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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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跟着搜寻的夏萍认出了她,“春燕!”

  春燕有些懵,夏萍已抱住了她,将她拉到林砚面前,“这是大爷!”

  春燕听得这一句,匕首才最终掉落下来,给林砚行礼,可她早已脱力,这一跪,整个人都栽了下去。林砚扶住她,只听得她在昏过去之前那细若蚊吟的话语,“洞内,岩石下。”

  林砚让护卫帮忙护送夏萍与春燕回城,待得众人走了,这才与司徒岳二人走入黑乎乎的山洞。洞里有些黑,点起火折子,在这微弱的光亮下果然看见山洞深处有一巨大岩石,岩石下方的土地有些松动,上头似是翻新过的。

  林砚徒手刨开,果然在里头取出了一个包裹。将其打开,竟是一本一本的册子,有账单,有名单,还有书信。

  但就这粗略一看,林砚已是震了。司徒岳更是惊讶,“这……这……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林砚将包裹重新裹好塞进怀里,出了洞,追上去,抢过一名侍卫的马,对紧追在后头的司徒岳道:“你的马儿跑得快,骑术也比我好些。去康王府,和三殿下一同入宫。我直接去!此事关系重大,必须马上禀报皇上!”

  ********

  宣政殿,司徒坤看着包裹中一项项证据,面色铁青,“好啊!真好!这些年,朕待他不薄,竟不知他藏着这等心思!更想不到,朝中三品往上,竟有四五人是他安插的人手!好啊!真是好!”

  司徒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盖嗡嗡作响。

  司徒岭言道:“父皇,若这上头所述为真,皇叔既能隐忍谋略这么多年,其心机城府可见一斑。该快些看管起来才好。儿臣只怕今日与衍之的所作所为,虽是秘密进行,可也只能瞒得过一时,倘或被他察觉出端倪。恐生变故。”

  “此言有理。”司徒坤将一块令牌递过去,“直接捉拿,还有这名单上的人,也全部抓起来!”

  那是禁军令牌,可号令所有禁卫军。司徒岭一震,只觉得手上沉甸甸的,脊梁瞬间挺得笔直。

  “是!儿臣明白!”

  忠顺王府。

  当禁军闯入的那一刻,忠顺王已知自己败了。

  司徒岭言道:“十二叔,还请同侄儿走一趟吧。”

  忠顺王轻笑,从鸟笼里抓出那只画眉,将挑食的签子掰断,扎进了画眉的心脏。

  林砚猛得一惊,但见忠顺王已将签子抽出来,将血迹擦拭,为画眉顺了毛,起身在地上挖了个洞埋进去,悠悠道:“你既是本王的宝贝,本王如今大势已去,你也便跟着去吧。”

  说完,他站起身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上的泥土和血渍,转身看着司徒岭与林砚,“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林砚微愣,见司徒岭没说话,言道:“王爷至少犯了两个错误。”

  “哦?”

  “第一,自作聪明。你派人假扮贼人二闯林府,却将这罪名嫁祸给北戎。然你算错了北戎的想法。北戎要的不是我就范,更不是我做出来的东西,他们只要我死。”

  忠顺王一震,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看着林砚,示意他继续说。

  “第二,你小看了叶鹤。大概连你自己也没想到,叶鹤会将你查得如此清楚,你名下的所有党羽和势力皆一清二楚,还立了名册。你更没想到叶鹤会在孤注一掷之际,还设计留下了这些东西。”

  “他找出了府中的细作,却没有直接杀死。让人钉死在棺材里埋了。却也将这些证据一起埋了。更在包袱里藏了一把刀。春燕凭借这把刀撬开了棺材,爬出了土。而叶鹤也算到了她一介女流,若要逃生,又在荒野,必定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

  “若是他胜了,自会再派人收拾了春燕。若是他败了,春燕自然会带着这些证据或者交出去。他没有退路,又怎会给你留退路。”

  忠顺王闭下眼,不是他小看了叶鹤。而是他错看了叶鹤。因是他让人找到了叶鹤,又一直都对叶鹤很好。叶鹤对他也从来只有感恩。他没有料到,他在做戏,而有人比他的戏更好。他错估了这一点,没有想到叶鹤对他早有防范。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他还有什么好说?

  他走上前去,看着司徒岭,“是去刑部,还是去宗人府?”

  “十二叔是皇室,自然是去宗人府。”

  忠顺王笑了,笑意中带着嘲讽。他曾主掌宗人府,如今却被关入了宗人府,多么讽刺!而对于这点,司徒坤倒也放心。

  又或者说,司徒坤是故意为之。这是在告诉他,不论他抓住多少势力,勾搭多少朝臣,帝王永远是帝王。他手中握着的,许多都是帝王给的。帝王能给,便能收。

  司徒坤是要让他看着,就算是自己掌管过的宗人府,只需一声令下,他也照样成了阶下囚。而宗人府里以往对他阿谀奉承的那些人,如今绝不会帮他。他没有花样可耍,也绝无后路可寻。

  这就是帝王!可惜,他没能成为帝王,否则,如今向他人展示帝王权势与威仪的,便是他了!

  忠顺王一叹,“走吧!”

  第111章 一百一十一

  这是一个动荡的夏末。

  京城百姓眼看着有人作乱,有人下狱,有人处死,有人革职。叶鹤死了,丹娜死了,忠顺王也死了。

  一杯毒酒,一把匕首。忠顺王选了毒酒。自从他被抓那日,便已料到了这个结局。宗室之身,不会用刑,却也不必用刑。

  叶鹤给的证据确凿,其名下党羽尽数落网,又有宋汾等人的口供,其罪已定。

  朝堂又经历了一场风云变幻。有人落马,就有人升迁。林砚的职位也升了。任职不到三个月便升迁,他大约也是此朝第一人。

  可能是大家一开始就知他在七品位上呆不久,也知他未入朝已有大功在身,去往翰林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倒也没出现什么质疑和弹劾的声音。

  七月十一,诸事落定。北戎除丹娜外其余人等皆查明与此事无关,蒙托出面担了丹娜的罪责,提出再割让一郡,将每年岁贡提高。内阁将条款呈上,司徒坤盖了玉玺。两国之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七月十三。拖了许久的北戎使团启程归国。

  京城外,蒙托回头看着那浩瀚庄严的城池,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丹娜,就死在那里。死在了异国他乡,连尸骨都不得重归故土。

  即便他们兄妹曾有不和,可就如丹娜所说,到底是一母同胞,血缘终究是血缘。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队伍中,阿卓出列上前行礼,“殿下!”

  蒙托回过神来,“怎么了?”

  阿卓跪拜下来,“现已出了城,再走一段,便过了大周的监视圈子。奴婢该离队了。”

  离队?蒙托一惊,看着阿卓,忽然想到什么,“你……你要去哪儿?”

  “公主虽死,但公主的命令还在。阿卓自然要去完成公主的遗愿。”

  蒙托嘴唇颤抖,“丹娜……丹娜吩咐了你什么?”

  阿卓莞尔一笑,“殿下可还记得公主对您说过的话?”

  蒙托眼珠闪动,“本王记得!”

  阿卓便也未再回答,只继续又是一拜,“但望殿下记得公主的牺牲,记得公主的嘱托。”

  说完,她站了起来,眼见前方商队经过,便趁着这股人流掩了身形,走了。

  蒙托看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不语。她们都是女子,都该是被男人保护着的。可为了北戎,为了家国,以身赴死,义无反顾。然而他这个男人呢?他这个北戎尊贵的嫡王子,炙手可热的未来储君人选呢?

  这样的他,凭什么可为储君?凭什么能担负起北戎一国之责?丹娜说的没错,是他无能无为!是他没用!

  恍惚间,他仿佛有听见丹娜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日,在扎他那一刀之前,丹娜对他耳语。只有两句话。

  一句是:林砚不死,北戎难安。

  一句是:大皇子或可利用。

  蒙托双手一松一紧,一紧一松,最终将车帘放下,吩咐道:“走吧!”

  不急!他不能急!正如丹娜所说,不必计较一时之得失。如今北戎要做的是忍,他要做的也是忍。他要等待最佳的时机。他不能让丹娜白死,不能让丹娜在那等时刻还费心为他所做的谋划全部赴诸东流。

  该是他承担起来的时候了!

  ********

  皇宫。凤仪宫。

  贾元春跪在下首,皇后坐在上座,依旧是当日的情景,不同的是,侧殿没有了偷听的顾延凯。而此时的情况也已有了不同。

  皇后一叹,“虽说你的举动在叶鹤的算计之中,但你有忠君之意,也算是用心了。皇上自会念着你的功劳,论功行赏。但皇上再如何行赏,却也不会为你和延凯赐婚,你可明白?”

  贾元春深吸了一口气,明白,她当然明白。她闭上眼睛,一时有些无力。她用了这么多手段,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到头来难道终究是一场空吗?

  “娘娘,臣女……臣女……”

  “这称呼还是改了吧?贾家的死罪虽免了,可皇上却也夺了爵位,更罢了你的父亲的职位。你这臣女二字,用起来只怕不大合适。”

  贾元春一震,嘴唇抖了抖,“是!民女知道了。”

  失了这些,她的身份与顾家就更不般配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等结果,可是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那等情况,她除了投诚,绝不可能与丹娜同谋。

  皇后一叹,“本宫不是无眼,更非无心。这一年多年,本宫看得出来,你对延凯有真心在。延凯心思单纯,有些他想不到的,你也在尽力为他着想。

  顾家八代至此,子嗣素来艰难,也从未想过定要娶个如何高门的媳妇入门。只需真心为延凯的,兄嫂并非不能接受,本宫也并非不能接受。”

  贾元春一喜,抬起头来,却听得皇后冷冰冰地话语又道:“但不能是你!”

  贾元春面上的笑容刚绽放出来,僵在脸上,转而垮了下来。

  “你很聪明,与贾琏只说了一半,贾琏便也只和皇上说了这一半。可你以为,单挑出贾家的事情,瞒下自己的,便能躲过一劫吗?”

  这句一出,贾元春面色瞬间灰白。

  “你是不是想着,事涉异族,兹事体大。或许也猜到了几分怕是与朝廷陛下相关,在这等大事面前,人人自顾,哪里还会来调查你这点小事?而只需对方阴谋粉碎,那么你的这点事也便可能埋没下去。”

  “你在赌,又或者说,那等场合,你只能赌。可惜,你赌输了。”

  贾元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顾家可以不计较门第,却不能不计较品性。”

  间接弑母,故意杀婢,谋害堂嫂。哪一桩哪一件都不能让她成为顾家未来的宗妇!

  贾元春闭上眼,露出苦笑。她错了,她就错了那么一步。然而就是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

  若她没有在王氏想谋害王熙凤的时候献出了秘药,若她只安静地做一个贾家的大姑娘。也就不会被逼犯下后面所有的事,更不会落入今日这等局面。

  皇后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言道:“世上之事便是如此,从无后悔药可吃。每个人都需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不论她是否已悔,不论她是否已改。”

  “念在你也曾对延凯好过,也曾为他用过心。你的事本宫可网开一面,就不戳穿了。至于抱琴,本宫也可派人将她送走,保证她这辈子再也不会回京,不会再危及到你。但有个条件,你该明白怎么做?”

  贾元春咬着牙,她明白,她怎会不明白!可她宁可一直拖着,大龄不嫁,便是舍不下顾延凯,要她放手,她怎么做得到!

  皇后却没有管她怎么想,接着说:“延凯赤诚之心,外人动摇不了。只有你自己来。他虽单纯,却并非傻子。这一年来,你身上的诸多破绽,他并非看不见,只是他愿意去相信你。本宫希望你能将真相告诉他。务必让他死心。”

  将真相告诉他?

  要她说,从一开始,她便是别有用心地向明/慧师太学医,别有用心地临时抱佛脚练习西洋画书。更是别有用心地在梅花庵后山作画。一切都是为了他,都是为了接近他,让他对自己动心?

  顾延凯是赤子之心,可也正因为赤子之心,一旦知道实情,绝不会再原谅她。

  “娘娘就不怕……不怕侯爷……”

  “怕!”皇后抢先道,“本宫当然怕延凯会受刺激,会难过,会伤心!但长痛不如短痛。本宫当延凯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眼看自己的孩子长了颗毒瘤,明知挖出来痛彻心扉,可若是不挖,便是腐烂恶臭,连带着他所有的好肉一同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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