远眺,头顶是细碎的星河微光,脚下是学院雄伟建筑群的阴影,远处是南央城千家万户的灯火。

  目力再好一点,可以看得更远。

  这座楼刚落成时,书生喜欢看四方景致。

  穿过浮云,可以看到崇山间剑阁之巅的白雪,皇都巍峨宫殿上的脊兽,阻隔荒原与雪域的城墙。

  如今都看厌了,便只剩与人下棋。

  他的对手持黑,将白子困杀到山穷水尽,却不收子,缓缓开口:“你心神不宁,还是先不要下了。”

  年轻书生叹气:“我总感觉,宋觉非还会来南央城。”

  黑衣刀客责问道:“你起卦了?”

  书生摸摸鼻子:“直觉。”

  黑衣人道:“他施展血遁之术时如何惨烈,你也是亲眼看见的。没道理付出这么大代价,还回来自投罗网。”

  “也是。可能我想多了。”

  “整天胡思乱想!”

  书生被斥责也不恼,随手将棋盘上黑白子打乱成一锅粥,笑道:“不光胡思,我还胡行。现在这局你怎么赢?”

  黑衣人无语:“……什么真君子,无赖一个。”

  这书生便是南渊副院长胡行,易知是他的表字。黑衣刀客名叫楚岚川,南渊学子都称他院判大人。

  他们性格迥异,但年岁相仿、境界相似,共同统管学院,闲暇时下棋、看花、喝茶,还有对赌。

  院判正将棋子逐一复位,忽而春风起,此间气息惊动,一室灯火纷乱,莲影憧憧。

  两人神色微变,同时起身。

  “有人进城,来得很急。”

  “大概十人,从北边来的……皇都的人?!”

  南央城是南方诸州最大首邑,明处的政事由朝廷管辖,但护城阵法的核心却由南渊学院主持。这份至高的权利,同样意味着要担起护佑南央安危的责任。

  阵法中枢设在藏书楼顶层,无数道天地灵气交汇于此,可以最敏锐地感知到城中气机变动。

  凡是境界高超的大修行者,路过或来访时,若不愿遮掩自身气息,必会触动无处不在的阵法的灵气线。所以通常会事先传信告知学院,以免被当做来意不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此时阵法示警,有人夜入南央,来势汹急。

  胡易知凭窗远眺:“反正不下棋了,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去?”

  院判拾起刀:“你伤没好,在这里等,我去。”

  说罢飞身登窗,一跃而下。

  直入云霄的楼顶,疾风借力,他的身形隐没在茫茫云海中。

  ***

  烛火幽微,照亮一角桌案,也落在孩童灵秀的眉眼间。

  逐流合上书,揉揉眉心。

  已经很晚了,哥哥即使在西市遇上顾雪绛或徐冉,几人吃饭说话,也从没有这么晚还不回来。

  我得去寻他。

  他披衣推门,春日夜风扑面而来,走到院中忽然停下。

  夜静,各种声音便听得真切,屋里的更漏声,风吹树枝的响动,虫鸟的鸣叫,还有脚步声。

  从四面八方来的脚步声。

  于是他没有再向前,而是转向后厨。

  去摸柴刀。

  ***

  程千仞柱剑跪在地上,浑身浴血,视线一片模糊。

  赤红鞭影裹挟恐怖威势袭来时,他什么也做不了,每寸骨骼都像被碾碎了,用尽全身力气,只能支撑自己不倒下。

  劲气狂暴,额发被割断,面颊被刺破细碎伤口,渗出血来。

  千钧一发,忽有剑光刺痛双眼,程千仞下意识闭目一瞬。

  只听一声清脆铮鸣,再睁眼时,一柄长剑横在鞭梢与他眼睑之间,近在毫厘。

  剑面雪亮,映出他满目血污。

  剑背一翻,竟然震开长鞭。

  宁复还人随剑来,施施然落在程千仞面前。

  宋觉非收手,轮椅无风自动,逼近两步:“肯出来了?”

  宁复还侧身喂了程千仞一颗丹药,缓缓答道:“你我恩怨,何必要伤旁人性命?”

  程千仞勉力吞咽,竟觉得这人不是东家。

  东家怎么能站这么直?说话这么正经?

  宋觉非却一时恍惚。这才是宁复还。

  十六年离山隐世,不动刀兵。

  但当他持剑在手,剑还是那把剑,人还是那个人。

  这让宋觉非感觉很糟。

  仿佛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在当年。

  他握紧长鞭,指尖泛白:“为何弑师你不肯说,我不问你。我只最后问你一句,这十六年间,你可有半分悔过?”

  宁复还垂眸看剑,漠然道:“不曾。”

  宋觉非气急反笑:“好好好,今天我便杀了你,为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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