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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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哥过了年刚十七, 良子比毛哥大一岁, 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良子只怕毛哥会取笑他,结果毛哥冒出来头一句却是:“那你什么时候成亲?成亲之后还在县城里待着不待了?”

  闹得良子都没能接着脸红, 就说上正事儿了:“哪有那么快, 这刚相看好人。我娘叫我别乱花用, 多存着点往后过日子使……倒没说什么时候那啥, 不过就算那啥了,也得吃饭吧?那我还是得干活不是?!你看咱们一块儿扛活儿的, 不好些大叔呢么……”

  毛哥又想了想道:“也成。到那时候,我估摸着我那房应该也能盖起来了, 也不用再在这里住着, 就算到时候人更多了, 那小楼没空了,你同你媳妇也只管在我那里住着。我给你们单留一间房, 保管你什么都不耽误!”

  良子叫他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可见他那么坦荡的样子, 自己要怕羞倒显得不爷们了,便道:“都成!”

  毛哥笑起来, 看良子要起火,赶紧又换话头:“那明天你就先跟我去咱们的作坊瞧瞧吧。”

  良子点点头,又有些担心道:“你也说了, 这东西一俩月见不着钱, 咱们都奔这事儿去了,这吃饭可怎么办?”

  毛哥道:“我那儿不是有东西在替我挣钱么!再说光吃饭能吃掉几个钱。咱们先干他一个月的, 之后若买卖能上道,事儿就算成了。”

  良子听了也放心了:“我觉着准能成!你做事情向来想得周到,加上又有那个奇怪的娃儿在。我回家说给我家里人听,他们都不信,还说除非神仙托生来的,哪儿有这么小就这么厉害的人物儿……”

  又往灶膛里添了根长柴,笑道,“我这回还想呢,这要不要另外寻个什么能涨本事的差事。你不是说过么,咱们做事,最好这倚仗的东西是能一直往更厉害、更值钱变的;扛活儿这个,就靠个力气,力气往后可不会越来越大……我正琢磨同你商议商议呢,嘿,哪想到你都给我预备好现成的了!”

  毛哥便道:“咱们这买卖起先好做,之后就不一定了。这东西其实不难,等个一年半载的,人家也琢磨出做法来了,弄个模子跟我们一样做,就没那么好赚了。好在咱们这里的煤末都是官行里出,价儿都一样的,这上头没有什么折扣好打。要不然若遇上个能在这头就强过我们的,我们就难了!”

  良子便道:“那咱们就先把能赚的钱赚到手,后头风水转了,咱们再跟着转呗,怕什么的!”

  俩人又闲聊了半天,毛哥发现良子没有想要留在县城里的意思,说起买房置地等话,他还是寻个地方落脚的打算,并没与在此生根之意,就细问起来。

  良子叹了一声道:“我觉着这县城里的日子也不是太有意思,都太忙了,人人都一门心思要赚钱,一早睁开眼睛就跟都欠了多少银子似的,不挣蹦不成。

  “我还是喜欢咱们乡下的过法儿,什么时节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做完了就成了。就像过年,我之前是听说城里是到十八就算过完了,好嚒,现在都改初五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这酒都没喝痛快呢,就过完了?!

  “再说现在我家里的地都是我爹娘种着呢,往后他们上了年纪,那地总得有人种吧?那可是丁田,不能赁给旁人的。听说今年就有人家退丁去了,自家不高兴种了,要是赁给了旁人被查到就得挨罚,还不如索性退了算了。

  “我爹同我说了,这田地才是根,真有个什么天灾人祸的,你有金珠子,管饱不管饱?还得有地有粮才成。所以咱们家这丁田是绝对不能退的。那就得有人种,有人管啊,到时候我就不能老在城里呆着了。再说我爹娘也不喜欢这里的样子,老了更离不得家了。所以我往后就打算还这样,田里有事就回家干活儿,没事了再进城来做工挣点现钱。”

  毛哥听了点头道:“家里人团团圆圆的过日子才最要紧。我也不住城里,打算跟姚叔一样,在城根村里落脚了。”

  良子笑道:“那不错啊,你这一辈儿是没有丁田分的,不过你在那里落了籍,你儿子就有丁田了。”

  毛哥一笑不接他这话,反而道:“我细想了,其实要是消息灵通,常在村里城里两头跑跑,里头许多做买卖的机会,又能利益人,又能赚钱,其实也挺好的。”

  良子便拍大腿道:“嘿!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之前在书楼里翻着了一本讲瓜菜腌制的书,里头罗列了许多地方加工菜蔬的法子,连用盐用糖的分量都列得极明白的。这些瓜菜他在家里见多了的,有时候遇上大年,收的实在太多,吃也吃不掉,都腌起来也没那么些家伙什,——再说这明年又有新下来的,存那么些也没用场,便都拿去喂猪喂鸡,再有吃用不掉的就索性由着它烂了。

  结果打这书上他发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制法。加上现在县城里的人好像都害了馋痨病似的,什么地方出个新菜色新点心,都一窝蜂地尝去。一个辣茄儿做出了无数的东西,还都叫行商们收了满天下买去。

  要是自己能照着这书上的新鲜法子,做出几样来,不说卖去灵都、京城,只要能在县城里寻着买家,不也是一份买卖?且自家那里有的是地方,若果然哪样好吃好卖的,明年就多种些,若是开了荒地来种,多少年都不用上税,更合适了。

  这回他回去,就特地抄了几张带着。

  到了家里,就说给家里爹娘听了。长辈大人们多半不喜欢什么新鲜古怪的法子。他这话要是就打嘴里说出来的,还真没人理他。可这回他是拿着纸念出来的,又说是在书楼里的书上抄下来的。这下他爹娘就认定这东西是个“秘方”了。不仅不说他,还很乐意“照着书里写的”试试。

  如今已经照着他抄回去的方子,又是晒又是剁、又是拌又是压地做好了几大坛十香菜在,只看再过个把月开坛之后是何样效果。

  说完了这些,良子又道:“我们那里还有许多东西,只是都散碎着,可若是放到城里来,还都不便宜的。我想着,往后我就两头跑跑,把东西拿到这里来卖了。我也赚些钱,也叫村里的人得些实惠。”

  毛哥就疑惑道:“你要说制些稀罕的瓜菜干子,还是这么回事儿。可是这什么别的出产,你们村里也有人来县城里做工的,他们就不知道?再说之前不是还有一个专门跑县城给临近几个村捎带东西的么?你这打算靠谱不靠谱啊。”

  良子赶紧比划道:“写字啊,这家一点那家一点的,要是不能写不会记,这买卖怎么做!还有你当人人都同我这么机灵么?多少人就顾着自己手里那点事儿,哪里会想到这些上去。就跟那笑话楼里头的戏文似的,不说别人,只说二牛他们几个一早的看过几十遍了吧?他们怎么就没留心那箱子来回的机关呢?是不是?!”

  毛哥没话说了,便道:“细样的一件两件或者说不好,不过你这个大面上的路子是没错的,我觉着很可以试试。”

  良子看他一眼,那表情就是好活脱脱的“那还用你说?!”

  一会儿饭菜都得了,三个人一起吃着法,良子就开始畅想往后的好日子了:家里种着地,城里做着工,来回的时候还两边捎带东西挣点钱,真是条条大路皆向阳,美得很。连被毛哥催着赶去上夜课都没觉着那么辛苦了。

  第二天俩人就直奔了城根村。

  良子见挺大一块地方,墙倒是挺整齐,里头却只搭了几个席篷,便有些担心道:“这成不成啊?煤饼煤球都得晾晒,你这个顶儿一阵大风就刮跑了吧?!”

  毛哥道:“银钱不凑手了,先凑合着吧。”

  他当日想了半天,还是这围圈更要紧些,屋子倒可以缓缓。

  他们俩正说话,外头有人叫门。

  开了门一看,却是杏妮儿和果子,俩人一个拎着个篮子,一个提了个陶罐,见了他们两个笑道:“我们送饭来了。”

  毛哥接过东西来问道:“还在家呢?一会儿上课还赶不赶趟啊?!”

  果子一笑道:“这就走了!我们直接撑船从水路穿进去,快得很!”说着话拉起杏妮儿就往外跑。

  毛哥又在后头叮嘱:“别瞎跑,这边是石头地,当心摔一跤!……豁了牙读不得书!”

  那俩哪里听他的,还一径去了。

  一早毛哥就来得及热了下昨天的剩饭,看没多少,就都留给小毛弟了。俩人本来说出来在街上随便买点的,结果一路说话给闹忘了,还真幸亏她们给送来点吃的。

  良子赶紧拿来细看,陶罐里是半罐热乎乎的杂米粥,篮子里是刚出锅的热烘饼。掰开来一看,有干豇豆猪肉馅儿的,还有萝卜丝咸肉馅儿的。外头的皮烘得金黄鼓起,里头的馅儿油润酥口,别说正饿着的俩人,就是吃个半饱了,见了也得流口水。

  都顾不上说话,赶紧就分着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良子才想起来道:“果子怎么晓得我回来了,还给拿了这么些!”

  毛哥看看他道:“这里头还有我的午饭呐!”

  因这些日子他都是一个人在这里闷头干活儿,炉子和煤饼倒是现成的,旁的一概没置办。姚瓦匠来看了两回,就叫杏妮儿给毛哥拿点吃的过来。果子如今又成天同杏妮儿在一处,俩人就结伴来了。

  良子听了倒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担心起来:“那咱们一会儿的午饭可又怎么办?!”

  学堂里的都有人管饭,他们俩可没有了。这地方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到饭点炊烟四起,却没有什么做买卖的。

  “现在我觉着过日子果然还是城里舒服点儿……”良子开始担忧断顿遭饿,就忍不住换了心肠了。

  毛哥笑骂:“得了,还没开始干活儿呢,你倒先惦记上吃了!”

  结果还是果子赶回来给他们拿了一大包大馅儿包子,总算没叫他们空心干活。

  晚上躺下的时候,良子却说起早上吃的烘饼来,他道:“那东西也是家里做的?我看那倒是个好买卖。这烘的东西少水不爱坏,要是做出来在码头上一卖,准定许多人买……现在那么些船走远路的,都带的干烙馍,那玩意儿可噎人得很……”

  毛哥夸他:“不错不错,你现在真是爱琢磨了。”

  良子心道:“我这就回去过了一个年,你都成‘毛头儿’了,我再不加点紧能成么!”

  第374章 开课

  坊市是初五就开始忙着迎财神了, 官学堂却得比着衙门来, 得衙门十八开办公务之后,才轮到他们。

  所以果子这阵子不上课的时候, 多半都同杏妮儿在一起, 帮着她烘鱼干打下手。等到学堂一开, 俩人又接着上学去了。果然这回分了高低班, 可以自选,她两个也不用商议, 就都去了高班。高班上课时候用的文例更长,别的一时也没觉出什么差别来。

  这时候书楼也跟着开了, 于是果子同小毛弟又开始半天上课, 半天抄书的日子。如今这书也分了三六九等了, 容易的一个价儿,难的一个价儿。他两个把可抄的难本拿来瞧了一回, 还还回去了,接着抄容易的。

  那难本上头实在太多字不认识了, 且书也挺老厚的,其中就有几本律令。抄书不是一个字一个字抄过去的, 都是扫一眼看一句记在心里,闷头写去。这个可好,看一眼, 看两眼, 那句话还一时记不真呢,还怎么抄!

  不过这天回去, 晚上毛哥还跟着良子读书去了,果子则拿了当初自己领的那本律令细细翻看。

  小毛弟看了就问:“姐,你明儿还打算抄那个难的?”

  果子点了点头。

  小毛弟就嘬牙花子:“啧,可那个真是……那话听着都不晓得什么意思……还怎么抄啊!更别说里头还好些个字不认得的,真要抄这个,估计比咱们之前最开始的时候还慢呢!”

  果子想了想道:“后来咱们不是也快了么。我就想,这个要是练练,没准也能快起来的。”

  小毛弟不说话了,一会儿也凑他姐身边一块儿看。

  去年年底官学堂和书楼里都闹得挺热闹。什么考试列名次嘉奖等话,在一些正经读书人看来,就跟闹笑话似的,可也有专认这个实惠的。细算算,读书管一顿饭,抄书能拿钱,抄书抄好了抄多了还有奖励,年底考试又有奖励。这里外里一算,好的一年也能拿七八、十几两银子了!至于说考不过别人、抄书抄不了那么多的怎么说,那就没人算了。

  夫人知道了今年往官学堂里读书去的人暴增,便给知县大人道喜:“可算叫你盼着了!”

  知县大人却苦笑着摇头:“撒大网罢了,还不定有没有鱼呢!”

  夫人不解:“早先不是盼着多些人来读书?这下可算多了许多,怎么又不乐意了?!”

  知县大人道:“最初那时候就是给读不起书人的人铺条路,能来的,那是晓得读书的要紧的;能坚持读下去的,那是真想上进的。世上学东西的法门千千万,要紧是你得有那个心。不说别的,只说你家我家,就不说顶好,家学也很不错了吧?效果又如何?没办法,多少人都是因为心里惧怕那个家法,才不得不来。

  “我这里也是一步险棋,晓得他们就盯着这些瞧呢,嫌弃没有眼前的好处,就下个钩子去他们眼前晃荡。这咬钩是咬钩了,可我这心里清楚,他们原咬的是那个‘饵’来的。说白了,他们就是冲这点好处来的。

  “这人呐,心里若不是装的这个事情本身,而是把这个事情当个得利的工具,那就难免要行些偷奸耍滑的手段了。这同做官是一个道理。做官不想想这官到底该做什么,做出什么来;一心只想着做给上头看,做给文报看,自然就得下力气专在上头一眼瞧得见上的东西下功夫了。什么财税啦,政绩啦,要紧是字面好看,至于治下实情如何,那就管不上了。

  “一样的,到时候这学堂里只怕也少不了挂羊头卖狗肉的读书郎……”

  夫人皱着眉头道:“这个……应该不至于吧。这学堂里都是教读书认字的,要作别的,干嘛还来学堂里?”

  知县大人缓缓摇头:“上行下效,家里爹娘长辈的意思就是叫他们为了能有好处去读书的,他们自然也学会了这个想事儿的路子……要不然说孩子难教呢?大人嘴上说什么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他们专看大人自己的行事。家里长辈干完活儿忙着吃酒吹牛找乐子去了,回来一瞪眼睛要娃儿们用心读书、勤奋不懈,这……谁听你的啊?!”

  却是不幸被知县大人言中了……

  这回进学堂,不少孩子就是被自家爹娘逼着来的。说的话也还是那几句,——你瞧瞧后街上谁谁谁,光抄书得了多少多少银钱,后来又得了官府的奖赏,那是多大的荣光?!

  这些孩子之前大多是在街上当跑腿的,这下忽然被关到了一个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还不许说话不许乱动的,他们哪里受得住?!

  有几个实在不服管的,闹得太厉害,当天就被劝走了。

  结果第二天就有爹娘带着来,当面喝骂孩子,要给管事的赔罪。管事的无奈,只好把学里的规矩再三说了,又劝道:“我们只管些琐碎事情,这里也没有长久的先生,来给上课的都是衙门里的官爷们,他们只管上课,并没有寻常书塾里拉着拽着要孩子读书的。所以这个就得看你们家里了。还一个,娃儿若果然实在不喜欢读书,世上也不止这么一条道,也不必太过相强。”

  几个当爹娘的都直声应着,又回脸怒喝自家孩子,管事的只好说一句“暂且看看”,把几个放进去了。

  消息传去,一会儿又有几个前一日赶出去的娃儿也垂头丧气来了,虽没有爹娘陪着,管事的又给讲一遍学里上课的规矩,见他们应了,便也放了进去。

  第二日把事情报去了县学,县学里的两个主管就叹:“连考上了廪生的,都不免贪贪塌塌,明明要看的书不看,要作的文不写,只等着科考典试来的时候,把脖子往绳圈里一搁,就看天命了!何况这么点子娃儿们?叫我们管,我们哪有那个本事!”

  另一个也笑道:“说起来这世上是读书的材料的人,千百个人里头能出一个?就跟匠作行似的。天下多少匠作行,顶尖的大师傅有几个?咱们县里多少掌勺的,能上珍味会的又只几个?嗐!哪里就指着他们读书成神仙了!不过多认识两个字,往后多条路罢了。”

  说着话,把这事情整理整理往一边的本子上一记,只等一旬半月给上官报一回了事。

  倒是方伯丰晓得了这事,还特地在自己上课的时候,挤了点功夫出来,把大师兄上回说的道理给细细讲了一遍。可这些话,大人们能想明白的都不多,何况刚坐上板凳的孩子们!

  晚上回来说起这话,灵素问:“怎么样?他们都能听得明白不能?”

  方伯丰笑叹着摇摇头:“我如今有些相信小时候神庙里神侍说的‘宿慧’来了。一样的话说了,一样的课教着,有的娃儿就能听进心里去,有的娃儿只充耳不闻。不过我晓得了这样的情形,又恰巧听过这样的道理,说给他们,是我自觉该做的事。可他们能听懂领会多少,又能把多少用到自己日常行事里头,我却无能为力了。”

  灵素就道:“要是能把人的念头都给改改就好了。都晓得该学,晓得该怎么学,那多省心!”

  方伯丰大笑起来:“若照你说的,这世上只有一个样儿是对的是该做的,人人都改成这样的心念,那不是人人都一样了么?除了脸色身形,估计连衣裳打扮都一样了。说一样的话儿,做一样的事儿,这……这哪里还叫人世间呢?!百姓百姓百条心,就是各有各路,才是人啊!”

  灵素听了也跟着笑,想想那样子是有些逗人,只是这改人心念的念头,她还抱着不肯放开。

  笑够了又道:“那你不是也说了,这人就得学,那这‘学’不就是好的?活到老学到老不是?那就叫人人都知道该学,都爱学,不是很好?总比现在这样,上课的时候还偷摸干着别的的强!”

  方伯丰想了会儿道:“话是这个话,只是这改心念怎么改,还不是得靠他们自己!你给出再多的主意,天天在他耳边念圣人书,他就算都能照着背出来,没放心里去,又有何用?所以才说这教课的难,因最要紧的那一步,先生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上劲儿,都得靠个人啊。”

  灵素听了心里就转开了:“你不会,我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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