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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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蹊被他们带着去了路边,等了没一分钟,就来了一辆车,同样是黑漆漆的轿车,李蹊被旁边的人按着脑袋推了进入,一左一右坐着两个黑西装男人,前面副驾驶还有一个,原本宽敞的空间里面变得窄小-逼仄起来。

  李蹊一路试着看车窗外记地址,旁边的黑西装男人这次没再拦着他,他们好像真的只是“请”他来一样,只要进了车里,就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话,只要李蹊不下车,爱做什么都可以。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李蹊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这还是市中心的位置啊……现在的黑-社-会都这么明目张胆了?李蹊一边不动声色地握住自己的手机,一边拿目光扫那几个街边的移动警亭,视线在警亭上转了几圈,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

  “到了。”对方说了一声,车子停了下来。

  李蹊被带出来的时候,眯着眼睛抬头看了一下,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茶楼,装修的古朴大气,一看就是一掷千金的地方,他有些搞不明白这些人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李蹊被带着一路上了顶楼,宽敞的空间,只有一个偌大的会客室,一个穿着高档手工西装的男人正坐在那喝茶。

  坐在那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冷眉冷眼,看起来不易亲近,只坐在那里就带有一股气势。他身前桌上一水儿讲究的功夫茶具,乍一眼看着不起眼,但是仔细瞧也能看出和外面普通买的是不一样的。李蹊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冲泡一杯清茶,抬手露出腕上那一串佛珠,淡声道:“来了?过来坐,我有点事想和你谈一谈,就让他们请你过来了。”

  李蹊僵硬着身体坐到他对面,听到他说这个“请”字忍不住嘴角抽了下。他们学的课本一定不一样,他还真没见过这样请人来的。

  男人眉眼清冷,抬头看了他又道:“我呢,不太会说话,带了两个人来跟你聊天。”

  他身边立刻走出来两位,向前站了站,一个看着严肃,另一个笑嘻嘻的带着一双略长的狐狸眼,笑着的那个冲李蹊伸了手道:“你好,你好,我们是常总的属下,我叫罗一鸣,很高兴认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签约到我们公司旗下?”

  李蹊有点傻眼,“什么?”

  罗一鸣拍了一下脑袋,从怀里取了一张名片递给李蹊,笑道:“你瞧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们是聚宇传媒的,公司正在寻找资质不错的新人培养,不知道小朋友你有没有兴趣?”

  李蹊拿着那张名片,好半天没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名片上的公司介绍,又看了看这一屋子黑西装大汉和对面坐着的那位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常总,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家娱乐公司,和他知道的那些……好像画风不太对啊?

  “我知道你之前也参加了一个选秀节目,资料我们已经看过了,你资质不错,不过还需要更系统的培训。”罗一鸣坐在一旁侃侃而谈,他对李蹊的情况显然很熟悉,已经研究过了才能一连把他几个优缺点都说的这么准确。“你家里的条件,我们也考虑过,如果你签了我们公司,公司会重点培养你,毕竟现在公司也刚开始接纳新人,我们还是很乐意做出一个榜样来给其他人看,就看你愿不愿意做这个‘榜样’?”

  一旁的严肃男人开口补充道:“至少需要签三年时间,公司会要求封闭训练,成绩全看你个人努力。”

  李蹊拿着那张名片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的那个选秀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从海选到试镜,但是没进决赛就失败了。

  他一直觉得如果再来一次,绝对会比这次做的更好。

  但是哪儿有什么如果。

  输了就是输了。

  丧家之犬说的可能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被现实打击的倒地不起,偏又带了年轻人的心高气盛,爪子牙齿藏起来,身体却还是忍不住跃跃欲试的想要再来一次。

  只是当初霖姐推荐的那个选秀公司都让他犹豫再三,现在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公司,而且还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公司,一下就开了三年签约还要送他出国,这让李蹊更加警惕了,他开口道:“您是在哪儿看到我的?我的参赛录影没有放出来,比赛的时候也只有公司的老师在,如果您和那个公司有接触的话,可能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特别服从公司安排,所以才离开……”

  他说的委婉,罗一鸣却并不以为意:“你跟之前的公司发生过什么事儿我们其实不怎么在意,我们常总是在夏家那个酒会上看到你唱歌,觉得还不错,这才让人去找了一些资料。”

  常总坐在那喝了完了一杯清茶,似乎觉得他们的进程太慢了对旁边的人吩咐道:“一鸣,你跟他开一下条件。”

  罗一鸣坐在那道:“是这样的,我们公司以前并没有招过你这样没有经验的……”

  常总又道:“一定要比他之前的那家开的高。”

  罗一鸣:“……”

  罗一鸣勉强撑住了脸上的表情道:“我们以前没有招过你这样没有任何舞台经验的学生,不过我们也愿意一起来创造一个这样的机会,公司会为了你个人呢,在这个练习三年的时间里做一些调整,希望能达到你个人的一个要求。”

  李蹊觉得自己没听清楚,这是由着他开条件?

  常总坐在那神情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戴着佛珠的手搭在红木椅背上敲了几下,指尖起落,能看到拇指和食指处带着薄茧。

  罗一鸣坐在那眼神也没之前那么锐气了,他那点气势已经让老板给搅合没了,他跟在常总身边多年,鲜少见这位对于什么人或事感兴趣,但是眼前这个男孩让老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这样的开价,就像是两军对战,老板上去不打仗,摆出一副拿钱砸人的样子,而且还是随便人家开的架势,这谁受得了啊?换谁上来都不好使成好吗!

  罗一鸣很崩溃,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抽了下嘴角又补充道:“我们老板的诚意你也看到了,我们这边主要是看中你的个人培养,期间会和国内其他娱乐公司合作提供出镜率。你培训期间也是有保底工资的,你可以自己先提一个价格出来,合理范围之内都没有什么问题。”

  李蹊拧着眉头,道:“这三年都要封闭训练吗?有没有假期,可以和家人联系吗?”

  罗一鸣道:“第一年肯定比较严格,至于假期一个月一休吧。如果你的培训进度能跟上,提前结束练习日程,也可以早一些参与活动,还是看机会,目前男团肯定是要推一个出来,你运气不错,赶上了。”

  李蹊有点心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确切的信息。

  罗一鸣道:“当然,三年只是练习时间,以你出道作为判定。如果三年内你没有做到,公司三年间在你身上的花费不追回,如果你做到了,这就涉及到你今后的一些运作,需要和公司捆绑,时间年限嘛这个还需要再详谈,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我们可以再根据这部分来商定一下。”他斟酌了一下,又补充道:“介于你家庭的关系,可以向公司提前预支部分收入,这一点请放心,不过这部分数额的话,三年后需要你本人归还,这个没有问题吧?”

  李蹊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听到立刻道:“没问题。”

  罗一鸣又说了很多,李蹊听的有些恍惚,他努力去消化吸收那些听到的信息,但是更多的还是被可以预支的金钱吸引了。

  期间常总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罗一鸣还在用三寸不烂之舌游说李蹊,条件开的很好,几乎每一条都针对李蹊现在需要的,实在是巨大的诱惑。

  李蹊用了很大的意志力让自己清醒下来,谨慎道:“我回去考虑一下。”

  罗一鸣做了个手势笑着示意道:“没问题,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也可以和朋友家人商量一下。如果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等你电话。”

  李蹊从茶楼里走出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不真实,刚进去的时候还以为他被“绑架”了,没想到还能全须全尾的出来。他走了几步,才发觉走错了方向,连忙走到马路对面等公交车。

  等坐着公交车回到熟悉的地方,李蹊心里才踏实下来,刚才那场谈话让他有一种要挣脱原本轨道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又突然又猛烈,虽然压下去,但总还是有些阴影尚未退散开,让他隐约有些不安。

  就像是大家都坐在赌桌上,他手里的筹码是未来的三年,而对面的人慷慨的借给了他一枚他现在最需要的筹码——钱。

  第10章

  李蹊走近自己家那个楼道,这次不用上楼就可以闻到浓厚的油漆味,还有房东的叫骂声,李蹊快步走上去,果然家里的墙和门上又被泼了油漆,这次讨债的人做的越发嚣张,铁门被砸开了一个凹洞,门把手拧开了,大门歪歪扭扭的半挂在那里,家里被砸的一塌糊涂。

  客厅地板上满是玻璃渣,房东此刻正站在那里对着他爸破口大骂,瞧见李蹊进来更是连声指责:“当初是看你们父子可怜,才把房子租给你们,可你们呢!隔三差五的就被社会上的人找来,你这样我房子还要不要再租出去了!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啊!”

  李蹊他爸显然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额头上还冒着细汗,也不知道是跑步回来累的还是被骂的难堪才冒汗。

  李蹊上前去给房东道歉,刚开了口就被对方拦住了,房东摆摆手,冷声道:“你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立刻给我滚出我的房子!”

  李蹊他爸睁大了眼睛,鼻梁上的眼镜滑动一下,他手忙脚乱的抚起来,对房东道:“我们,下次不会了,真的很抱歉……给我一点时间,可以修补好,墙壁和门都可以,我向你保证……”

  他说的吃力,房东却冷笑了一声道:“别,别说什么下不为例了,另外找地方住吧,我这儿不伺候了!”

  李蹊他爸还在努力看着房东的脸,那个嘲讽的表情就在眼前,怎么可能看不到,可他还是直直地看着房东的嘴唇,努力去听他说了什么。

  房东毫不避讳心里对他们的那份儿嫌弃,也不收敛直接道:“不过就是一个聋子,还装什么音乐家呢,你那点保证有个屁用!”

  李蹊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顿时就炸了,东西也不收拾了站起来拦在房东和他爸中间,瞪着对方道:“你说谁呢?!”

  李蹊他爸从身后拽着他的胳膊,但李蹊寸步不让,像是一头愤怒的小豹子,他可以忍受一切,但唯独这一句绝对不可。房东也知道犯了忌讳,骂完了又放了一句狠话,迅速的走了。

  李蹊站在那半天没动,肩膀有点发抖。他爸松开他的手臂,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没事,不要紧。”

  李蹊蹲下身开始收拾东西,他爸却把他硬拽起来,按着他到沙发上给他上药,说话都有点生硬道:“受伤了,先包扎,你的手重要。”

  李蹊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流血了,大概是被刚才的玻璃渣弄的,他都没有察觉。他爸手里拿着消毒药水,小心给他擦拭,但是那种发白到近乎苍白的脸,比起自己更像是一个需要治疗的病人,实在看不出哪里“不要紧”。

  李蹊问他:“这次是为什么?”

  李蹊他爸抬头看着他。

  李蹊又问了一遍:“这次是为什么家里又变成这样?之前欠的钱,不是说好了月底还吗,我前几天给了你一笔钱……钱呢?”

  李蹊他爸盯着他的嘴唇,好一会才回复道:“钱没花。”他从身上取了李蹊给的那个信封出来,交到他手里,只比李蹊给他的厚,不见少半分。“我,不用,你自己拿着,里面是一万六,是给你用来……”

  李蹊等不了他说完,立刻就把那个装钱的信封摔在了地上,红着眼睛看他:“你哪儿来的钱?你又借高利贷了是不是!”

  李蹊他爸这次沉默了。

  李蹊哪怕被人消去名额不能参加决赛,也都没有像今天这样崩溃过,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无底洞,无论如何也填不满的窟窿,他刚看到一点希望,就再次崩溃,攥着拳头几乎是嘶喊着对他爸道:“你又去借钱……你为什么又借钱!你为什么让咱们这个家变成现在这样,啊?!你只知道喝酒什么都不知道!!”

  李蹊他爸道:“我知道。”

  李蹊怒火中烧,冲他吼道:“你知道什么!!”

  “你想去读s校吧。”

  李蹊看着他,嘴唇发抖。

  “我看了你大学志愿表,也看了你的成绩,你老师说你这个成绩去s大很危险,但是你专业不错的,也可以去试一下。”李蹊他爸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慢,他耳朵不好,只能勉强听到一点声音,说话也不太利索,咬字很重。“所以我帮你办理了自主择校,自费生也没什么丢脸的,一样去了学本事,这些年我耽误你了……剩下的钱爸爸会来想办法,你拿着这些钱当学费,只管去学习,家里的事,我来办。”

  “你怎么办?!”李蹊心里火大,眼前一片模糊,只觉得又悲又怒。“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是那个李-大-师吗,还是那个音乐家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帮我交钱!”

  李蹊他爸还想再开口说什么,但是李蹊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起身大步冲出门去。他爸在后面喊了他两声,也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李蹊心里窝火,摔门出去之后也不知道往哪里走,兜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是夏乐打来的。夏乐状态也不好,声音有些虚弱道:“李蹊,我难受。”

  李蹊道:“你在哪?”

  夏乐声音过了一会才传过来,带着点恍惚:“在练习室,你过来接我。”

  “你等着,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到。”

  夏乐平时去的没几个地方,除了他们经常吃饭的小馆子和一家书店,就是他们一起练乐器的一个车库。

  车库位置偏僻,周围挨着一所美院,外墙和街面上都绘制了大量的即兴涂鸦,色彩浓烈,各种艳丽的颜色碰撞在一起,别具一格。一台黑色轿车放在外面,停的歪七扭八,李蹊看了一眼车牌号,知道来对地方了。

  李蹊找到他的时候,夏乐正一个人坐在车库角落摞起来的木箱上,手里拿着一罐啤酒,旁边还放着一些,脚下已经多了两个空罐。

  李蹊走过去,把他手里的啤酒拿下来,“你这一喝就倒的量,还敢买酒。”

  夏乐皮肤白,这会儿都顺着脸一路红到了脖子,眼神好半天对不上焦,呆愣愣地看了李蹊一会忽然一把抱住了他,脑袋埋在他腰上来回乱拱,声音也闷闷的:“我爸要送我出国读书,我不愿意去。”

  李蹊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叹了口气道:“那也没有办法。”

  夏乐抱着他像只鸵鸟一样不肯抬起头来,李蹊说的话,就是他心里想的。他一点都不愿意去,但是也没有拒绝的办法。

  夏乐闷声道:“李蹊我真羡慕你,你知道吗,你去参加比赛的时候,我也想跟你一起去,这样咱们以后就可以一直唱歌,也不用留在这、做这些糟心事儿了。”

  李蹊放在他脑袋上揉着的手加重了力度,挑眉道:“我受难为的时候你又不是不在,也够累的,你别想那么多了,我倒是想要一个你那样的爸爸,多省心啊。”

  两个人都心里堵的厉害,李蹊坐在夏乐旁边也开了一罐啤酒,夏乐再伸手去拿酒他都没心情拦着了。这是李蹊第一次喝酒,滋味并不好,舌尖上麻麻的发苦,但是嘴里苦了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他和夏乐两个人坐在个破木箱上,练习室里的灯也昏暗,之前坏了的灯泡一直没修,偶尔发出“啪”的一声。一提啤酒很快就喝完了,夏乐喝完就把头埋在膝盖上,一声不吭,倒是也没发酒疯。

  李蹊坐在一旁还在发愣,他觉得自己窝囊,才十八岁的人生里,到处都是小心翼翼才能活下去。

  夏乐也憋屈的眼泪汪汪,不知道是被酒呛得还是憋屈的,闷了一会又扭头对李蹊说了好些心里话:“我爸非让我把乐队解散,他整天说我不学好,他自己在外面应酬这应酬那,我都没说什么,我玩儿个吉他唱个歌怎么了?他每天都把自己弄的特虚伪,有什么意思啊,要不是他老这样,当初我妈也不会走……”

  “我想我妈了,李蹊,我都好多时候没见过她了。”

  “我爸看不起我,他从来就没看得起我过。”

  李蹊握着啤酒罐,被旁边那个眼里泛着泪光的大个子压住了肩膀,差点掉下去,不过也掉不下去,因为夏乐脑袋蹭过来的时候,手也抱住了他的腰,紧紧的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李蹊平时也不是爱灌鸡汤的人,听见他这么说也无奈道:“那能怎么办啊,要不你先喊我一声‘妈’?”

  夏乐和李蹊生日就差了三个月,可打小两人相处起来,倒是像差了一个辈分,夏乐小时候个子就高,看起来像是欺负人的,但是却是被欺负的那一个,他也不还手,蹲下抱着脑袋就算躲了。李蹊跟他相反,看着瘦小,拳头的力气一点都不小,夏乐跟了他十几年,大部分时候都是拽着李蹊的衣角,让李蹊给他报仇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蹊确实给了夏乐不少温暖。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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