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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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德谨慎地回答说:“您会知道的。再走一会儿就会有一个传送阵。”

  兔子跟着他们又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终于在布德想要把它捉住干掉前消失在了草丛里。也差不多了,因为他们马上就到了一个传送阵。传送阵在一条小溪边的山洞中,被许多乱乱地挂下来的藤蔓遮挡。还能看见山洞里面有篝火和人生活过的痕迹,还有新鲜没有吃完的猎物。看起来大概布德是把这里当做出外狩猎暂时歇脚的地方的。再往里走,绕过一个弯,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才是刻下了魔法符文的传送阵。

  “您可以放心,这里绝对安全。”布德朝杜维因保证。“上一个买魔药的人都是三个月之前了,做一笔买卖我就会换一个地方。”

  杜维因露出一个不相信的笑:“不是说那位不死炼金师最近向外放出了很多订单吗?”

  布德的神情跟着这种秘密的分享而有一些放松。“您也说了是订单。”他说:“那都是下一笔买卖的事情了。”

  贝莉儿再睁开眼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毫无移动。他们还是在一个山洞里,光线昏暗,四周都是荒芜的乱石。布德带着他们走出去,才能看见周围是一片光秃秃的石地。有开掘的痕迹,石壁上满是刮削和挖空的洞,玛利多诺多尔说:“这是个矿坑。”森林里也会有一些可供开采的小矿坑,满足居民的日常所需。洛兰选这种地方非常狡猾,地下的石脉和魔力隔绝了生命,精灵的耳目无法到达。现在清泉绿林戒严,所有精灵都回缩了,只是不知道在还有精灵在这里开采矿石的时候布德到底怎么带人来拿魔药。布德只用一句话就解惑了:“我在公会中负责交易矿石。”

  不用杜维因说玛利多诺多尔就已经紧紧地牵着贝莉儿的手,把她拉到身边,并开始寻找空间的轨迹。只是这里逝去的时间大约已经超过他的能力范围,银龙暂时毫无发现。而佣兵非常熟稔地带着他们在那些弯弯曲曲的洞与矿道中穿梭,贝莉儿试图记忆路径,左、右、左、中……但是根本没有记住。他们走了大概十分钟,来到一个半露天的矿坑。有点像杜维因曾经第一次和他们相遇的那个洞,顶上巨大地破开,露出夕阳的天色和高高的绿林。周围空旷,声音带有回声。龙刻意放重了脚步,和贝莉儿那莽撞的声音合在一起非常地响。

  “就是这里。”布德说:“……请稍等。”

  他走向面前那道光滑的石壁,当着他们的面割开指尖取血。血珠滴在石头上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没有动静的,然后玛利多诺多尔瞳孔一缩,他动了动手指,但那瓶悬浮在他们面前的,用美丽的水晶瓶装起来的粉红色魔药并没有出现在他手中。布德兀自道:“等我拿起它来后,它就是属于小姐您的了……”

  佣兵这么说着,十分自然地握住瓶颈,将魔药从亚空间中取出。他走上前几步,方向是杜维因。但玛利多诺多尔一步上前握住了魔药。他急着循空间的魔力回溯前主人的地点。布德脸上诧异:“您——”他们手相触的地方,瓶子猛地破裂。水晶碎片飞溅,割裂在佣兵的脸上划出斑斑血痕。但他没有机会喊痛了。

  突然出现的空间乱流爆破了他的身体,血肉飞溅。杜维因喊:“玛多!”银龙的发暴动地在漩涡中席卷,他发出震怒的吼声:“莉莉!”贝莉儿的身体向外飞去,乱流急剧地顺着佣兵的血肉吞噬到他身上!他管也不管,银眸紧盯着贝莉儿,狂暴地嘶吼着,要把追到她身上的乱流拉回来——

  贝莉儿只感到天旋地转,不知道哪里来的剧痛和眩晕,她被玛利多诺多尔甩了出去,红影追了上来,在她落地之前就把她接住了。一片颤动的空气被杜维因握在手里,他的半个身体被卷进来,贴在身上向下滚落的不知道是佣兵的还是自己的血。她什么都看不见恐惧地喊:“玛多!”红龙的胸膛贴在贝莉儿脸上,他死死把她抱在怀里,嗡嗡的声音都要把她震聋:“玛多!”

  光线突然变化了,温暖的日光,夕阳如血的红。红龙死死把她抱在怀里,突然的静,静得贝莉儿惶恐至极。她耳边只有杜维因的粗喘,他痛苦地撑着地喘息,身上不停滚下的血流,和红发混杂在一起,不知到底流了多少血。溅在贝莉儿脸上,她这时候好像才回想起来被碎肉脑浆喷溅了一脸的恐惧徒劳地推着他带着哭腔想起来看:“玛、玛多!杜维因啊啊啊啊啊!”

  杜维因把她的脑袋扣在了怀里,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伸着满是血的双手,不知道要如何是好。龙的身体是冰冷的,再一次嗡嗡地震响了她的耳膜的那个名字,贝莉儿第一次听到,杜维因如此的憎恶、厌恨、恶心和狂怒的喊:

  “洛兰!”

  第138章

  贝莉儿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冰冷。她吓呆了, 吓得颤抖。一个人当着她的面爆成了碎骨血肉, 这样让人即使是闭上眼都会觉得在做噩梦的场景。日光照射下来透过她的眼皮, 刺得发痛。

  血肉残骸还挂在她身上, 血淋淋漓漓往下涌流。还混杂着龙血,杜维因的血。皮肤上狠狠地剧痛起来, 挖肉剜骨的痛楚,杜维因已经拖着她站起来。那双凶狠的竖瞳看了看她全身上下, 他神情阴沉地捂住了她被喷溅到的地方, 她的肩膀。

  “玛多给你的那个水呢?”

  红龙的神情像是下一秒就是要爆发了,火山上蒙着的那一层浮土就是唯一的屏障, 再碰一碰, 就要世界毁灭。他尽力压抑着自己,可是口气已经无法控制的狂暴。头顶上射下来的是夕阳,橙红的血,更加滚烫和明亮的是旁边的火。

  火在猛烈地燃烧, 熊熊烈焰在草地上翻滚, 烧得里面的那个被撕裂的,名为洛兰的肢骸爆裂地翻滚。贝莉儿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龙焰——不带一点红龙的回避和保护的,完完全全的,最狂暴的, 红龙的火。洛兰一个照面就被杜维因撕碎了, 贝莉儿甚至都没看清楚他的样子, 尸体倒在地上,光烫得她的眼睛都刺痛。不得不闭上眼, 杜维因推着她转了个方向不让她直视火光,再次的问:“他给你的水呢?!”

  她惊喘着,脑子还因为这种气流冲击的晕劲嗡嗡作响,听到杜维因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本能的想看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子,杜维因推高了她的下巴。“不要看。”她才发着抖,把小木筒拿出来。龙简短地说:“不够。”于是她就继续掏。杜维因粗暴地将木筒的盖子直接折断,那些水淌过他的手臂,淋在贝莉儿身上的时候就滋滋啦啦地响起让人无法忽视的轻嗤,随之而起的还有那种不祥的阵阵黑烟。

  她想低头,红龙那仍旧放在她下巴上的手继续用了把力,直接把她的头推得仰望着天空。

  “说了不要看。”

  他的声音低而凛冽,如利刃,割破空气,酝酿风暴。

  而她慢慢的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或者可能她还是对目前的情况没有一点明悟。她开始腿软,咬住嘴唇想不出声,但是含进口里的都是血腥,欲呕的血气。她又张开嘴,发出啊啊的声音。在呕吐之前杜维因粗鲁的帮她把脸擦了擦,用金丝织作的纱从胸口一把拽下来——穿着斗篷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包。这样直接地按上她的脸,把血和肉擦去。脸上火辣辣地疼,他撑着她的腿软,先把她放在地上。“坐好。”

  贝莉儿狠狠咬住了嘴不尖叫,拼命吞口水,在脑子里疯狂洗脑:这是水!是水!是……是发苦而已!这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帮助了。小黄不知为什么也被带过来了,一身血地趴在那里,杜维因用了剩下的最后一点点水把小黄身上淋了淋,然后提着耳朵拎过来丢进她怀里。

  受了伤的吱吱还没有治好,背着耳朵,夹着尾巴,缩在贝莉儿手臂里瑟瑟发抖。那个重量和温暖让她有一点安心,就算她还浑身发冷,抖得挺不住。燃烧的那个人体不知道为什么在火里裂开了,四下的滚开。滚到杜维因脚边的时候被他一脚踢开,飞到旁边的树上,撞出噗嗤的一声响。贝莉儿抖了一下,因为那几块碎块无论如何都烧不干净,在火里成了焦黑色慢慢的扭曲蠕动着,肉块滚在地上,发出恶心的咕哝咕哝的声音。

  杜维因揪着她的衣领粗鲁地问:“你还好吗?”那个话语紧迫得不容她说出别的可能性。贝莉儿点了点头,紧紧咬着嘴巴眼里含着泪,怕一张口就是失控的崩溃。他说:“好。”把她连拖带拽地提起来往房子里拖。

  他们面前的房子是栋歪歪扭扭的——歪歪扭扭的石堡。很大,反正一眼还看不到边,也很矮,只有一层,又高又宽,在草地上,七歪八扭地削出的石块像积木一样垒成的,一个孩子般拙劣的建筑物。房子也有木头的部分,露天的棚子,灶下散落着厨具,到处涂满焦痕碎木,看起来是个狼藉的厨房。

  贝莉儿仓促地扫过一眼就被杜维因拖进了房子里。到处走过来的是还没看清的东西,好像有人那么高,咯吱作响,被杜维因全部掀翻闯过。等他路过了长长的走廊之后进了一个房间,他、他好像是认得这里的——为什么他这么毫不犹豫——她还没想出什么来,红龙怒气冲冲地拎着她冲进来。房间的地板是木板,角落有活板门。杜维因打开活板门,拖着她下去,把她塞进那个地下室里。

  她被他填在角落里,卷成一个小团,怀里捂着小黄,温暖的颤抖的小身体,鼻子里呛进的都是灰尘的腐败味。她觉得她还没缓过来,又懵又恐惧得要死,和小黄一样抖得说不出话,狠狠抱住了它。

  地下室里没有光,冰冷的龙趋近了她,捂着她的嘴不许她出声,手背上是她流下来的眼泪,烫得灼人。杜维因问:“怕吗?”声音又急又简短,容不得她的犹豫和否认。

  她点头又摇头,拼命摇头。他说:“玛多没事的。”

  她拼命点头。

  “你在这里别出来。”杜维因把手往下按了按,像是怕她会发出声音。“别说话,别出声,装自己不在,做得到吗?”

  她不说话,拼命点头。

  其是贝莉儿什么也看不见,太黑了。只有那只冰冷的手,按在她脸上,顿了一下,似乎发现了自己这样是不好的,突然变得温暖。杜维因动了动手,犹豫了一下:“这里都是大怪兽,听见声音就会进来吃了你。”他警告她:“别出声。”

  她在恐惧中突然扑哧一下,还没笑出来的时候就哭出来,赶紧拼命又拼命的点头,忍住自己要去牵住那只手的冲动,死死抱住小黄。红龙和来时一样脚步急促地离开了。踩上楼梯,关上活板门。吱嘎——似乎是他拖来什么东西,隆隆的盖住了地板。

  杜维因去找洛兰算账。

  他一路闯过长廊,把路上遇到的所有东西都撕碎。他还没来得及去翻洛兰的实验室,没关系,他迟早找得到,把房子掀个底朝天,一切东西都烧成垃圾!——他竟敢设下这样的圈套!

  杜维因狂怒地冲出去质问,夕阳还没完全落下,洛兰刚刚拼好身体,借着光线在草地上伸屈手指,活动并检查身体是否有无问题。他虽然不死——那是由于他灵魂还没到衰弱的时候。他的身体就是炼金与禁咒魔法的产物,只要在他应有的有生之年里,无论如何毁灭洛兰,他都不会死掉。他的身体拥有这样诡谲的记忆,能追溯时间,重回完好的状态。

  他无论如何杀不死,可他的身体也承受到了极限,仅能维持日常活动,而孱弱得无法去杀死别人。洛兰仅能动用有限的魔法,关于武技就是妄想。那也无所谓,洛兰不在乎,他追求不死为的是探寻这个世界奥秘的尽头,不是攀上地位的权峰。他看见杜维因走出来——红龙狂怒的双瞳面对上的是一个青色眼眸的青年。黑色的头发落在他肩膀上,东一块西一块,像狗啃。

  不死炼金师站在那里,瘦弱、苍白,单薄而冷淡。他的眼下是非常严重的青黑色,俊秀的脸上透着一股长久不见天日的病态与虚弱,而将那种颜值变得阴森刻薄。他给自己披上衣服,声音有气无力地,听起来好像毒蛇吐信,虽然轻飘飘的,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令人心中极度不愉快的尖锐和阴暗。

  他张开口,真实的声音听起来比猫头鹰还要病态、虚弱和不耐烦。

  “放你出去一趟,回来倒是动作越来越灵活了嘛——”

  咔嚓——随之落下的是这样的声音。杜维因狂怒地把他掐着脖子按在地上。洛兰的半个身体都折了。他的头陷在地上,喉骨都破碎了,听那牙酸的声音后脑勺敲出了一条裂缝。

  “干什么?”被这样威逼的不死炼金师极度不满。他可以封闭感觉不会痛,但无论受伤几次,听着自己的骨头断掉的声音也非常不愉快。“你明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把那个女人塞进我的房子里,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先动手——”

  “我叫你赶走玛多,没叫你用这样的陷阱!”

  “你提出的条件,我哪一条没做到?你有提出要我用什么办法?你就算提出了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们说好的条件。你个臭虫,你明知道老子的意思,别想花言巧语。你的兔子明明看到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你居然还敢动用空间乱流!”

  杜维因后怕得要死,如果不是他扑过去挡住,贝莉儿这时候炸得都不知道成什么样了!她要是死了——她要是死了——就算是受了什么治不好的伤……他怎么和玛多交代?他会再也没脸见玛多的!红龙咬着牙从喉咙中发出嘶吼:“玛多也受伤了!要是你有点脑子,你就知道我们谈好的不是这样的条件!”

  “让我提醒你,杜维因,你只说要我把他赶走。没说那女人,也没说用什么方式。你和你朋友那热泪盈眶的友情关我屁事。”洛兰冷哼:“让他不受伤?难道还得要我小小心心地恭送贵客?得了,他是巨龙,空间乱流杀不死他,受点伤算什么?我的下线都死了,你知道一个靠谱的下线多难找吗?我还没像你这样到处找人出气。”

  其他人关他屁事。因为杜维因损失了这么多洛兰都没说什么,这家伙真是得寸进尺,凭着他在他这里被宝贝就可以满口放屁,随意反悔。

  “是你自己蠢,杜维因。”洛兰冷笑着嘲笑他。“你如果不去救那个女人——要是我没猜错,她喝了龙血吧?空间乱流也最多让她重伤而已,杀不死她。”

  杜维因脸色铁青。是他的错,他不怕承认。是他没有像看重玛利多诺多尔一样看重贝莉儿,他为什么要这样看重贝莉儿?所以他被迫咽下了苦果,搅乱了自己的计划。洛兰不在乎她受什么样的伤,杜维因不能在乎。贝莉儿看到了洛兰也看到了他的秘密。可他难道能不去救她吗?

  她要是受伤了,他怎么和玛多交代?她在他身边破了一点点皮都不可以。

  “放我起来。”洛兰厌倦了这场闹剧地说:“我要检查你的身体——”杜维因倏地回神冷冷地说:“我现在就要出去。玛多丢了她,会回来砸墙。”

  “不可能。”洛兰直截了当地拒绝。

  “我还会回来。”

  “就算我知道你们龙都是一根筋的蠢货我也不会信。你答应了三天就是三天。如果银龙非要找他的女人,那就杀了她把尸体丢出去引开他。”

  于是杜维因先杀了他。捏断了脖子,扔到地上。洛兰的整个身体再次熊熊地燃烧起来——他站起来大步走开了,目标笔直,不死的炼金师在他身后的龙焰里抓狂地尖叫:“杜维因!滚回来!杜维因!你休想再去染指我的实验室——”

  贝莉儿再次听到那种吱嘎的声音,她浑身的冷汗,抱着小黄,从蜷缩到僵硬的姿势里醒来。全身酸痛起来,空中燃起了火焰,红龙头发乱糟糟狼狈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恍惚了好几秒钟,杜维因把托盘重重地放在她的身边。

  “吃吧。”他说。

  贝莉儿看了看托盘里,刺鼻的苦味冲了上来。两个盘子和一个碗,一盘歪歪扭扭的,焦黑的烤肉,一盘糊成恐怖形状的土豆泥,还有一碗看起来就完全不想吞下去的豆子汤。红龙抹了抹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不自在地撇着头说:“啧,这里的厨子竟然不会用蜂蜜烤肉。你随便吃吧……填饱肚子就好,不要计较。”

  贝莉儿:“……”小黄已经饿了很久,从她手里挣扎着下来,晃着尾巴去嗅闻食物。它是最无忧无虑的了,只要有龙和贝莉儿在它身边它就什么都不怕。“吱吱!”它有点不高兴,吃惯了美味佳肴的舌头吃不下这种垃圾。正要撇开嘴,杜维因将手放在它头上,面无表情轻轻一推:“吃。”

  小黄哭着拖走了一块烤肉。贝莉儿抖了半晌,才做好心理准备敢伸出手去碰那两盘子黑暗料理。肉就不用说了,苦的,土豆泥连皮都没削干净而且根本没煮熟,豆子是焦的,汤里混着的渣刺得喉咙剧痛。红龙坐在她面前,他们中间是浮起来照明的火球,光线灼热,那双火色的眸紧紧地盯着她吃。

  贝莉儿勉强吃了一块肉几勺子土豆泥,挑着舀了舀豆子,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弱弱地把盘子推开说:“……我吃饱了。”

  杜维因没有强求她。他把她拎起来,拖上地板。夜应该很深了,石屋里冰冷,空旷毫无余物,只有一张什么都没有的床,还有一边冒着袅袅热气的,满满的大水桶。墙上点着火烛照亮。贝莉儿茫然地坐在地上,看着红龙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堆毛皮和杂乱的衣服,笨拙地一股脑塞到床上。他大概是想试着铺床,但试了两下不得要领,于是立刻放弃。

  他说:“你就睡在这里吧。”

  贝莉儿点了点头。

  他说:“这里有水,洗洗再睡。”

  贝莉儿点了点头。

  他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三天。我会给你送饭,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去。”贝莉儿仍然慢慢地点了点头。

  小黄自己从地下室里爬了上来,按这时间它肯定也没吃完那块倒霉的肉。它一向是最自发自觉的了,看见了床就欢叫一声,高兴地爬上去,大尾巴卷起来窝在被子里。它是最无忧无虑的了……只要有龙和贝莉儿在,哪个龙也无所谓,吱吱不就是要和龙在一起的吗?——它什么也不用担心。

  贝莉儿也想像它一样什么都不担心,只听从杜维因的话,老老实实地洗漱了上床睡觉。可她还是问:“……杜维因,你认识洛兰吗?”

  她努力的抬起头试图看清他的脸,红龙的神情几乎是冷峻:贝莉儿眨了眨眼,有时候会有这样的错觉,自己可能根本没有说话,刚刚的发声都是幻觉。但是空气静寂了一会儿,杜维因蹲下来,往她手里塞进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低头看了看,是一个银子做的小龙。

  她没有见过玛利多诺多尔全部的样子——毕竟他那么大不是吗?但是这是头龙是可以肯定的,长长的尾巴,尖尖的角,巨大的翅膀,漂亮的银眸。她握住龙,棱角刺痛了手心,抬头看着杜维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眼泪流下来。

  “玛多不会有事吧?”

  “他不会有事的。”杜维因保证。“他是空间龙,空间乱流很难伤到他。”

  红龙还没有卸妆,那张妩媚的猫眼脸即使被焦灰涂得黑一块白一条的了,也没有办法掩饰他的美丽。狂热的美丽,炫目的烈火,熊熊燃烧,在尽头包围过来的暗夜,熠熠生辉。那道火焰现在是一脸的不情愿了,但他还是在贝莉儿流下来的眼泪里勉强地凑过来,轻轻贴了贴她的脸。

  碰触的肌肤冰冷,全无曾经那头熟悉的龙的冷香和温柔的呆。红发在她周围覆下,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巨龙喜欢这样地贴着别人的脸表示亲昵,这种笼罩本就是一种保护,无言的誓言。红龙低声说:“我会把你完好地还给玛多。”然后他离开一些,捏她的脸。

  贝莉儿看着他,红龙笑了起来。那一龇牙,得意洋洋的一挑眼,好像成功欺骗了她,在做胜利的宣言。他好像还是从前那个浪到天上去的杜维因。又坏,又爱恶作剧,又不知轻重,整天胡作非为,让人气急败坏,想暴跳着去揍死他。杜维因说:“所以,莉莉,你千万不要弄伤自己啊。”

  然后他就利落地站起身来,大步离开。

  砰。门关上了,贝莉儿在房间里这样呆着了半天……握着手里的龙。“吱吱吱!”小黄在床的那边急促地叫了,她出神半天,这才慢慢地站起来,身体又冷,又湿,又痛,出的汗让衣服贴在身上,冷得刺骨。她慢慢地脱了衣服,洗一下身体,搓一把脸,又摸了摸脸,杜维因捏过的地方。

  这里很冷,非常冷,贝莉儿想起昨天穿着长袖睡觉的夜晚,原来失去了圣树的庇佑,森林里的石头房子会冷到这个地步。她把小黄也捉过来,尽力擦一擦身上血污的地方,然后穿上衣服,把皮毛努力铺了铺,弄好了就躺到床上,侧着蜷缩起来保持最温暖的温度。皮毛很温暖,虽然有点少,但其实她的戒指里也还带着几块毯子,也拿出来盖好,牢牢实实地捂着,石头房间里顿时就不那么阴冷了。

  她叹了口气,把那只小龙拿到自己面前。小黄从她肚子那里钻过来,毛簌簌的,还带着点湿气,幸好肚子很暖,她用脚把它踢到下面,用肚子捂着脚,上面的眼睛还在不动目光地看着那只小龙,看了一会儿,凑过去亲亲它。

  希望玛多没事,贝莉儿想。

  但至少她在担忧中有那么一点点安心。她唯一能确定的是,杜维因不会害她,也不会害玛利多诺多尔。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贴着小龙,就这么睡着了。

  第139章

  ……空间的乱流像无数把刀插在玛利多诺多尔身上。

  那是用精致的炼金道具制造的一个暂时存物的一次性亚空间, 是强行撕开元素不稳定的地方, 重新构成位面平衡的一个危险的结点。这种办法被很多炼金师使用和钻研, 因为他们最伟大的成就和梦想就是自己建造一个炼金塔位面。这种亚空间和使用灵魂或精神力破开空间的人走的不是一条路子。它制造省力、快捷、方便, 而不稳定。

  玛利多诺多尔还没见到洛兰就先吃了一次他的苦头。这个不死炼金师的手法精妙到毫巅。一个简单的压缩,凝固, 元素崩塌的爆炸,用一个碎裂的灵魂混乱他的感知, 将他卷入乱流。他在无序的空间里挣扎, 巨大的漩涡将他卷席着向外滚,灵魂和龙晶刺痛, 如针扎刀割的纷繁, 在碎裂的亚位面里每一个瞬间都被放大到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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