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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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面青江“咦”了声:“我不行吗?”

  “怎么说也是重要的珍藏品呢。”他眉眼弯弯,也不知是在较什么劲。

  “跟那没关系,”千里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他是个彻彻底底的新选组迷,也多亏了他的福,一开始见到清光就认出了冲田总司的家纹。”

  剩下的半节课,笑面青江就陪她站在那里,靠着窗边听完了元弘之乱终结镰仓幕府的始末。对于曾在那里征战过好几次的付丧神来讲,曾无意中目睹过的细节比中学课本上语焉不详的描述要详尽得多,但像这样听着后人评判那段历史也未尝不是一种趣味。

  更何况是跟主人一起。

  下课铃响起,方才还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在木村开始收拾讲义时霎时恢复了精神,笑面青江看见生前的审神者笑着用笔记戳了戳前座的女生,后者一脸感谢地接过开始誊抄——他在校门口见过那个短发女生。

  “双叶,我的朋友。”

  千里简要地说了句,随即向另一个方向侧了侧头。

  “走了,接下来要去那边了。”

  那天的经历,她记得很清楚。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会有比其他课间长一些的休息时间,死前一天,她做了和以往一样的事。

  他们跟着从座位上起身的堀口千里一起穿行在往来说笑的学生身边,但跟需要来回闪身的长发女生不同,以灵体形式存在的两人甚至可以直接从其他人的身上穿过。

  身后蓦地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抱歉抱歉,能不能让一下——啊!”

  摔倒在地的女生有些疑惑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半天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撞到了什么。

  “她……”堀口千里停下,回头看向同样诧异的笑面青江,“撞到你了?”

  “虽然看不见,但意外地能碰到呢。”他讶异地点点头,又瞧向正右手抱着书包,左手往回捡掉落出来的书本跟物件的女生,“看样子,她是才到这——嗯,学校吗?”

  “应该是迟到了。”

  不然校规是禁止在走廊里奔跑的,堀口千里想起自己有时赶了迟到的末班车也会急急忙忙地铤而走险,“能撞到你,至少说明灵感很高吧。”

  搞不好又是一任审神者的后备役。

  她好奇的视线在落到同样从书包一角散落的纸片时顿住。

  ——迟延说明书。

  这是车站在电车延误时会给学生或上班族签出的证明,好不影响他们的出勤率。电车延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在这个高压社会,最常见的是——

  卧轨的人身事故。

  明天会有人拿着同样的纸吗?

  笑面青江余光瞥见突然转身离开的审神者,短暂的怔愣后也顾不上再打量那个女生,立刻快步追上。想问出口的话在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时又咽了回去,紧绷起来的氛围一直到两人跟着到了医务室后才有了缓解。

  他们到得晚了些,还活着的堀口千里已经开始熟稔地帮忙登记身体不太舒服的同学。

  顺着她偶尔自认为不经意瞄过去的视线,千里看到了正面色冷淡地坐在桌前询问病情的校医。

  其实哪有什么病?

  大多是雷声大雨点小,甚至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为了装着不舒服来欣赏一下帅气的男校医。

  不是女校稀缺男性资源,也不是对比出奇迹,他的样貌确实是很英俊的。哪怕就在见识过了诸多付丧神的现在,堀口千里也稍微有一点能理解自己当时之所以被吸引的原因。

  “真是个看着就很无趣的人啊。”

  笑面青江的评判声在耳边响起,她愣了两秒才意识到他是在说久神夹。

  “眼镜未免太老土了点,”他继续道,“发型也是,完全不合适呢。”

  堀口千里:“……”

  堀口千里:“你在质疑我的眼光吗?”

  “不不,怎么会。”笑面青江笑得纯良,“但是,主人以前说的那个人,难不成就是指他?”

  “嗯。”

  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喜欢过久神老师的吧。

  但是,对于已经忘了该有的感情的她而言……

  “喜欢……”离开学校的路上,她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感觉?”

  “应该是想不断亲近对方的感觉吧。”

  胁差出乎她意料地开了口,在接触到她讶异的眼神时勾起唇角,“至少我是这么想的呢。”

  堀口千里没参加什么社团,放学时间一到就跟双叶告别,乘上了回家的电车。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的电车车厢空荡荡地坐不满几个人,几站过后,他们一起下了车,目睹着她走进一栋高级公寓楼却没跟着进去。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从街角的小公园的秋千上正好能望见公寓楼门口。

  “主人在等什么吗?”

  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那里,笑面青江终于忍不住心中疑惑。

  千里抿了抿唇。

  她在等,等父母有没有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回过家。

  但公寓门口始终没驶出过熟悉的车牌号,这也就意味着,两天前真的是他们见她的最后一面。

  “事实上,”她一直没有回答,青江便径自开了口,“从刚到这个时代起,我就在想一个问题。”

  “主人从最开始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是以怨灵的身份。既然是怨灵就会有怨恨,既然有怨恨就会有凶手——”

  风摇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主人,”他金绿色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您是在什么时候死的?”

  最重要的是,在他见到还活着的审神者后,发现两者的样貌没有任何差别——连头发的长度都不差分毫,相处的时间段显然十分相近,搞不好就是这两天。

  堀口千里看向已经隐隐泛出鱼肚白的天际。

  是在今天啊。

  “能这么问出这种问题也真是厉害。”

  她施施然从以她的状态根本无法摇动的秋千上站起,“可惜我不想回答。”

  根本不想理会匆忙追上来的胁差,千里径直往车站的方向走去,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至少见证自己死亡这一条原本不在计划之内,可是——

  在她经过711门前时,便利店的感应门忽然应声而开。

  千里僵在原地。

  从她身后经过的男人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了两罐才从冰柜中取出的啤酒。他一面毫无所觉地穿过亮起绿灯的人行横道,一面伸手进去,拉开了其中一罐的拉环。

  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男人的脸。

  她是从背后被推下去的,在抬头时只看到了疾行过来的电车。报纸的报道中没出现过他的照片,凶手的面孔永远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中,然而,当她跟对方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就像是什么来自灵魂深处的提示,只一声就让她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杀念。

  如果在这里杀了他,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是他吗?”

  只听到胁差的声音,堀口千里就知道他从她异常的杀意中猜出了大半。

  “别拦着我。”

  她低声说。

  “也别跟我说什么这样就跟敌人没差别了的鬼话。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已,是死是活能影响到什么历史?”

  他们都知道她只是在强词夺理。

  这就像蝴蝶效应,一个普通人的存在与否未必真不会在历史上造成滚雪球般的影响,更何况,堀口千里的存在,对未来的历史已经是必不可缺的。

  “主人还真是善变啊,明明之前还说自己不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听到身后衣料的摩挲声,堀口千里愕然回首。

  一如他们的初见。

  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单膝跪下的付丧神眼中依然含笑。

  “我说过的,所有对您造成阻碍的敌人,我都会为您斩除。”

  “主人的手上用不着沾上杀孽,”他轻声道,“对历史产生的影响,由我来承担。”

  “你在说什么?”

  脱口而出的话语中带着连千里自己都有些无法想象的怒意,“根本不用你掺和,跟你无关的事情为什么要你来付出代价?!”

  “我是您的刀,”笑面青江说,“刀为自己的主人效力,有什么问题吗?”

  哪怕是在堀口千里盛怒的眼神中,他的盈盈笑意仍未减半分。可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坚定,他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她一声令下,他真的会去这么做。

  她的指甲一点点地掐入掌心,可依然没抵得住越来越明显的颤抖。

  “……”

  笑面青江没听清她的低语,“什么?”

  “我说算了!”千里喊出了哭腔,“堀口千里已经死了,我站在这里就是证据!”

  人死不能复生,她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她正想往前走,有人忽然拽住了她的手腕,“主人要去哪里?”

  “车站就在前面——至少让我看一眼我是怎么死的!”

  她听到笑面青江的叹息声。

  起身时,他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她的双眼。

  “如果那已经是主人的噩梦,”他道,“再去看也无非只是会让噩梦的程度再加深而已。”

  不断涌出的泪水浸湿了他的手套,有很长时间,他跟堀口千里谁都没再说话。

  “我只退最后一步。”

  半晌,她终于再度开口。

  “我知道最近的医院在哪里。”

  *

  比起大型的医院,日本更常见的是私人诊所。

  从医院退休后的医生凭借执照开办诊所,病人就医也是就近找这样由两三个医生护士组成的小地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仪器倒也是一应俱全,诊所解决不了的复杂病症才会开具推荐信到更完善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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