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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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豆腐淹死了……”泉镜花咬了咬嘴唇,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这样的说法实在可爱的要紧,中岛敦忍不住弯起嘴角:“好了,快尝尝看吧。”

  豆腐的料理实在有很多,与碎肉末做成的烂肉豆腐,红烧的耗油豆腐,又或者是包藏着馅心的油炸豆腐,单是数是很难数清的,天南地北的豆腐料理汇在一起,即使再组成七八套满汉全席也不成问题。

  但是那些豆腐料理,配料未免太过于喧宾夺主,即使去掉豆腐,换做土豆之类的也别无二致,因为好吃的并非只有豆腐而已。只有汤豆腐,能最为直接地品味到豆腐明晰的本味。

  泉镜花端坐于桌前,即使早已饥肠辘辘也不失礼仪。她的手肘轻轻扬起,而嫩滑的手指紧贴着勺尾,她轻轻舀起一勺汤豆腐,以轻巧而快捷的动作放入口中,细细品尝着。

  而后回荡的,是汤豆腐那温文尔雅的滋味,大脑好像变得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却在中心处向外蔓延盛开出万千花海。

  唇齿间的豆腐细嫩得一触即溃,却不带一丝一毫的豆腥与苦涩之味,碎裂的豆腐毫无阻碍地滑入喉中,而后如草间清泉般涓潺流出的,是渗透进去的和风味十足的海带高汤的味道,那微微甘甜却又伫立不去的回味,仿佛众星之间的一轮明月。

  由于高汤清甜滋味的陪衬,反而更深一层地将豆腐的美味引了出来,一层罩一层,一环套一环,就如永无休止的梦一般,万里晴天白云,她就瘫软在绵软的青草地上,迎着清风慢慢闭眼睡去。

  那是在港口黑手党里,绝无可能体验到的感受。

  米饭也很可口,粒粒分明,芳香四溢,配合着鲜嫩入味的汤豆腐,实在是再好不过,它们混合在嘴里一同咀嚼的快感,心,似乎毫无征兆地动颤起来。

  “好吃吗?”

  中岛敦看着一直吞咽不停的泉镜花,之前的淑女气度似乎都丢到爪哇国去了,一直大口小口地不曾停下。

  那鼓鼓囊囊的脸颊,实在有让人戳一下的冲动。

  “嗯……”泉镜花费劲地将卡在嗓子眼的豆腐吞咽下去,那泛起澜花的深蓝色烟波,似乎有千般感慨,但最终只化作两个字。

  “好吃!”

  然后紧接着,她又说出了四个字:“再来一碗!”

  “这么快……”才把茶泡饭吃到一半的中岛敦不禁望了望她的碗里,碗底竟然只剩浅浅的汤汁了。

  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这是何等的速度……

  “六号桌再来一份汤豆腐!”

  “六号桌再来……”

  “六号桌……”

  之前自以为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幸平纯,结果准备的两壶乌龙茶完全没用上,她万万没想到这次的大胃王竟然不是那位少年,而是旁边那位小鸟一般的少女。

  “这是第几碗了?”她拉住正准备出去的小狐狸问道,做这么多道汤豆腐,连她都有些腻烦了,这位客人竟然还能吃吗?

  “第……第十四碗了吧……”

  而中岛敦也是瞠目结舌:“再好吃的东西,吃这么多也会腻的吧?”

  “不会呀,真的很好吃。”泉镜花继续专心对付着面前不知道第几份的汤豆腐,亮白的色彩映在她的眼中,那不断涌入的热流,将她的灵魂中的血色驳杂一同冲刷着,连同沉淀着的黑暗与血腥一起释放出来。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美味。

  她忍不住想哭。

  “而且,腻了正好。”

  反正这样的机会,今后不会再有了吧。

  已经被黑暗侵蚀的她,能遇见光明的机会,一生只有一次而已。

  “走吧,下一个地方去哪?”

  站在猫屋的门口,泉镜花摸着微微鼓起的肚皮,一脸餍足地笑着。

  猫屋啊猫屋,她回头望着那盏招牌,仿佛是要将那名字烙进心中,带入地狱。

  夕阳的光芒遍耀四周,却有着颓唐欲坠的味道,而泉镜花的轮廓则被完全掩盖着,宛如盛大之际的火葬,要将她的存在蒸发。

  中岛敦微微侧头,望着地面的光影叹息。

  接下来要做的,是将曾经犯下杀人罪行的她送往警局,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但是话在嘴边却转了口,“你想去海边看看吗?”

  泉镜花一怔,然后轻笑道:“好啊。”

  能感受到光明的话,一时也好,一日也罢,都是过去渴望已久的景色。

  一旦见过这样的世界,那便再也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降温,写这样清冷的语调还真是有些瑟瑟。

  但还是有一句话送给镜花。

  「长路漫漫而艰苦,一出地狱即光明」

  第73章 menu.073 蒜蓉蒸扇贝(上)

  「人倘若不牺牲些什么, 就无法得到任何回报, 想要获取什么,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此即为炼金术师所信奉的——「等价交换原则」, 他们将其视作世界的法则, 只要能够理解物质的存在与组成,就能借助地壳运动、潮汐、日光等等产生的能量将其分解, 并重新构筑成其他形态的物质。

  世间万物在他们手中是可任意揉捏的泥团, 宇宙时空在他们眼中化作微粒的汹涌洪流,寻找规律,探求真理, 便是炼金术师所追求的一切。

  但即使是最为高明的炼金术师,也有绝对不可触碰的禁忌领域, 那便是以肉体、精神、灵魂为材料而进行的人体炼成。

  灵魂的质量, 精神的价值,这些难以用物质衡量的数据,是人类与造物主之间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凡是妄图触犯上帝权威的凡人, 都付出了超乎想象的代价。

  就算是天才,也无法逃脱这样的神罚。

  “阿尔,阿尔冯斯?”

  金发少年似乎刚刚睡醒,他捋了捋头上的几根呆毛, 从一旁抓起宽大的红棕色风衣披在身上。他踩着黑灰色的长靴,一边戴上白手套,一边往帐篷外张望着。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单调的黄色。

  帐篷外依旧是广袤无垠的黄沙, 连绵的沙丘不断地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位置,肆虐的狂风夹杂着沙尘造就几分波折,偶尔可见被风沙掀起的几块不知是人是兽的白骨。

  “阿尔哪去了……”

  少年嘴里嘀咕着,在帐篷外寻找那庞大的身影,四下横飞的细沙试图从袖口钻入手臂与机械铠交界的缝隙里边,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地名为卡里布坦斯,在当地人的土语里,名为绿洲的河畔,但如你所见,从前孤悬的河流早已被沙漠吸干,只余下无尽的砂砾,与向死而生的人们。

  “阿尔!”

  爱德华将双手比作喇叭状,对着远处大吼着,而呼啸的风声很快将这声息浇灭了。

  “哥哥!”

  但很快,爱德华隐隐听见了回应的呼喊声,他转头过去,在视界的远处,一个小黑点正在一格格地变大,而后出现在面前的,是如一具战车滚滚驶来的黑铁盔甲。

  因为地处沙漠的缘故,长久以来未经清洗的盔甲已沾染上了不少的尘土,钢板与鳞片随着身体的摆动不断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去哪儿了?”爱德华叉着腰板着脸问道,只是因为身高差距过于悬殊的缘故,看上去没那么有说服力。

  “我在那边发现了一间屋子!”

  “屋子?”爱德华先是一怔,然后有些怀疑地说着,“那是什么啊?”

  在这附近的古遗迹里,听闻有寄存着古代炼金术知识的宝物,而为了恢复身体在全国各地四处漂泊的艾尔利克兄弟,正是为了它才来到了这里。

  “唔……”阿尔冯斯想了想,“那好像是一间餐厅。”

  “餐厅?”爱德华以看无可救药的笨蛋的眼神看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这种鬼地方哪来的餐厅啊!”

  他们三天前才从绿洲的集市中经过,而距离下一处聚居地至少还有两日的路程,哪会有人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开餐厅呢?

  “可是,这是店里的人说的啊……”阿尔冯斯辩解道。

  “还出现幻觉了是吗?”

  “哎呀,你跟我来看看就知道了嘛。”

  被阿尔冯斯的巨力所拉扯着,身材矮小的小豆丁无法抗拒地被拽到了沙丘的另一头。

  沙漠表层的浮沙扬起,连带着沙山也不断变换着位置,将所有自然以外的痕迹尽皆掩盖,但在不远处,却有一栋古怪的木屋。

  之所以说是古怪,除去它深处人迹罕至的沙漠这样显而易见的原因以外,还有一点,便是它的外观——明明天花板都已出现了裂纹,墙壁也破败凋零,但那扇漆黑如墨的橡木门却以悠远的姿态矗立于此。

  “诶……”爱德华右手握紧拳头,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这是什么啊……”

  炼金术师本就是以好奇心作为驱动的存在,在望见那扇木门之后,不等阿尔冯斯催促,爱德华的脚步加快了几分。

  渐渐的,随着他离那间木屋的距离越来越近,一股淡淡的异香传来,那像是东方神秘香料一般的气味,明明比不上花香的浓烈,却又摄人心脾,阴魂不散地盘旋在他的鼻翼间。

  “咕——”

  爱德华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这些天他一直吃的是从绿洲的集市中购置的压缩干粮,不仅味同嚼蜡,而且每天能吃的分量还不能多,因此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嗯?似乎有炼金术的气息?”爱德华轻轻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想从中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但在空腹压力的驱使下,他很快就放弃了。

  “好饿啊……”

  他残念地抓着阿尔冯斯的肩膀,“我是不是看到海市蜃楼了?”

  “好了,哥哥,进去吧!”黑铁盔甲用那双巨大的手,推动他穿过了那扇门。

  “叮铃叮铃……”

  随着来客铃的响声,爱德华来到了猫屋。

  在如此凄惨的外表下的木屋,内里却是比中央市里的餐厅更为精致的存在,闪闪发亮的地板,光洁整齐的餐桌,柜台上的那座古董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字。

  而在餐厅里坐着的客人,有很大一部分看上去像是兴国的武士与炼丹师,还有的人则穿着从未见过的新潮服饰,但不论是谁,都正在津津有味地品尝着料理。

  “欢迎光临!”

  大概是这间餐厅的服务员吧,个子小小的淡茶色少年拿着一本菜单走了过来,他一脸惊讶地打量着这一人一盔甲的奇异组合,猜测着说道:“两位是马戏团的的艺人吗?”

  马戏团这种词汇,是他之前从报纸上学会的,听店长说,差不多就是这种奇怪打扮的人。

  “不……”阿尔冯斯刚想否认,却听见自己的哥哥说道,“没错。”

  这一路走来,总是有人询问这样的问题,爱德华已经懒得解释,索性就承认了。

  “哇,黑童子你看!会走路的铠甲欸!”

  在一旁坐在椅子上的白童子晃荡着小腿,指着阿尔冯斯说道。

  “嗯……”黑童子默然点头,身为鬼使,能看穿魂灵的他们,自然能轻而易举地看穿这具盔甲的下面并没有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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