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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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知道谨欢带人回咸阳之后,韩非就有些坐立不安,哪怕他已经慢慢想开了韩国亡国之事,可是那些人毕竟是他的亲人,他是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只可惜,他有好心,别人却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看着锦衣玉食被尊为上宾的韩非,再看看与囚犯无异的自己,这帮王孙公子们自然意难平,没等韩非开口,就把人给赶走了。

  回到府中,李斯刚想着怎么安慰韩非呢,就看到了韩非纠结的表情。

  “师兄,我见到一人了。”

  第118章 大秦长寿

  李斯的心里登时就敲起了小鼓,面上却还是八风不动,“哦,见到谁了?”

  谁,到底是谁,师弟你说出来我先去把人给做了再说!

  韩非浑然不知道他师兄心里居然有着这么可怕的想法,仍旧在犹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兄,此次公主到底带了韩国多少人回来?”

  李斯仔细想了想道:“有用的应该都带来了吧。”

  说真的,他去安置这些人的时候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韩王室的人按理说应该没有魏国那边的多的呀,结果呢?李斯十分怀疑,公主殿下是不是把人给一锅端了,不然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呢。

  兴许是“有用”二字刺激到了韩非,韩非终于说出了口,“师兄,我彷佛见到张平了。”

  张平?李斯立刻就想了起来,张平和其父张开地共任韩国五代韩王的宰相,绝对是个老油条,要不是韩国主动作死的人太多,韩王自己还特别主动的要投降,有他在,这新郑还真的没这么好打。

  “公主这是把韩国的官员也一并给撸来了?”要不是韩非提醒,李斯压根就不认识张平,自然也不会在意他,可是现在既然韩非着重点出了这个人,那么想来就是在提醒他小心此人的意思了。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对处理此人有什么意见,毕竟人是她带回来的。

  谨欢有意见吗?完全没有,说实在的,她连张平是谁都没概念。

  “有本事吗?”谨欢直接大咧咧问道。

  “此人甚是能干。”李斯斟酌了一下回道。

  “切,”谨欢撇了撇嘴,再有本事,遇上韩王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傻逼,一样得蒙瞎。能干又如何,不是照样被她给灭了国了?“傻瓜当大王,这国一定亡!”

  李斯默默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咦,还怪合辙的啊,不对不对,是来说张平的事情的,不是说韩王那个蠢货的!李斯回过神来之后立刻将已经脱缰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这事情原本李斯是去问嬴政的,想也知道,就算李斯再怎么想拍谨欢的马屁,在这样的事情上,也不敢跳过嬴政这个当大王的。这不是嬴政自己不想理这事儿,让李斯来问谨欢了嘛,但是实际上呢,谨欢也一点都不想理这件破事。

  正巧扶苏刚从龙阳君那里回来,谨欢十分干脆地朝侄子招了招手,“行了,把事情再给扶苏讲一遍。”

  李斯:“……”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继续讲一遍啊!

  等到李斯又讲了一遍,渴的喉咙冒烟直灌水的时候,谨欢才慢条斯理地问大侄子,“扶苏,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办?”

  扶苏想了想后歪着头道:“不若放到学宫去?姑姑总说要废物利用,这张平纵然有才,也必定不会为我大秦所用,与其如此,倒不如放到学宫去,不一定要潜移默化有所改变,单纯压榨一点剩余价值也是好的。”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好几个黑肚子的调/教之后,如今的扶苏,算计起他人来,不仅完全不当回事,甚至都快衍生成本能了。瞧瞧,连万恶的资本家的剩余价值都学会了。

  李斯下意识看了谨欢一眼,见她眉眼带笑知道就揣测到了谨欢此刻的心情,夸赞了扶苏一番之后就下去这么办了。

  实际上谨欢从韩国带来的不止张平一个,魏国那边也要这么处理,她约莫是真的干了抄家的活计,反正清点完名册之后,李斯的心是崩溃的。

  扶苏提出来的法子简单,李斯自然是要帮着小主子给完善了的,有反叛之心的,有能力的,基本都给扔到学宫去了。学宫现在就是谨欢的大本营,里面全是她的脑残米分,让这些人进去好好受受教育也好。不过这些人可就没有学宫学子们那么好的待遇了,宿舍,食堂,呵呵,走读生们,别想了,没让你勤工俭学就不错的了。

  而刨除了这些人,剩下的就基本都是两国王室的废材们了。君主嘛,哪怕就剩个名头了,姬安和姬增也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待遇了,李斯直接让人在离着王宫不远的地方收拾出了两个相邻的大院子,用来安顿韩废王和魏废王。

  说起来名头可好听了,看看,离我大秦的王宫这么近呢,是不是好地方啊!

  实际上呢?好个屁哦!他们一共有多少人,这地方拢共才多大,这怎么可能住得下呢?

  对此李斯只能无奈摊手,可是王宫周围就这个院子最大的呢,难不成你们要住到城外吗?此言一出,原本还叫嚣的全都瘪了。住在城内,最起码小命有保障,住在城外,莫名其妙“死了”估计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啧啧啧,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李斯叹了口气,看着那帮子软蛋,又想想自家师弟,天壤之别,天壤之别啊!

  想了想,李斯直接让车夫掉头去学宫了。

  李斯到学宫时,除了韩非,谨欢也在。咦?等等,居然有人敢拦公主的路,哦哟,少年,我很久没见到这么有勇气敢于作死的了,我欣赏你哦。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谨欢狐疑地打量着面前青稚的少年,下意识又问了一遍。

  少年白皙的脸颊被气得通红,饶是如此,仍旧大声道:“韩国张良。”

  “错了错了,应该是颍川张良才对。”谨欢顺嘴就替他改了一句,然后才切切实实地反应过来。

  哦豁,居然真是张子房!

  要说谨欢来了之后黑名单的人有多少,赵高胡亥排首位,接下来就是项羽刘邦,还有,张良。至于说陈胜吴广,抱歉,在自己领兵之后,她压根就没把这俩人放在眼里,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要不是正巧应了当时的天下大势,能轮到这俩人嚣张?而且这俩也没嚣张多少日子,得势便猖狂的小人,谨欢压根就看不上眼。

  可是,这是张良啊!

  运筹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当然了,这辈子不管是刘邦还是项羽,谨欢都不会让他们蹦跶,也许将来灭楚之后谨欢还会用项羽,但是刘邦,这辈子就当个老老实实的亭长吧。

  谨欢压下心头的千思万绪,冷漠道:“哦,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质疑非公子,认为他不忠于故国?”

  这时候的张良,还远远没有成为为日后的一代谋圣,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他掉进谨欢坑里了。

  旁边的李斯无奈地捂了捂脸,小朋友,自作孽,不可活哦!

  “此事无需良多言,且看韩非如今处境和王室他人的处境,自有是非公断。”张良昂着脑袋道。

  谨欢笑着虚点了点张良,“行,为了不让人说我以大欺小,去,叫扶苏来,让他好好跟这一位说一说。”

  一说叫扶苏来,在场的脸色全都变了。李斯和韩非和谨欢认识这么久了,在她按套路出牌的时候要是再摸不清她心里的小九九,那还真有负于自己的智商。

  要说论诡辩的本事,韩非有时候都不如谨欢,很简单,她的观点你根本就想不到。想不到,还怎么反驳呢?

  但是谨欢没有自己来,而是叫扶苏来,这是在为公子培养班底了?李斯心中下意识就闪过了这个想法。

  倒是张良,心中的惊骇更甚,公子扶苏,年幼他近九岁,此刻让他来,是要折辱他的意思吗?

  要是谨欢此刻能猜到张良的想法,那她只有一个回答,“是。”

  废话,她把张良说哭了,那叫以大欺小,换成扶苏把张良说得哑口无言了,那就天纵奇才。谨欢再怎么惜才,也挺乐意让才子们给自家宝贝当垫脚石的。

  踩了就踩了呗,你有本事奈我何?

  事实很可悲,这天下谁的拳头大谁说话算数,所以“石头”们并不能奈谨欢何。

  扶苏这段时日天天在学宫,谨欢有时候懒得来,就让龙阳君领着他来回,反正龙阳君现在的武艺吧,以一当十足以撑到有人救援了,故而扶苏的安全问题是绝对有保障的。其实也就是咸阳一下子多了两国之人,嬴政和谨欢才会又一次提高扶苏身边的保卫力度,否则按照从前,哪需要这么小心呢。

  “姑姑,老师,廷尉大人。”扶苏一来就很有礼貌地一一打了招呼。

  容貌过人然而态度谦逊的小小少年,跟一旁那个满脸怒色一脸不忿的少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连一向不重容貌的韩非都不由得不感叹一句,难怪公主常说人都是看脸的,就说现在好了,哪怕个个心里都明白,扶苏位尊,张良位卑,可单纯看脸的话,大家都更喜欢扶苏啊。

  “扶苏,这位呢,是先韩旧人,对你老师似乎有些误解,我们身为长辈,不好仗势欺人,你既为人弟子,就来替你老师开口吧。”

  “是。”扶苏神情淡然地行了一礼,转而站直身体,面朝张良,一字一句问道:“敢问阁下,对我老师有何质疑?”

  “这,这……”哪怕张良心里清楚,自己面前站着的是秦王的长子,是众人心中已经默认的继承人,而且有传闻说他天资聪慧,颖悟绝伦,可是,可是——这不还是一个小孩子嘛!

  此时此刻的张良,内心真的是崩溃的。

  一旁的龙阳君和李斯居然同时偏了偏头,哦哟,感觉老惨了哦!

  第119章 大秦长寿

  时年不过十五的张良,还没有脱离家族的庇佑,乍然间就经历了破国的凄风苦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人就被弄到秦国来了。

  张良恨吗?他当然是恨的。可是当扶苏肃穆又谨然地问他韩非到底有何错的时候,方才还辩驳的他,却突然间说不出口了。

  韩非错了吗?韩非错在哪里了呢?

  “韩非身为韩国之人,不思与国人共患难,而独自享乐,难道不是错吗?”思索了一番之后,张良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吧。

  扶苏年纪小,个子比起张良来也矮,可是此刻落在众人眼中,扶苏公子气场两米八,杠杠的!

  “第一,现今已经没有韩国了,有的只是颍川郡,故而老师和你口中的国人,都只是我秦国颍川郡人,大秦尚在,何来患难之说?第二,老师享乐与否先放在一边不做讨论,你口中的患难之人,难在何处?难在腹中饥饿无米粮下锅?难在衣裳破烂不可蔽体?还是难在屋破瓦烂,不可遮挡风雨?”

  “你……”张良张嘴就要辩驳,而扶苏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姑姑告诉他,不管有理没理,反正要把对方说得无话可说,那么你就是有理了。

  “只怕这三者都不是吧,虽不说锦衣玉食,琼楼玉阁,却也是美食华衣,偌大庭院,婢仆成群,需知前韩不过阶下之囚,我大秦这般对待尔等,还想要何!”扶苏跟着谨欢学得最好的,就是这装逼的本事,小小的少年眼中俱是轻慢之色,可偏偏不让人觉得高傲难攀,这一字字一句句说将出来,只怕不管是谁,都要说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可不就是,阶下囚想要什么待遇?都亡国之君了,能保命就是最大的仁慈,难不成还做梦还要从前的待遇不成?

  扶苏观察着张良的脸色,不待他反驳,接着又道:“这天下,原本就是有能者居之,难不成你要各国都讲仁义?若是如此,昔年何来三家分晋?”打蛇要打七寸,扶苏这一句话,就把韩国死死给钉住了。

  因为晋无公族,故而卿大夫的权利就很重,后来各家争斗到最后,晋静公被废,韩赵魏三支分晋。不管历史怎么被掩饰,这是改不掉的事实。

  “若按你所言,那么韩国当年行的也是不仁不义之事,若是如此,那我大秦灭韩魏,倒是替晋国报仇了。”扶苏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说道。

  张良:“……”

  这完全就不对啊好嘛!明明是在说韩非的事情好不好,为什么被扯到了三家分晋的事情上来!而且被他这么一说,为什么都有种韩魏活该的感觉了呢?不对,不对,不能被秦人迷惑!

  “好,如公子所言,且不提战事与国事,单提人情,韩非作为韩国公子,昔年不报效韩国也就罢了,而今居然效力于秦国,敢问,此举莫非不是不仁不义吗?”张良默默咬了咬牙,又坚定地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哈哈哈哈……”若说扶苏刚才还是用表情来嘲讽,现在就是切切实实用笑声在拉仇恨了。

  看到这一幕的李斯和韩非都纷纷转过了头,就是与扶苏接触还不算久的龙阳君都莫名地觉得哪里不对了起来。

  唯有谨欢,眼神亮晶晶的,死死盯着扶苏,活像看到了稀世奇珍一般。

  要说韩非一开始心中还有愤懑和苦楚,现在都快被这个小弟子给弄没了,剩下的只有对于弟子未来教育的担忧。

  扶苏啊,你怎么跟你姑姑学得这么像啊?她这么讨人厌还没被人给打死是因为根本没人打得过她,你要是也这样,会被围殴的啊!

  “这事情又绕回来了不是,早说了,如今都是秦人,敢问你为国效力,可算叛国,可算不仁不义?若是如此,那你当真不仁不义!再退一步说,老师并没有担任一官半职,还是说在你看来,教育弟子也算是叛国?那么当年孔丘可真是对不起鲁国啊!”

  张良急得火都要蹿上天灵盖了,这小子分明就是在诡辩!“你这是在诡辩,你在……”

  奈何,扶苏依然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便是退一万步说,昔年老师还在韩国之时,那个眼瞎心瞎之人,可曾听我老师半点劝导?明明知道我老师有经世之才,却因为忠言逆耳而不愿意听取,只顾得一味享乐,恣意欢谑,拿我师细微缺点取笑,刻意排挤,甚至于为了保命,将我师送来大秦做质子,这样的人,可配称为君主,又怎么配得上我老师的忠义胆忠肝!”扶苏字字句句振聋发聩,说到最后,更是堪称掷地有声。他虽年少,可是因为跟着谨欢习武的原因,也颇有一丝内力,若是他愿意,说话之时带来的震撼力,可不是单纯的大嗓门能比的。

  “扶苏……”韩非低低叹了一声,眼眶居然都红了。

  韩非不长于人情世故,性子有时候可说耿直得过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听不懂别人维护他的话,他教导扶苏至今,也不过一年有余,而扶苏今日却维护他到这般地步,韩非又怎能不感动呢。

  “此事皆因我而起,我一成年男子,岂可让小儿护于身前,张良,我知你心中对我有诸多偏见,然而今日我只问你一句,即便今日不是秦国灭韩,那么日后,可会有他国灭韩?这天下大势,我知你也看得清楚,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么韩国,可有能力合这天下?”韩非这两问,便将张良问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良怔怔往后退了两步,嘴皮子动了两下,脸色青白,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他年纪虽小,可是因为祖父父亲均为韩国宰相,出身政治世家,他看的,远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明白。

  韩国就像是一大船,外面看着华丽结实,然则内里却早就千疮百孔,即将覆灭。张良说他看不起韩非,可他又看得起韩王吗?不是他要说大不敬的话,而是在韩王说出投降二字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让人尊敬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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