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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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真是心急啊,伯爵小姐,我还没说出这件拍品的名字,您就迫不及待地要将它买回家吗?但也不错,这个代价您正好付得起。”罗兰那流着泪的脸庞混杂着扭曲的愤怒和诧异地仰望着他,塞西瓦尔微笑着说:“这是可敬的雄狮公爵冕下交予我寄卖的宝物,名字是……”

  “谁杀了我?”

  罗兰微微睁大了眼。

  有一瞬间她张开嘴,怒猫般地要嘶叫起来。她止住了,彻底明白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她计划在这里弄死塞西瓦尔,接收她的财产,塞西瓦尔当然也计划着要在这里弄死她。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稳固自己的地位,让她不得翻身。

  那双带着泪光的美丽的黑眸扫射四周,杜维因,塞西瓦尔和雄狮公爵的目光。她最后定位在雄狮公爵身上。“公爵冕下……”女人哀求夹杂着被侮辱的愤怒的声音,她那哀泣倔强又不失高傲的姿态和神情很能让男人心软。“您相信塞西瓦尔那个男人说的话吗?”

  冷淡的雄狮公爵终于开了口:“看你们谁有更多的内容说服我。”

  他甚至不是说“证据”或是“辩论”,他好像坐在王座上,等着他们自行跪下来恳求,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他神情中并无一丝波动,叫人无法窥探他到底是否动摇。罗兰的神情越发地哀怨动人。

  “塞西瓦尔……那个男人就是个败类!公爵冕下,您为何相信他?银狐伯爵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利益熏心……他指责我杀死安特亚!这是污蔑!”塞西瓦尔微笑地插嘴说:“我并未指责您,一切都是您自己说出口的。”罗兰对他怒目而视,交锋的眼神中只有彼此才懂的阴狠的东西,而转过脸面对着雄狮公爵,她又是泪水涟涟的哀恳动人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杀死安特亚?我没有理由!”

  她说得十分有理,安特亚·洛莱恩曾是罗兰跻身更加上层社会的一个踏脚板,罗兰无论如何没有原因要这样凄惨地害死她,她高傲地昂起下巴反唇相讦:“反而是这个渣滓,他和洛兰有联系,谁都知道他为洛兰做了什么,谁知道他会为了洛兰能给他的东西做出什么来!”

  塞西瓦尔微笑不变地看着,高高在上,一场闹剧,他的立场在罗兰的控诉下逐渐开始变得有些不那么牢靠。她倾诉得更加声泪俱下了。

  “安特亚死后我每天都在为她哭泣,……她是我的密友,她也是尊贵的公爵小姐,我为什么要杀死她——”

  “当然是为了我嘛。”

  红龙出现在她的背后。

  杜维因掀下兜帽,露出那张英俊到华美的面孔。高高束起的红发,白肤红唇,耳上闪动的耳钉,红龙快意地笑起来,潋滟难言。他是如此珠光宝气的美丽,在这样奢靡华丽的台上也能毫不失色地绽放光辉。罗兰一瞬间的神情阴狠,她叫着:“杜维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烧灼了她的手,她惨厉地发出痛叫。龙惬意地走过去,斗篷在身后落下,杜维因一身火红色的皮衣,红衣武士将这个黑发的女人踩在地上,脸上充满泄恨的兴奋和恶意。火焰在他周围腾起。

  他正好踩住了罗兰的脸,向下碾压,阻止她说话。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的伤痕忽隐忽现,映衬得他那张俊美的面孔更加奇诡而艳丽。杜维因啧了一声,抬起手,所有人都能看见他手上是可怖的烧伤,他慢悠悠地说:“啊,我忘记了。”龙低头龇牙一笑:“是另一只手。”

  罗兰凄厉地在他脚下惨叫起来,只有惨叫,不成言的痛喊。即使能够转移伤口,一瞬间受伤的剧痛是无法避免的,她原本就是那种娇生惯养,无法忍耐苦楚的人。靴尖顶入她嘴里,最尽头喉咙是一团燃烧的龙火。龙火不能伤害她,堵住那愚蠢的语言却已够了。女人的另一只手燃烧起来,杜维因的身体没有再受到伤害。红龙头也不回地朝后头招了招手挡住,仿佛已能预料到身后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异动:

  “等等,玛多,让我干完这边的事。”

  玛利多诺多尔失声憎恨的咆哮:“杜维因!那个女人是法师塔里的人!”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怒火抑或烧灼。这个声音和塞西瓦尔一样,永生永世不会忘记。贝莉儿看着杜维因,他的火,被他踩在脚下的那个女人,那一瞬间明白了从前的很多事,玛利多诺多尔看着她的那个样子,杜维因看着她的那个样子。为什么看着黑发黑眼,他们的神情那样阴沉。银龙发怒的咆哮,吼声震慑四野,奥格斯·洛莱恩的护卫向前一步,被公爵摆了摆手,不得不向后退去。

  公爵饶有兴致地看着两头人形的巨龙在那儿一高一低地对峙着,玛利多诺多尔怒而咆哮着说:“杜维因,你和她签订了契约吗!”

  即使再失去理智的愤怒他仍没说出红龙欺骗他的指控。他只是痛苦,他的全身都感到一阵阵的冰冷,又无力,深沉的绝望和说不清的悲怆。现如今一切都无法掩饰,显然杜维因也不想再掩饰。他让杜维因用龙神发誓,他让杜维因用自己的灵魂发誓!可他欺骗他!

  他和这个女人签订了契约,龙神啊,他们做错了什么?!他浑身颤抖着……贝莉儿在他身后一下又一下拼命的拉拽他。他是以能找回一些理智……他浑身颤抖着……贝莉儿在他身后一下又一下拼命的拉拽他。他是以能找回一些理智……红龙回过头带笑,有些无奈的对上他尖缩的瞳眸。“玛多,我说了,让我先把这边的事干完嘛。”

  银眸与红眸对视着,说不清彼此眼中所带的是怎样的情感。几十米的距离,如同鸿沟。

  玛利多诺多尔沉默地点头,后退一步,他松开手,石头在掌中簌簌的落下。银龙转而看着场中那个女人,她还在红龙的脚下尖叫。

  也只有火焰能够达到这样的作用,让罗兰痛苦却又不伤害杜维因,因为杜维因不畏惧火和灼烧。尽管如此,伤害的转移仍然存在。龙的自愈力非常强大,玛利多诺多尔不了解人类的痛苦在龙身上会是如何的,他只是想起来就觉得……觉得窒息。

  “啊,”杜维因轻松地说:“刚刚说到哪里来着?”他在这惨叫声中淡然自若地环顾四周。如果想到这两个人之中确实是存在着伤害转移的契约,看着红龙面上兴味盎然的笑容,会觉得如此惊心,龙的慵懒、华贵和漫不经心,让人觉得他说出的一切语言都自带着无与伦比的说服力。

  “对了,”杜维因笑眯眯地踩着罗兰抬头说。

  “公爵,我要告诉你,是我和脚底下这个女人一起杀了你的女儿,安特亚·洛莱恩。”

  第162章

  现在想起来曾经的事情仍如昨日时光鲜明, 好的不好的, 杜维因都将它们记得清清楚楚。并不知是否是因为巨龙都是如此, 因为时光太漫长, 有的龙选择将其遗忘,有的龙永远牢记, 一丝不错。杜维因有时候想自己的确是小心眼的龙。可这世界太灿烂,红龙是火焰的龙, 热爱一切战争、占有一切光明, 铭记一切叫自己不痛快的敌人。

  他记得还是雏龙的时候出壳,他在一个火山的隘口爬出来, 挣动翅膀, 摊在岩浆里,第一次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他是幼龙的时候向往着人类的大陆,向往着其上所有的金银和冒险故事,抢夺人们的财宝, 谱写显赫的生命。他等了一千二百年的时光, 终于在成年的时候和好友跨越大海,登上西边的陆地,开始肆意挥洒自己的热情。

  生命本如流星,长长短短, 各有定数。对杜维因来说, 他有时候倒也能感受到人类的渴迫, 无论那种渴迫所趋生的欲望是否遍布流毒。巨龙原本也是这种贪婪无序的生物,因实力强大而更为肆无忌惮。杜维因不觉得自己算什么好龙。他看到美丽的就想要占有, 看到想要的就要去抢夺,有人惹怒了他,他就要把那个人撕成碎片。

  清泉绿林的洛兰就是明证,脚下踩着的这个女人也是明证。她每一声的厉叫听在红龙眼里都如同仙乐,这比从前密会的时候不得不听她那恶心的笑声再痛快不过了。杜维因环顾着周围,他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快感。

  他笑着对雄狮公爵说:“是我和这个女人杀了你的女儿。”

  雄狮公爵长女,闻名遐迩的帝都金玫瑰,安特亚?洛莱恩得到了龙器,红龙的前肢,她想要做成匕首,于是在秋季出发,前往月光岭。她失踪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便发现公爵小姐凄惨地死在战鼓平原,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当然条件和动机全都完美无缺。那只手是杜维因的,红龙和银龙的行踪并不算隐秘,有了线索全都有迹可查。

  但虽然龙可以杀她,这桩谋杀仍旧充满疑点。银龙逃走不是秘密,安特亚出发的时候带了许多人手,她的护卫纵然做不到屠龙也该有所警示,他们一个都没发出消息,猪狗一样堆积在小溪边。“那当然是因为罗兰?梅洛在我之前蛊惑了她。”

  罗兰利用安特亚对她的信任蛊惑她。她一手创建了集会,邀请安特亚前来,她亲自筹划了捕猎巨龙的计谋,她帮助安特亚拿到龙器,她还在那么多地方有求于安特亚,要讨好她,将她侍奉得像一个女王,金玫瑰视她为仆人,怎么会提防她?她蛊惑了安特亚?洛莱恩,操纵她的灵魂,又操纵她的护卫。

  “当然是我亲手撕裂了那个女人,”红龙竖眸眯起,仿佛还满意地品尝着复仇的甜美:“但是罗兰?梅洛亲手将她送到我面前,我却之不恭。”

  雄狮公爵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梅洛小姐有什么理由杀我的女儿?你被迫签订契约,这里谁都能看出来,你厌恶你的主人。”

  杜维因的脸扭曲了一瞬间,他的嘴向后咧起,像是要龇出利齿威胁咆哮,但他很快地回复那种礼貌的假笑:“她想要我,不是吗?她和我有契约,我动不了她,不过其他的人如果不动,我怎么会愿意在今晚坐在她身边?”他环着胸,那样美丽的面孔,张扬的邪气,叫人能如此轻易地相信,确实会有女人,为了得到他的青睐什么都做得出来。杜维因同样冷笑地说:

  “那除了她还有谁会是我的同谋呢?你要知道,我除了打架,对找人可一窍不通。想必你女儿也挂念着身上的仇恨,不肯轻易暴露行踪。”

  “你的朋友难道不是最可疑的人选吗?”许多人的目光都朝玛利多诺多尔看去。银龙冷冷地扯下了自己的兜帽,那头银发流泻出来,垂在脚边,映衬星河,如天穹晃动。

  “他没有。”红龙懒洋洋地说:“你也知道他丢下我逃跑了对吧。”身后传来清脆的扭断栏杆的声音,他连头也没回。

  “这家伙背弃了我,我要让他痛苦,我怎么会让他和我一起复仇。”

  “那么梅洛小姐显然你也不会与她共谋。”

  “那可没有办法,”杜维因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谁叫只有这女人才同时知道我和你女儿的行踪?”

  唯有这一枚拼图罗兰无法辩驳,假若杜维因自曝是凶手,和他签订了契约的主人就是最可疑的人,比玛利多诺多尔还要可疑,毕竟银龙就算拥有空间的天赋,他也无法凭空找人。安特亚明知银龙会寻找她,她的行踪是秘密的,龙的行踪也是秘密的,只有罗兰同时知道他们的所在。

  雄狮公爵看着被踩在杜维因脚下挣扎的罗兰,神色深深。场中一时静谧,只余沉重的呼吸和罗兰痛苦的尖叫。塞西瓦尔总是有这个毛病,见不得人冷场,何况今晚他还算是个诚挚的主人。银狐伯爵恰当礼貌地插入:“那么以此推断,您今晚的目标是我了?您知道,今晚拍卖会的压轴品就是您身上的某件东西呢。”

  他竟然还对杜维因用尊称,即使说着这样让人刺心的话,他英俊的脸孔上仍是露出那种好整以暇的疑惑样子。

  “但您这样在公爵冕下面前自曝凶手身份,又让我十分诧异。因为如果您想要报仇,您似乎更应该跟随罗兰小姐的脚步,指责我的利益熏心才对。”伯爵笑着摊了摊手。

  “不过我是个商人,利益熏心是我的天职。说实在的,虽然对红龙阁下您有些歉意,但扪心自问我可没做错什么呢,如果您想要复仇,我也只好为自己的小命和无辜受到波及的公爵冕下努力抗争一把才是。”

  这就是为什么杜维因总是厌恶人类的原因。宵小之徒当然每个种族都有,但似乎只有人类才能看到这样的恶心,这样的无耻,这样的让人齿冷的滴水不漏。他看也不看塞西瓦尔一眼,也似乎对场中随时的剑拔弩张毫不在乎,碾了碾脚下的女人,神情是高高在上的倨傲:“你不用把雄狮拖下水。人类的公爵,我要和你谈个条件。”

  雄狮公爵冷淡地说:“你杀了我的女儿,我和你似乎没有什么条件可谈。”

  “是吗?面对一头可以和你签订守护契约的巨龙,你觉得没有什么条件可谈吗?”杜维因轻轻地笑着说:“你女儿死都死了啊。”

  奥格斯?洛莱恩的神色终于微微一动,心爱的女儿的惨死所带来的的愤怒和杀机似乎也要在这句话中稍稍那么动摇一下。杜维因冷酷的目光看着塞西瓦尔:“帮我把这个女人的契约解除。我知道她不会解除契约的,解除了就是她死。所以找到办法强迫她。只要能够做到,我虽然也想杀了你,塞西瓦尔,但我可以忍耐这个冲动。”

  塞西瓦尔矜持的的笑容顿时有些失色了,而雄狮公爵的目光开始专注起来。

  巨龙——强大的巨龙、几近无敌的巨龙,生命漫长到几近永生的巨龙。假如他们的数量不是难么稀少,这个种族早就占领了这片大陆。纵然他们不是真的无敌,他们仍然是可以杀死的,每屠一头龙都是震动大陆的盛事,他们身上从血液到肢体统统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那又怎么能比一头巨龙的守护相比?一头巨龙的生命有将近一万年,从三千岁到八千岁的五千年都是巅峰时期。活得越久,他们越是历尽锋芒,越是强大。一个战士或一个魔法师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死巨龙,获得他们的馈赠提高实力,可权势惊人的雄狮公爵有更为看重的利益,他的家族,他的声望,他还能获得的更多财富和权力,他可以买到杀死一头龙甚至两头龙的武力,可他买不来几千年的荣光。

  他是动摇的,塞西瓦尔远远望着他道:“冕下,您不会相信这头龙的话吧?他撒谎成性。”杜维因冷笑:“我想杀了你,这可不是撒谎。”雄狮公爵淡淡地说:“你受了伤。”

  “银龙毫发无伤。”杜维因面无表情地说:“两头巨龙。当然,他不需要做到像我这么尽心尽力,他有权拒绝你和你的后人的宣召。”

  雄狮公爵看着对面的银龙,他那对锋利的银眸看不出什么表情,神情冷酷得如同钢铁,又脆弱得像一触即溃的泡沫。即使到现在他都没有丢下自己的朋友,巨龙的心不如人类那样善变。他故意问:“你和你的朋友谈过吗?”

  “我想不需要谈吧。”杜维因说:“玛多欠我的。”

  玛利多诺多尔迎接着所有人的目光,他分不清什么样的目光,整个世界在他眼里都是乱的,光是这样地站着,拉紧身边的贝莉儿,保护她不受这些人的骚扰,他就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他没有心力再去考虑杜维因……再去寻根究底,弄清他的想法。他确实欠他的不是吗?在法师塔,在战鼓平原,在清泉绿林,在这场拍卖会上,在那个倒地惨叫的女人身上,在红龙的手臂和那份令人欲死的契约里。

  杜维因恨他吗?他是这么说的,他没有心力再去思考他说的是不是假话。他点了点头。小花忍不住的一声哽咽,他怕被人听见,他不想再暴露出更多弱点和脆弱了——他把她向后推,挡在背后,似乎就像是尽量地做出了最遗恨的补偿。

  ……这笔交易因此可以继续。

  第163章

  精灵们开始觉得坐不住。

  他们前来的目的是为了塞西瓦尔, 是为了打探他是否知道自然之石的下落。无论杜维因是否和雄狮公爵签订契约, 再加上玛利多诺多尔, 或者塞西瓦尔是否会因此获得什么不符他所应得的庇护, 这都不关清泉绿林的事,清泉绿林也绝不会因此退缩。

  但这不关他们的事。伊奥文觉得坐不下去了, 无论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过去的一切或是将来要发生的一切。他听到的秘密不多, 但觉得已经受够了, 而且觉得也明白了该明白的一切。从去年他和银龙玛利多诺多尔分开起——他们告别之后,他沦落至此。他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遭受这种无能为力的折磨。

  他站了起来面色冰寒地说:“假如你们要继续签订契约, 看来没有我们的事, 请容许我们提前退场。”

  塞西瓦尔当然不会放任精灵离开,否则他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他料到罗兰?梅洛对安特亚动了手,下一个就是他。一头巨龙是多好的战力。他邀请雄狮公爵牵制罗兰,而红龙心脏里的自然之石是杀手锏。

  杜维因想签订契约?如果是真的当然最好, 如果不是, 清泉绿林会替他动手。他彬彬有礼地遥遥微一鞠躬:“请原谅我的疏忽,毕竟现在这场拍卖会的确有些疏失。但我是诚挚地想要邀请两位尊贵的客人在此见证,想必您们不会愿意错过巨龙的守护契约,这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红龙那双洞悉的红眸冷笑着掠过他的眼睛, 塞西瓦尔微笑以对。

  “好啊, ”杜维因针锋相对地说:“清泉绿林不是很喜欢看这个?忠诚与爱的守护契约, 长生种毫无自私的珍贵的情谊,想想都让人感动。”

  他嘲讽地一看那边, 伊奥文和阿尔都面色不虞。人类想要清泉绿林作见证,这场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阴谋和血腥的交易,伊奥文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假如两头龙要毁掉约定,他绝不愿替人类追杀他们。阿尔生硬地说:“几位的契约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做得完的,恕我直言,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也没有兴趣参与你们的事情。”

  银狐伯爵毫不意外地笑着说:“是这样吗?那真是可惜,我原本想,假如您们能够在此做个见证,共同获得一段珍贵的阅历,在之后大家或许可以坐下来一起喝茶,我可以向您介绍一下维拉港的美景和我所拥有的藏品。”

  精灵们脸色铁青。

  阿尔捏紧手中的弓,这是个威胁,是个诱饵,是个卑劣的网,人类迫使他在种族和信仰之间做出选择。塞西瓦尔给的甚至不是一个确切的承诺,阿尔甚至能肯定就算他们答应做了见证,事后银狐伯爵也很可能蒙混过去。——可他们能够这样断定吗?自然之石关系到精灵族的存亡。

  最为痛苦的是阿尔知道他会选什么,因此他更加厌恶自己,即使离开了清泉绿林三百年,即使在人类中确实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回忆,他知道人类里不全是这样的家伙,他现在不就是如此?收到了传召,毅然舍弃掉自己几百年积攒的一切,这样地回到他出生的森林里,为这片他不肯承认但仍然热爱的绿野鞠躬尽瘁。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理解红龙杜维因的恶语相向,尽管他们的经历可能不完全相同。

  他看了眼伊奥文,他们的领队已经脸色难看地重新坐下来,别过头不发一语。伯爵微笑鞠躬,没有人理会他,他看来也不在意这个,不想再刺激精灵们。阿尔凑近伊奥文低声说:“留下来,或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伊奥文摇了摇头。

  “不用对自己隐瞒,阿尔,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低声说,神色郁郁。“你是精灵,我也是精灵。”

  而下面的那场交易仍在继续。罗兰还在杜维因脚下挣扎,她的身体是完好的,痛苦也会全数转移到杜维因身上,但红龙那副笑意吟吟、傲然自得的样子和她的尖叫相比,看起来杜维因才是那个掌控别人的角色。杜维因嫌恶地说:“真是太吵了。”他漫不经心地踏着女人的脸,弯下腰来,红发在地上蔓延出一片血海。

  他好整以暇地拆掉罗兰的手指,一根接着一根,从碾碎再到撕扯,精心修饰的白皙指尖断折成恐怖的形状。罗兰真正地发出了骇人的惨叫。红龙专心地干这一件事情,只有这只手罗兰无法豁免伤害,从他那轻松的样子能不由自主地看出来他到底为这桩复仇演练了多少次。他甚至都不抬头的继续和雄狮公爵谈条件。

  “除此之外,我还要塞西瓦尔的那件压轴拍品,和我丢在战鼓平原那把匕首半成品。拿着这两样下来,我和你签订契约。”

  一切场面似乎都被杜维因协调得很好,尽管他并非无辜,但是他贡献出一个罗兰,轻而易举地平衡了各方的利益。以至于这个要求看起来如此顺理成章,拿回自己的肢体,这不算什么苛刻的要求。奥格斯?洛莱恩即使心动不已,他仍有这个定力和警惕淡然地说:“你不和我谈谈条款?”

  “我懒得费这个脑子,我只喜欢打架和杀人。相信人类的公爵有这个脑子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决定。”杜维因扯完了手指,开始撕扯骨头。烂肉和血飞溅了一地,他甚至不让罗兰的血碰到自己,无数火花在空中若隐若现,替他烧掉飞近的垃圾。“如果你做得不好,玛多不介意替我宰了你。”女人惨烈的尖叫撕裂空气,没谁关心,她像是活在背景里。

  两头巨龙或是一无所获,这个决定看来很容易做。雄狮公爵说:“我怎么相信你不是骗我下来?”好在订立契约的瞬间杀了他。

  “我就算要宰的也是塞西瓦尔,没你什么事,我杀了你,塞西瓦尔肯定跑得不见踪影,这对我有什么好处?”杜维因冷笑一声:“要么你就让他缩在他那个壳里别下来,要么你还可以问问请你来看这场好戏的那个家伙,他手里的拍品是什么。”

  他开始把罗兰的手臂从身体上撕下来。这是最后的奖励,红龙十分珍惜,做得十分慎重。玛利多诺多尔在他背后的目光像是要杀了他。“杜维因,你说过那是手臂。”

  而会让雄狮公爵同意下来的东西,绝不是手臂。塞西瓦尔通过包厢的通信符文传送了讯息,金发公爵看到内容,嘴角竟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红龙啊哈了一声:“抱歉啊玛多,这也不是我第一次骗你了是吧。”

  “……是什么?”

  “以后你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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