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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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仙人露

  一会儿席送来了,一家人边吃边说。只要有旁人在,湖儿和岭儿向来是不会缠着灵素的,现在就是一个方伯丰抱着,一个苗十八抱着。灵素张罗着把娃儿们吃饭坐的高椅拿来,那俩还不乐意,灵素便不管了,由他们抱着去。

  说起今年又有几处出了什么新鲜的稻种,只是一多半的文书记录都不对,大约都使了之前知县大人想采用的“四舍五入”大/法。

  他们说到一段,略停了话头,灵素趁着话缝打听自己想知道的,问道:“之前知府不是还来遇仙湖做过官祭?怎么这几年都不来了?”

  苗十八一愣:“你倒喜欢看那些不伦不类的热闹!”

  灵素摇摇头:“也不是,不过那时候都说大人们做了端阳梦,所以才会性情大改,开始弄什么河浦通渠、清淤驳岸的事情。我想着这不是知县大人的事情么,不晓得那位知府大人回去又做没做什么旁的有趣的。若是晓得这遇仙湖的神异,之前那臭水乌烟的,怎么也不说来管管。”

  苗十八冷笑一声道:“这位当日的官祭,你当是来祭神的?却是来试探的多些。”

  灵素睁圆了眼睛:“试探什么?有没有端阳梦?还是看看知县大人到底是不是好官。”

  苗十八乐了:“真是孩子话!一场祭祀能看出下属是不是好的来?那这世上的事情倒容易了!”

  略沉吟片刻,才接着道,“那位是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神灵报应,是不是真的有遇水不溺的神湖。”

  方伯丰和灵素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情。原来这位知府有个妻弟,自小极得长辈疼爱。知府夫人也是世家出身,她家里只这一个独苗,这位小公子也是一身才华,都说旁的皆好,只是人多情了些。

  当日已与家里给相中的世交之女定亲,转头他又哄上了另一个姑娘,那姑娘家里也不一般,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好在不过互有情意,那姑娘晓得他已然定亲,还来招惹自己,心中生怒,便挥剑斩了情丝,把他所赠之物悉数退回且从此避而不见。

  哪想到知府的这个小舅子性子极为内躁,本在家人的劝解下亦有收手之意,只是忽然见那位先自己变卦了,忽然又生恶怒。竟买通了那姑娘身边的人,趁着姑娘外出时把人强抢了还坏了姑娘清白,另说了许多狠话。

  事情要闹将出来时,被三家联手压制了,最后这姑娘同之前聘定的正妻结为姐妹,又于半年内先后嫁给了这位从前为情后几成仇的世家公子。

  好在之后三人相处倒也和睦,那两房妻子也不论什么妻妾上下之别,只以姐妹相称相待。小公子年纪渐长,在家人的安排下,仕途起步也十分顺遂。外人看来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前途无量。

  可哪想到世事无常,在灵都万县任知县混个履历,即将任满回京时候,却在一次游湖时翻了船,溺死在了湖里。

  当时他那一双妻子和几个侍妾也在船上,都叫人救了上来,船上还有其他的使女船婆也都无人有事,只他一个殒命当场。

  知府夫人听说此事直接哭晕了过去,闹着要知府彻查此事。这知府当日借了岳家的势,刚升任一院主官,只是离灵都数千里之遥,哪里管得上这个舅子的事情。

  不过也不用他着忙,他岳家早就派了许多人手,通了许多关系去查问了。这事情一查却更多蹊跷了。他们当日所游之湖,在灵都最大的神庙“不求观”山下,这地方素有“遇水不溺”之说。便是三岁小儿在里头戏水,亦不会有溺水之虞。——传说只有罪大恶极之辈,才会受神罚,遇风浪索命之事。

  是以他们本想要找找是谁害了自家独苗,哪想到到了那里反被查了一通。

  灵都以“灵”为名,这里神庙众多,更有整个国朝最大的神殿“不求观”。这神庙有规矩,只受信众朝拜,不受其祈求。所以一应什么祈福求财求平安康泰的,都一概不理,是为“不求观”。这般不近情理的神庙,偏还许多人去。只因这不求观所在地域有许多神迹,叫人信服世上确有神明相护。

  这里的人都极信神灵的,这一个知县好好游湖的时候,忽然就翻了船,还死在了不溺湖里头,不是神谕世人“此人大恶”的意思?因此从官至民,都积极细查起这位县令的周遭事迹起来。

  这位年轻官长,性子暴虐又我行我素惯了,细追起来,许多不干不净的事情不说,连人命也背着几桩。这样事情,居然丁点没有影响其仕途,也叫人称奇。事情翻出来,几个当日帮着他平事遮掩的人物自然也躲不过去了,连着几个一捋,再同他家里一挂上,就是一整张官官相护的人脉罗网。

  结果闹得死都死了,还成了个引子牵出许多人家,连他那两门说不太明白谁正谁副的岳家都牵连其中,更别说他自己家了。他那早已退居颐享天年的祖父和正当壮年的老爹都罢官的罢官,问罪的问罪。而他的姐夫,如今康宁府的知府大人,本该平顺的仕途也因此无妄之灾生了许多波折。——这知府的位置,还是多年后另得了机缘才坐上的。

  大约因此事缘故,反正人人皆知知府大人生平最恨神鬼之说的,是以那日忽然来遇仙湖主持官祭,苗十八几个心里就十分疑惑。不过等他那一套什么抢金箭什么心腹落水的事情一出,就大概猜出七八分意思了。这位倒是沉得住气,十数年过去了,这时候还想着要验一验所谓的“不溺”是不是真有其事。

  “他倒没去不求观底下的湖里试试,听说那地方如今也不甚灵验了,许多从前的神迹都绝迹了,也不知道真假。不过若真去了那里,只怕他那心腹就真的上不来了,到时候不晓得又把这笔账记到哪个神啊妖的身上去!”

  灵素心里反复琢磨着苗十八的那句“试探”,又想起两处空间里收的金箭。这遇仙湖的是自湖里来的,那半空里的又是自何处去的?他们故意试探护阵所在意欲何为?

  方伯丰听了却叹道:“若是他的岳家和那位妻弟果然没有什么恶事在身,不管那不溺湖是真也罢假也罢,又有什么干系。如今倒像是把这场债算到神灵身上去了,岂非颠倒得很了?”

  苗十八乐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从前有一处署官衙门,那官衙所在恰对着一处神庙主殿,偏那主殿里头的神像是个手执巨枪的天神,也是巧,那枪的枪头所对就是那官衙的方向。连着四五任的主官,都想要叫那神像略转个身,别对着自己。只是同神庙几回交涉,那价钱总是谈不拢。

  “如此接连三任,都因被查出徇私枉法收受钱财等事落了个脱冠戴枷的下场。那第四任吓得不成,只觉着那神像克这地方的主官官运克得太凶了,上任当年就从权限内挪了一大笔银钱给了神庙那边做香火银。神庙的几位神侍觉着这位大人甚有诚意,便真的做了一场法事,把那神像略往边上请了请。

  “结果这一任主官果然官运亨通,没过两年就高升了。这继任来的就苦了。上一笔银两的空将将填完,哪里还有余钱能再给神庙?若叫他自掏腰包,一来心疼,二来那神庙胃口甚大,自己一时也委实拿不出那么些银钱来。且赶在他上任前,那神庙就把神像又不声不响转回来了。

  “这位心里愁得没法子,后来索性私底下成了那神庙的信众。虽没大笔银两可给,隔三差五就带了下属去神庙拜神,定时供奉。却没料到那神仙竟是个只看钱不看心的,饶是这位官老爷这般虔诚,没上三年,又因贪赃枉法被关进了大牢……”

  灵素已经乐得不成了,催着问:“那后来呢?后来的官老爷们可怎么办?”

  苗十八正色道:“后来来了个混不吝的,不止不理会那神庙什么枪什么神的,反彻查了一回那神庙里的神侍们。结果这些神侍们身上的罪孽也不少,不比之前被克翻的大老爷们干净。之后自然是捉的捉,杀的杀,那座神庙也渐渐荒败了,什么克不克的也没再听说了。”

  灵素还在那里笑,方伯丰却叹道:“神也罢灵也罢,落到人手里就都凭人心用了。面上信着神的未必心里就有敬畏,更有把神当了倚仗越发下作的,这难道是神的错?”

  灵素听这话渐渐敛了笑,也沉思起来。

  回了家里,灵素心里全是那几枚金箭的事情,心里恨不得立时去另外两处瞧瞧。只怕真的有人在试探各地的护阵所在,完了又能用什么法子损毁阵心,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哪里补得过来。等真的天塌地陷了,什么不溺不沉的也管不了这许多人的活命。

  可是,这样的事儿又偏偏没个人能帮手的,只能靠她自己。

  头一回,她感觉到了当神仙的压力。之前那种乐淘淘轻飘飘玩呀玩呀的感觉被一种沉甸甸避无可避的东西取代了,牢牢压在她心上。

  方伯丰心里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接下来几天都在整理天女散花稻的记录,还把自己家今次收的稻谷拿去磨坊磨了些出来,蒸了一回饭煮了两回粥,一边还在边上记些什么东西。之后每回灵素去自家山上一回,他都要问起种过天女散花稻的那块田如今的情形。

  过了半月有余,他这里文章才刚做了一半,德源县的几处酒楼里已经开卖天女散花稻的米饭了。一钱银子一碗,都够买十升寻常白米了。虽不便宜,还不是想买就能买着的,每日多少碗,都有定数。一陶碗一陶碗放专门的大蒸笼里蒸出来,卖完就完,再要的就只能明日请早了。

  这么一来,还真有为了这碗饭去排队托关系的。更有甚者,还传出了谁家老太爷一到秋冬就咳嗽,数十年的宿疾,今次连吃了几日的花稻饭,居然就没有再咳嗽过了。又有哪家媳妇生了孩儿奶水一直不够,鲫鱼黑鱼吃了有几担也没见什么效果,结果吃了两回花稻饭再熬的粥,如今奶水足得娃儿都吃不完。

  渐渐的都晓得这天女散花稻的好处了,灵素自己在家老实吃了几回,又散着神识自查,丁点异样没有。再看方伯丰,也没什么特别的。用灵素的话来说,从滋味到饱肚儿再到轮回出来的样子都同寻常稻米没甚不同。更别说她还有神识,光看那米里的白气,亦不见比寻常的浓厚,不过胜在一个米粒够大罢了。

  可满县的人都在追捧,好多人都说吃了之后精神气都不同了,你能有什么法子!倒是灵素有时候恨不得把自家的那些花稻米拿出来都蒸了饭卖给他们得了!都卖一钱银子一碗,刚好补偿补偿这遭损的地力。

  这日苗十八让人来把她叫去三凤楼了,这一进去就闻到了花稻的香味,灵素还当自己师父想不开,要请自己吃花稻饭呢。

  到了里头一瞧,却见掌柜的和大师兄也在。大师兄一脸沉着,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掌柜的一张脸上都是笑,眼睛喜得都成缝儿了,灵素觉着自己都能看到他顺着胡子流下来的钱汤子。

  灵素上前见礼,苗十八乐呵呵不说话。掌柜的赶紧从一边桌上小心翼翼拿过一个白色细颈小瓷瓶来递给灵素道:“小师傅,你瞧瞧这个。”等灵素接过了,他又接着介绍道,“这是京城传出来的新作料,金贵得很,叫做仙人露,尤其适合冬天用。往什么菜里只点上两滴,立马滋味大增。许多人爱得不成。可惜货却不多,价儿也挺压手,就您手里这一瓶,得三两银子。如今咱们这里几个酒楼都奔康宁府里蹲货去了,不过要同府城里的酒楼饭庄子抢,我看着有些悬……”

  灵素一边听他说,一边拔开了瓶塞,一股辣气直冲出来,她闻了面上就有些发呆。

  掌柜的见她神色,面上笑得更欢了:“小师傅,这仙人露别处都没有,所有货源全在一家商行手里握着,说出来您可能听说过,就是——茂源商行。”

  灵素这下觉着自己上回那两麻袋黄绿丁只卖了一百两银子真是太便宜了!太便宜了呀!!

  第232章 年账

  天又渐冷。

  灵素半夜里趁方伯丰和娃儿们睡熟了,跑去官田和几处如今用上了渣水的地里炼了一回毒,又趁便去山上把上回没收完的野果收了。今年的山货没有前两年收的多,她没那么些功夫满山溜达了。神识一满就赶去沁州修阵,回回都只剩个裹斗篷踏靴子的根儿才回来。

  赶天亮前回到家里略眯一会儿,等娃儿们一醒,就是一套的功夫。两个挨班喂奶把尿穿衣裳擦脸,做完早饭,略晾晾凉,他们又该饿了。这会儿一顿奶于他们来说连顿点心都算不上。

  方伯丰吃完了自己的早饭,刚好喂娃儿们。

  这日灵素说要去上林埭同人商量一下明年地里要种的东西,还有今年的收成该自己家的他们肯定也给留好了,也得寻地方归置。

  方伯丰道:“我今年该写的学文都写完了,手里也没什么事儿,要不我同你一起去吧。”

  灵素还想趁这机会往沁州去修补一回护阵,哪里愿意带他,只好推说娃儿们昨日招了冷风有些咳嗽,得在家呆着才好。方伯丰才不坚持了。想起来又道,“今年好像更冷了些。”

  灵素叫他提醒了,想起来道:“这一年一年地过倒不觉得,可同我刚来那年比,可真冷多了。那时候我们都挺晚了才去做的两身大绒的衣裳。我就穿行里发的袄子捱到了十月底快了吧?今年的天儿,进十月没两天就得换厚袄子了。”

  方伯丰面有忧思,对灵素道:“你去看看咱们地里也好。我今年管的那两处官田,收成都同往年仿佛。不过我这回叫他们提前了半个月种的二茬,不晓得小河滩那里怎么样。这阵子司里要登记今年的田亩收成,我总担心会不会歉收太过……”

  灵素答应一声道:“好,我问问他们,若是果然收成不好,我们再少分点也成。”

  她本来种地是为了玩儿,春种一粒秋收万颗还都那么好吃,多有意思。眼前没空也没精神管那么些地了,就等着时候一到把丁田还给官府,自家收着山上开的梯田和堆岭后头的月亮地也够吃了,何况还有自己在深山里到处散种着的各样作物,如今可不怕会再挨饿了。

  方伯丰笑着点头。他知道灵素想事情向来简单,这若真的天寒歉收,光他们家少分点哪怕都不要了又能管什么事儿。他如今越发觉着苗十八此前所言天候将变的事情只怕真的为时不远了,他这几年选育的稻种,植株较矮,能抗寒,在地时间还比如今常种的几样短,只是产量不成。

  今年又用了两个古书上法子,略有效果,但愿明后年能稳定到同如今常见稻种的亩产,自己也算做成一件真正有用的事情。不过这本就是自己的事务,倒不用说出来平白叫灵素担心。

  灵素这一去就去了一天,傍晚到了城外,趁四下无人下水上船,迎着风划着船,忽然想起去年这时候的日子来。那时候自己倒是玩得挺高兴的,却意外伤了旁人家的生计。如今那杂货铺改成饭庄子倒是越发热闹了,周围已经有人家也打通了几间房,一样开起馆子来。只是鸣霞饭庄里头的师傅手艺实在好,加上菜色又常出新出变,旁人家只能在后头跟着学个几分,要超过去是不能的。自己又担心会不会又伤了周边人家,却叫刘玉兰好一通嘲笑。

  刘玉兰做买卖同七娘又不同。七娘好看势头,先花力气断出来那潮头会打哪儿起,再选个有利的地方布局,只等那潮水一来,她就直冲上天去了。刘玉兰自认没这个能耐,她最擅长稳扎稳打。等势头起来了,她在这个业已稳定的情状里选一件自己有优势的事情去做,再努力把已有优势发挥到极致。

  如今这个饭庄子,一是地段好,二来菜色多手艺好,三一个里头布置得也好。

  于是她花了些钱在前檐上起了一排高杆,用来挂菜旗的,大门外头又竖了两根天柱,各挂着一串五个的大红圆灯笼。这下越发显眼了不说,瞧着气势就同周边的小门小户小馆子大不一样,真是把个好地段该有的好处发挥得淋漓尽致。

  菜色上灵素本就喜欢琢磨,都不用她催,跟着时节变换,几乎月月都有新菜新点心能上桌。她打的是另一个路子的主意。她晓得灵素之前还做果浆子果酱各样酸甜酸咸的渍物,连酱都有米酱豆酱虾酱蟹酱螺蚌酱等等。如今不开杂货铺了,不过用这些东西调味做菜,旁的人家怎么也仿不出来的,是鸣霞饭庄的“独一味”。

  所以她照着市价问灵素采买这些东西,晓得她家在小河滩那里有地,索性只要灵素那里能弄来饭庄子上用得着的,都从她这里买了。灵素这会儿就算想要卖便宜些贵些都不要紧。反正你这里让出来的,到时候卖了吃食出去,一分利润,照样还给你去。

  这么着,如今灵素种出来的米粮菜蔬,真有一多半都进了饭庄子。只有些稀奇的菌子金贵难得的食材,还送三凤楼去。那样的东西在饭庄子里卖不上价儿不说,三凤楼还很需要这样的食材来显示它大酒楼的身份。

  从前灵素自家地里的糯米做的糯米饭,里头包的自家地里黄豆做的豆腐干碎和山上打的野猪做的炒肉丁,加上自家地里种的芥菜做的雪菜和后山上挖来的冬笋的笋丝,她就便宜点卖了图一乐呵。

  如今一样的东西,刘玉兰都是比着这东西贵一文钱会少多少人买来算的,最后估个总数最大的区间来定的价儿。南城的人家底子厚的不多,寻常也不爱来外头吃。从前灵素卖的那价儿,他们算着同自家做都差不多,还没她那手艺,所以倒经常端了盆子碗出来打回去一家人吃。

  现在按着刘玉兰的算法,那价儿可就高了许多了。他们这里的东西料好滋味好,填塘楼里来往的商贩们手里松,贵个几文钱觉不出什么来。既如此,哪有不卖高反卖便宜的道理?

  所以如今是鸣霞饭庄赚得盆满钵满,这南城的居民却少了一处可以放开了吃的所在。而周边的小摊小铺子如今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东西价格都卖得差不多,人家花样比你多,滋味比你好,里头坐的地方还比你宽敞舒服,你能有什么法子呢?

  转日又去了铺子,刘玉兰大概算了个账给灵素瞧,笑道:“怎么样?同你说这地方开饭庄子错不了吧?!”

  灵素只好摇头,东西卖得比之前贵了,但是买到的人觉着值,买不上、不买的人也不用说话了,倒比从前太平,也算是好事?

  刘玉兰见她面色如常,嘬个牙花子道:“哎,你这看了赚这么些银子,能不能高兴着点儿?你要一高兴,我才能顺着这路子,再拱你做点别的不是?”

  灵素回神:“你还想干啥……”

  刘玉兰一笑:“外头卖的那个什么仙人露,那味儿不就是你之前弄的什么辣菜包子里的一样儿?你另外弄点出来,咱们乘个东风不好?”

  灵素道:“弄点什么出来?那仙人露里头不止是辣茄儿,还配了许多别的香料,最后才熬出来那个又香又辣的油。”

  刘玉兰又笑了:“那你做不做得出来?”

  以灵素的六识,那样的东西哪里能瞒得过她去,不过她不想做这些罢了,便老实道:“要做也能做,只是这事人家费了许多力气弄出来的,咱们直接照着一学,没什么意思。”

  刘玉兰撇撇嘴:“你就这么死心眼。你瞧瞧外头那些铺子,什么油煎小串澳豆腐的,不都从你这里学走的?这有什么的!不过也罢,就算咱们真能做出来,估摸着也没人信的。这会子能吃上仙人露的人,也不会来咱们这里吃饭。你就想想旁的吧,咱们不要油,酱啊水啊的都成。”

  灵素转天就给她搬了一坛子黄豆酱过来。这是黄豆煮熟了沥干水,拿竹篮装了放碗橱里捂出丝来,再拌了切碎的新鲜辣茄儿、姜末和盐粉做出来的酱,咸鲜香辣。刘玉兰尝了一口挺高兴,第二天鸣霞饭庄就挂出了几面新的菜旗。

  从饭庄子出来,她又去了趟三凤楼,给掌柜的送去了一坛子辣茄儿和菌子熬出来的辣菌油。把个掌柜的乐得不成,连连道:“小师傅真是大福星啊。等他们从府城蹲门买了来,咱们这里都用上半拉月了!”说着话就呵呵乐起来,——这一辈子打架的几个人,谁能压谁一头都高兴得很。

  自然两头都大火。这日连陈月娘几个也跑来饭庄子里吃饭,说是绍娘子请客,就是奔着这辣豆酱来的。点了一个辣汤豆腐,没吃几口都不成了,直说是个受罪的滋味。

  齐翠儿也同她们一处过来的,灵素还当她们又一起做活儿了,说起来又不是。

  绍娘子道:“我们那里没有现成的织机了,这会儿叫人一两个打配件也不成,且还有几样都得从丽川采买,正张罗着呢,恐怕得等一阵子了。”

  齐翠儿在一旁笑道:“从前我还说她那些东西买贵了,到时候人家一看都学了去,她那就花了一笔冤枉钱。如今一看,好嚒,她可真够能耐的,那脑子旁人也比不了。”

  原来齐翠儿同几个合伙做绵兜子的做不下去了,还想回绍娘子这里来,去了一瞧,发觉那些机子的样儿都新鲜。当中间的一大段地方,都被一个木壳子包了起来,人照着上头挂下来的梭画投梭过线,底下几个踏板,上头又有扳手,只按着规矩操作,里头怎么个机关却全不知情了。

  刘玉兰听了连连道:“这个主意好。”

  姜秋萍就道:“可不是好!后来招的几个人,做了一阵子了,趁我们中午没在那里,就想揭那木壳子瞧里头的机关。幸好我们回去得早,要不然不定就叫人偷了法去呢。”

  绍娘子笑道:“我那壳子全是榫卯卡死的,开的机关在别处,她们哪里能摸出来?你真是瞎担心。”

  姜秋萍乐道:“能不担心么,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一年来德源县的商贾越发多了,就算不在这里做买卖,过路的都愿意在这里停一两天。各处走走瞧瞧,到填塘楼中间的走马楼坐上半天,打听打听最近市面上热闹的是什么事儿。好为之后的买卖做打算。

  绍娘子狠着心压下大笔身家的新料子也没有叫她失望。织出来的东西先连县都没出,就被风和楼瞧上都拉走了。后来七八个织机一起上,才有了些余货。头一个上门来瞧的京商就下了定,要的货足够她们几个赶小半年的。如今只有忙不过来的,一点不用愁卖不出去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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