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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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神收起戏觑的表情,淡漠地扫了一眼水镜中成魔的华姝,手一挥,水镜散去,炼狱深处重归宁静。

  上古神界的乾坤台上,厚重的真神古盘上静静淌着四大真神的神名,十数万年来不曾变过。炙阳立在古盘前,突然伸手在上面一挥,流光闪过,斑驳黯淡的“玄一”在“炙阳”之下若隐若现。

  他望向下界紫月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这边的鹰岛上,华默兴致冲冲为华姝去抓祭品,却得了个无功而返的结局。

  凤族四位长老化出真身在鹰岛上空四方相护,饶是华默如今的魔力深不可测,也只得悻悻离去。他能打败凤云数人,可一番争斗势必会引起凤染和凤隐的警觉,如今天帝人选未定,绝非他暴露身份的时机。

  这一日夜里,孔雀族的长老莫名消失了三人,孔雀后岛的溶洞里,华姝被华默逼着吸光了同族的灵力。

  三月时间在仙界弹指即过,天宫的青龙钟在天界敲响传到四海尽头的时候,久居海外凤岛的天帝凤染回到天宫,祭起九宫塔,公布了争夺天帝的人选。

  令人意外的,除了天宫四位上尊外,这一次三府六洞的掌教竟没有一人缺席,连梧桐凤岛的凤皇也跟着凤染来了天宫,唯有清池宫的元启神君,九宫塔之战前夕,仍旧没有出现。

  华姝父女和众仙一起入的天宫,觐见完天帝后两人便回了琇阳殿,并不显眼。倒是凤染的目光在华姝的背影上逡巡而过,眉头皱了起来。

  “师君。”凤隐虽是凤皇,但在凤染身边也只有立着服侍的道理,她见凤染神情不虞,道:“上次我来天宫便发现孔雀王身上的灵力是我未曾见过的,这回华姝也是如此了。”

  仙妖魔力两人都不陌生,可华默和华姝身上那股子沉郁神秘的力量,以他们入神的法力,都瞧不出个究竟来。

  “明日九宫塔内,便能分出真章了。”凤染眼底浮光微动,“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以华默的性子,该是忍不住了。”

  凤隐颔首,看向华默父女消失的方向亦目光沉沉。

  琇阳殿里服侍的仙侍们战战兢兢从主殿退下,连红雀也没敢在华默父女身边多留。也不知怎地,公主回了一趟百鸟岛,性子竟比以前愈加乖张暴戾了。

  “父王,明日便要在九宫塔里择出天帝,有凤隐在,女儿怕是不能十拿九稳。”华姝脸上犹有忧色。

  “无妨。”华默声音沉沉,手一动,掌心幻出一座赤红妖幡,递到华姝面前,“明日你带着它入九宫塔,众仙激斗正酣时,将此幡祭出。”

  华姝一愣,神情大变,“父王,这是聚妖幡?”

  一千年前妖皇惨死在妖界三重天的重紫殿后,妖族至宝聚妖幡也一齐消失不见,怎么会在父王手中?

  华姝神情莫名,想起千年前之事,声音干涩,“父王,当年入重紫殿杀妖皇的是你?”

  到如今这地步,孔雀王也不再隐瞒,大方承认,眼底隐有得色,“是,我盗了御风的仙剑,和那魔尊合力将森鸿杀死。”

  “父王,聚妖幡里收有不少上古妖兽,若我在九宫塔里将聚妖幡祭出,那天帝和各府掌教……”

  “我要的便是如此。”华默冷冷打断华姝的话,嘴角噙起笑意,“我已经悄悄将孔雀岛的兵将调至天门外,明日凤染和众仙齐聚九宫塔,妖兽尽出,必定两相争斗,待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便坐收渔利。”

  华姝神情大震,她未想到父王竟早就筹谋在九宫塔里诛杀天帝和众仙,让孔雀岛在仙族中一家独大。

  见华姝迟疑,孔雀王沉沉道:“殊儿,你真以为仙人染了魔力还能安然无恙地做天帝吗?”

  华姝猛地抬头。

  “为父这些年宁愿含屈受辱,也从来不曾用过体内魔力,就是怕被他们发现。无论仙妖都不会容忍魔族在世,明日九宫塔之争,你体内的魔力就无法再隐藏,不杀一儆百,震慑仙族,我们父女和孔雀一族,就再也没有活路。”

  孔雀王的声音落在华姝耳里,她颤抖地接过聚妖幡,点了点头。

  “父王放心,为了我孔雀族万年基业,女儿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清池宫后池边,元启长身独立。

  长阙匆匆走到他身后,行礼低声禀告:“神君,天帝和凤皇已经去了天宫。”

  元启颔首,唤了一声,“元神。”

  元神剑从元启袖中而出,化成人形。

  “去紫月山。”

  “神君。”长阙唤住两人,面带踟蹰,低声道:“您真的不再去天宫一趟,去见见……”

  元启目光扫来,长阙声音一滞,不敢再言。

  元启将掩在袖中的手伸出,右手若隐若现,几近透明。

  “这幅样子,不必了。”

  他说完,转身朝妖界飞去,元神剑复又窜入他袖中。长阙低叹一声,跟上了元启。

  皓月当空之际,元启落在紫月山上空,一道挺拔威仪的身影正立在结界外。

  魔兽的怒吼咆哮入耳,滔天的魔气仿佛要将结界撕裂。那道红色身影祭出寂灭轮,将魔力堪堪锁在紫月山中,让山中境况不为外人所知。

  “结界还能撑多久?”元启沉声开口。

  “最多两日。”红色身影转过身看向元启,“魔气太盛,凭我一人和天帝修补的结界,已经困不住它们了。我当年进过炼狱,里面的魔兽穷凶极恶,一旦炼狱被打开,三界将重蹈七万年前的魔族之乱。”

  “我知道。”元启的目光落在结界边缘喷涌而出的魔力上,神情微凝,“你做好你该做之事,紫月山交给我。”

  元启说完,手一挥,元神剑化出剑身,纯粹的混沌之力覆在元启身上。他抬步朝结界内走去,凡混沌之力所到之处,魔气皆偃旗息鼓,缩回了结界中。

  元启即将踏过结界的那一瞬,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晋。”

  元启脚步一顿。

  “阿音,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元启摇头,“阿玖,阿音早就不在了,如今回来的是凤隐。”

  “当年大泽山上,是我错了。”

  一千年后,妖皇对着当年那个在三界生死相托的朋友,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元启回过头,冷冽的眉展开,笑了笑,亦不是这千年冰冷漠然的模样。

  “不怪你,大泽山当有此劫,天命如此。”他回眼看向结界深处的炼狱,“如今,我也该完成我的天命了。”

  他说完,转身踏进紫月山,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作者有话要说:

  上次写完没办法进后台,就更新在微博啦。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晨曦划破天际的时候,青龙钟之上,九宫塔悄无声息的立在半空,散着古朴浑厚的气息。

  凤隐立在九宫塔前,一丝心悸突然涌上心头。她望向北方妖界的方向,眼沉了沉。

  今日便是天帝之争,千年前的事也势必会被挑出,如此重要的日子,元启去了哪里,他为何没有出现?

  “凤皇陛下。”御风并五位上尊立在她身旁,见她面色沉冷,唤了她一声。

  凤隐回过神,压下心底的不安,颔了颔首,朝青龙台下石阶上的众仙看去。三府六洞的掌教个个儿神色郑重,脸上跃跃欲试。仙界几万年来头一次以灵力定天帝,自是勾起了这些老神仙的想法来。

  孔雀王站在两边的观台上,以他现在人前的灵力,自是不会参选天帝之争。

  凤隐的目光饶了一圈,从孔雀王身上默默落在华姝身上。

  华姝立在五尊最末,神情却不向往常那般孤傲,只低着头,掌心似是抚着什么一般轻皱着眉。

  凤隐悄无声息收回眼,恰在这时,凤染自御宇殿的方向飞来,落在九宫塔之上。

  天帝一身火红帝袍,神情肃穆尊贵,负手于身后,帝皇之威显露无疑。

  凤隐并众仙连忙行礼,孔雀王隐在众仙之中不过半礼,除了凤染,并未有人瞧见。

  “吾即天帝位一千二百余载,飞升神界在即,必奉余力为我仙界择出仁君。”凤染朗声开口,手一挥,九宫塔大门应声而开。

  “今九宫塔内,最先抵达塔顶夺下天帝印玺,便是我仙族新帝!众仙,去罢!”

  凤染声音落定,凤隐、天宫五尊、三府六洞的上仙齐齐朝她一礼,然后聚起灵力朝九宫塔门飞去。

  九宫塔门在青龙台众仙的注视下缓缓关闭,立在塔中的凤隐回头一望的瞬间,仿佛瞧见清池宫的长阙朝青龙台的方向飞来。她还来不及狐疑发生了何事,九宫塔已经被彻底关上。

  伴着九宫塔门落下的巨响,仙族第三位天帝择选,正式开始。

  九宫塔分九重,每一重都由仙君守塔,每上一重闯塔之人的仙力便在里面削弱一分,直到第九重塔时只剩最后一成。

  这最后一重塔,众仙一直猜测守塔之人乃是天帝自己,但不走到最后一重,谁也不知道九宫塔最后一层里是什么。

  入九宫塔的一共十五位上仙,凤隐和众仙一走进塔里便发现十五座小门应声而现,小门被水镜所封,并不能瞧清里面的光景。想必这第一重的考验,便在这十五座小门之后。

  凤隐和众仙微微颔首,率先走进了第一座水镜之后,众仙紧随其后,不过须臾,都已入内,唯有华姝皱眉看向水镜,犹疑片刻才踏进其中。九宫塔虽然厉害,但底下数层的力量也许并不强大,凭她体内的仙力或可遮掩一二。

  凤隐甫一踏进水镜,便愣了愣,她脚下是松厚的绿草,溪水潺潺,鸟语花香,溪边的梧桐树和竹屋静静矗立,静谧而安和。这是大泽山后的禁谷,她降世长大的地方。

  凤隐眼眶一热,踩在草上的脚想碰一碰,仿佛想瞧瞧这是不是梦境。她还来不及动,青涩的少年声音在谷顶响起。

  “小师姑姑姑!”少年声在谷底荡着回音,“掌门师伯和师叔们要收新弟子啦啦啦啦啦,让我寻去大殿呢呢呢呢呢!”

  凤隐心一动,朝谷顶飞去。青衣附在谷边,瞧她一眨眼就飞到了自个身边,嘴巴张得老大,声音都不成调了,“小师姑,你的驾云术怎么一下就这么好了,前两个月不是还常摔跟头吗?”

  青衣是个少年的模样,既不是千年前的童子,也不是千年后成熟暮气的青年,凤隐定定瞧着他半响,直到少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才开口:“走吧,去山门大殿。”

  说着也不待青衣带路,径直驾云朝前山飞去。

  云上,她垂眼望去,大泽山山脉仙气四溢,各座山峰香火鼎盛,大殿的方向更是钟声阵阵,热闹喧嚣得紧。

  凤隐垂眼,九宫塔是上古神器,或许真能有踏破空间的力量,若是当年大泽山不遭劫难,是不是便和青衣一般,是如今这幅兴兴向荣的模样。

  若是一切都不曾发生,她的师兄师侄们,如今是何般模样了,凤隐几乎是急切地朝大殿飞去,全然不管身后奔着老命在飞的青衣。

  不过片息,凤隐便落在大殿前,殿外钟声敲响,大泽山拜师的吉时到了,凤隐便是踏着这声钟声,走进了大殿。

  闲善、闲竹、古晋三人高坐殿上,甫一见她,闲善慈善一笑,朝她招招手,指了指元启身旁的空座。

  “阿音,大泽山收徒盛事,百年一次,你可莫要贪玩,给错过了。”闲竹摇着扇子笑道。

  凤隐连忙点头,三两步并做一步,几乎是小跑着上了高坐。

  古晋见她坐定,朝她眨眨眼,也是一派笑意。

  凤隐心底一热,掩下情绪坐定,朝殿下望去,见三名少年跪在殿中,正朝着闲善和闲竹叩拜。

  “我和师弟本不欲再收徒,本想让子厚三人拜在你们名下,奈何我瞧着你们两个心性未收,未免误了他们的修行,他们还是拜在我和师弟名下,再过百年,你们两人便要操持着收徒弟的事儿,为我大泽山传承香火了。”

  闲善朝元启和凤隐望来,谆谆告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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