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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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屋子的人都被猫儿的话逗得哈哈大笑,柳侠虚荣心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在猫儿的小脸儿和脑门儿上亲了好几口,以资鼓励。

  秀梅说柳葳和柳蕤:“听见没,不好好学习,对着人家小妮儿吹口哨,会成流氓,会叫学校开除,咱家哩孩儿可不能成那种人。”

  一直沉默的柳长青忽然咳嗽了一声,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柳侠他们马上坐直了,连陈震北都把身体又挺了挺。

  柳长青抬眼看了一圈,沉声说:“您几个都给我听着,我虽然现在不经常出去,也知道现在哩世道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外面那些孩儿们不知道从哪儿学了恁多坏毛病,说是啥开放。

  人家家哩孩儿啥样我管不着,开放不开放哩我也不懂,不过我知道,那不好哩东西,不管到啥时候,不管你给他换个啥好听哩名头,里头哩芯子还是一样,他变不成啥好东西。

  当男人得能吃苦有担待,当女人得识大体守本分,这到啥时候都是好德性,都不会变。

  啥是男人哩担待?就是:是自己哩事儿,再苦再累再难,你都得扛着,不能往后躲,有一口气在,就得撑起自己的家,养好自己哩老婆孩子一家人;

  啥是女人哩本分?

  做闺女时刁蛮任性些不算啥大毛病,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从也不是罪过。

  结婚是要和一个人过一辈子哩,自己想做主找个称心如意哩人是对自己负责,没啥错。

  我跟您妈俺从来都没觉得在婚姻上不从父母之命是啥伤风败俗、忤逆不孝哩事,”

  柳长青提高了腔调:“但是,外人哩闲言碎语你可以不管,父母之命也可以不从,自己哩清白之身却必须要守住。

  嫁了人,就一定要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安于妇道;

  现在外面有些个人,拿着啥自由恋爱当由头,去做些见不得人哩腌臜事,你们都不准跟着学。

  是个人就得有节操,贞操不是光说女人哩,男人也得把自己的身子看得金贵些,不能把自己当成个畜生连自己那二两肉都管不住。

  我跟您妈会为您几个哩婚事操心,但不会强迫您,在婚姻大事上,牛不喝水强按头哩情况咱家永远都不会发生。

  不过您也都给我记着:自由恋爱可以,都要规规矩矩哩恋爱。

  为啥说是谈恋爱?就是让两个人在一起多说说话,人那心里想哩啥,说哩多了,自然慢慢慢慢的就都露出来了,这时候一个人是好是坏,适不适合你,你就都知道了。

  其他哩事,是结婚以后才能做哩事。

  您就是觉得跟人家闺女再投缘,你再待见她,没领结婚证,没拜堂成亲入洞房,就不许碰人家闺女。

  您不管谈多长时间,到哪一天觉得不合适了,想退了,只要没碰过人家闺女,您妈俺俩都支持您,以前花过哩钱啥咱都不说,俺俩也不会埋怨您一句。

  钱咱以后还会再挣,要是娶个搅家不贤哩女人,那祸害哩不光是你哩一辈子,还会连累下一代孩儿们。

  可要是人家闺女说你碰了人家一个小指头,您都给我听着,那对方就是个憨子傻子、瞎子瘸子,您也得把人给娶回来。

  娶回来后,您俩人就给我滚出去自己过去,我看不得俩不懂羞耻没节操哩东西在我眼前晃荡。

  而且我活着一天,您就别想离婚,咱家容不得那始乱终弃哩腌臜事,听见没?”

  柳川、柳凌、柳钰赶紧站起来:“听见了。”

  柳长青威严的看向柳侠:“你哩?你咋不说话?”

  柳侠抱着猫儿,急忙站不起来,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很冤枉:“伯,我才十六啊,再说了,俺班里一共才俩女生,都比我大好几岁,我根本就没想过谈恋爱呀!”

  柳长青说:“现在你还小,以后等你长大了,也是这个规矩,听到没?”

  柳侠赶紧回答:“听到了。”

  柳长青看了看一群孩子,对陈震北说:“我怕他们年轻不懂好歹,啥都学,多说了他们几句,俺乡下人不懂恁些大道理,说话粗鲁,让你看笑话了。”

  陈震北说:“怎么会呢?叔叔,我觉得您说得特别有道理,是我在您这里受教了,我还得谢谢叔叔的教导呢!”

  回到柳侠他们住的窑洞后,几个人还接着原来的话题说。

  柳侠对柳凌说:“五哥,你找个京都媳妇呗,到时候我带着猫儿去看你跟五嫂,六哥来信一直说京都多漂亮,猫儿想去京都耍,要是我带着猫儿去京都住在曾大伯家,咱伯肯定觉得给曾大伯添麻烦了。”

  柳凌捏着猫儿的小脸蛋说:“看您小叔他多偏心,为了让你去北京耍,就叫五叔找个心比天高的京都姑娘做媳妇,那五叔一辈子还不得可怜死。”

  猫儿说:”俺小叔才不偏心哩,俺小叔最好了。“

  陈震北笑起来:“我算看出来了,柳侠在猫儿眼里就没有不好的地儿。幺儿,你什么时候想带着猫儿去京都,给你五哥写信,我去接你们,你们在京都的一切包给我,让你五哥自由的找他的媳妇儿吧!”

  柳凌说:“我毕业之前都没恋爱计划,幺儿那班好歹还有俩女生,我们队一水儿的和尚,我跟谁谈去啊!”

  柳川说:“这个可不好说,没准哪天你上街买包方便面,正好对面走过一个女孩子,你就一见倾心了呢!”

  柳凌说:“不可能,一,我从来不买方便面,二,外貌对我的吸引力持续时间过短,我的心还来不及反应呢,脑子已经忘了眼睛带来的视觉兴奋,故,三哥该推论不成立。”

  柳钰说:“小凌,你别找京都哩妮儿,要是结婚后人家看不起你,那日子也没法过,还不如找个咱老家哩妮儿,只要对你好就中。”

  于是几个年轻人又就外貌和内涵对爱情的重要性讨论了大半夜。

  猫儿和柳蕤阴历十二那天报到,当天就直接上课。

  柳侠接送了猫儿和柳蕤两天,这两天,猫儿只要一放学,就一步不离的跟在柳侠身边。

  十三的晚上,柳凌和柳侠开始收拾东西,猫儿一声不响的在柳侠身边帮他拿,帮他递,柳侠找话和他说,猫儿也只是点头或“嗯”一声表示知道了。

  猫儿不敢说话,他一张嘴就会哭出来,他知道小叔必须去上学,他不能赖着不让小叔走,那样会让小叔心里更难受,猫儿不想小叔难受,所以他不哭。

  那晚上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话到半夜,柳侠他们回到自己住的窑洞后,猫儿就搂着柳侠的脖子,一动不动。

  一晚上猫儿睡的都不踏实,他不想睡着,他想多看小叔一会儿。

  陈震北看着柳侠和猫儿低落的样子都觉得心里不舒服,柳凌对他说过猫儿在村子里的处境,这几天他也发现猫儿从来没有离开过柳家的院子。

  因为过年时人们本来就有很多特别的忌讳,柳侠连猫儿从别人家门口过都尽量避免,省得万一谁家正好出点啥不好的事又赖在猫儿身上。

  陈震北一边觉得猫儿很幸福,一边又觉得他真的太可怜了,他对柳凌说:“让柳侠毕业去京都吧,到那里谁也不认识谁,猫儿的日子就好过了。”

  柳凌说:“连长,京都是那么好进的吗?我听曾大伯说那些上大学特意挑京都的学校的人,毕业后也都被派遣回原籍了。”

  陈震北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第二天清早,柳钰、柳魁和猫儿把他们送到了望宁。

  等了十来分钟,车子来了。

  柳钰一直拉着柳凌的手,不想让他上车。

  猫儿把眼睛睁大大的,不让眼泪流下来,隔着窗户看着柳侠:“你给我写信,写可多。”

  柳侠点头: “嗯,小叔一下车就给你写,写可多张,叫俺孩儿看一黑也看不完。”

  柳魁把猫儿举起来,让他在柳侠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退向远处。

  柳侠隔着玻璃看着猫儿给自己挥着小手,到底没让泪流下来。

  他们一到荣泽,陈震北先在十字路口的邮电局打了个电话,然后才跟着柳川来到公安局。

  柳侠原来认识的那些柳川的队友几乎都不在,柳川说他们在新区盖的集资楼今天要奠基,那些人都报了新房,今天都过去看热闹了。

  中午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才碰到那些人回来,一个个都很兴奋的议论着,什么三室一厅,两室一厅,柳侠也不懂,只是奇怪这么多人都高兴的事情,怎么好像跟三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下午四点,柳川开车送他们到了原城火车站,在候车室门口,两个穿军装的人把几张火车票交给了陈震北。

  柳侠拿着陈震北给自己的那张淡红色车票,非常吃惊的看柳凌和柳川:原城至江城,硬卧下铺。

  陈震北敲了柳侠的头一下:“现在坐车比你放假时还紧张,就你这小身板,如果是硬座,我估计你都不一定挤得上车。”

  柳侠对一个月前的经历还记得清清楚楚,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挤得上车,但不一定能挤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且,他们也不一定能买到有座号的票。

  柳凌虽然有点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

  他和几个战友回来时的车票就是陈震北给买的,全都是卧铺,陈震北到柳家岭的那天就告诉柳侠不用担心火车票的事,当时柳凌就想到了陈震北可能会做点什么。

  柳侠年前给他的最后一封信陈震北也看过,信上柳侠说了自己的开学时间。

  柳凌对柳侠说:“既然买好了你就坐吧,正好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挤车。”

  柳侠第一次看到地毯,红色的铺满整个贵宾候车厅的地毯。

  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再尖利嘶哑,身边没有大包小包的人挤来挤去,里面的人都安静的坐着,有的在看报纸杂志,有的在闭目养神,说话的人声音也都很轻。

  有人该进站了,从宽敞的大门里轻松地离开,不需要搏命一般争抢着才能上车的人从容的走在宽敞安静的站台上。

  柳侠想,以后我挣了工资,猫儿再坐火车的话一定也要坐卧铺。

  柳凌他们的车将近十点开,可能因为有陈震北在柳凌身边,所以柳凌上车的时候柳侠和柳川没那么难受。

  柳凌临上车对柳侠说:“别恁担心孩儿,有咱伯咱妈咱大哥,咱猫儿肯定没事。”他又对柳川说:“三哥,家里以后有我呢,你以后把工资攒起来吧!”

  柳川笑着用力拥抱了他一下:“好好上你的学,别瞎操心。”又对陈震北说:“以后麻烦你多照顾小凌,有时间一定再来啊!”

  陈震北点头:“放心,一定”

  柳侠的车是凌晨一点多,柳川等他的车启动了才离开。

  火车驶出原城站,柳侠趴在铺位上向外看,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浩瀚星空。

  第51章

  柳侠没想到,他一开学就能迎来那么大一个惊喜

  柳侠返校后第一件事就是坐下来写信,他给猫儿的信刚写了一个开头,生活委员王四平就来了,笑嘻嘻的让柳侠在一张纸上签字,柳侠看到自己名字后的数额时吓了一跳:一等奖学金,一百元。

  和他相反的是毛建勇和云健、黑德清,毛建勇两门不及格,云健和黑德清各一门,都得补考,仨人看着柳侠,眼睛里简直要伸出把小刀子将柳侠凌迟。

  柳侠对着仨人嘚瑟的仰头大笑:“哈、哈、哈!不用补考还有钱拿的感觉真好。”

  柳侠晚上坐在床上仔细整理自己的东西时,发现他从家带来的皮箱夹层里,又多出了五十块钱。

  不用说,一定是柳长春放进去的,可柳侠怎么也想不出他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他决定不纠结那么多,来日方长,以后挣了钱好好孝敬二叔就可以了。

  柳侠把自己原来攒的钱也拿出来,这些钱他回家时没有拿出来,他知道,拿出来,父母和哥哥们不但不会高兴,还会担心他在学校是不是省吃俭用过的很艰苦,柳侠把钱留着,有自己的打算。

  柳侠在这边一遍又一遍的数钱,云健在对面铺上鄙视他:“你葛朗台转世啊?就那一、二百块钱你至于吗?”

  柳侠看都不看他,又数了一遍:“你不懂,不跟你说。”

  星期天,219全体逛街,毛建勇说,春节后是一年里销售最惨淡的时候,现在出去买东西特容易成交。

  果然,回来时七个人都有收获。

  柳侠给猫儿买了两套秋衣秋裤和两双小鞋子小袜子,另外还给柳葳和柳蕤各买了一套秋衣秋裤、袜子和一双塑料底的鞋子。

  春天的气息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了,猫儿他们除了棉裤就是单裤,没有过渡的衣服,春秋天都是两条单裤套着穿,不舒服;塑料底的鞋子在下雨的时候不容易湿透

  过了一个学期,柳侠对大学生活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的课程考完即过,没有中学时翻来覆去复习考试的过程,这点柳侠特别喜欢,这学期一开学他们就进入了专业课全新的领域,让柳侠非常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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