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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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真的不堪一击么?!

  这个时候, 陆修泽已经不会再为了相似的白色巨狼而走神,于是他冷道一句来得好,身上的黑焰便狂涌而出,升腾而起, 化作长龙,袭向白色巨狼。

  白狼早在一旁观战之时, 就已经暗自将这黑焰揣摩出了几分厉害, 如今见黑焰再向他卷来,它又哪里肯正面迎上,重蹈何不归之覆辙?于是白狼张口一吐, 一团清凌凌的水气出现,迎风而长,化作瀑布般的巨大水幕,欲要将黑焰连同陆修泽一并裹挟起来。

  要知道,这水幕可不仅仅只是水幕,而是三雷化阴真水,其特性与陆修泽的黑焰有几分相似,那便是腐蚀一切!若是陆修泽真叫这三雷化阴真水缠住,恐怕下场不会比一旁的何不归好上多少。

  对于这真水,陆修泽冷笑一声,心念一动,地上原本半跪着的何不归便蓦然站起,单腿在地上一蹬,便伴着一声地动山摇般的闷响,后发先至,一头撞入了那水幕中。

  狼妖又惊又气,见这三雷化阴真水还未对上陆修泽,就先将何不归裹挟了进去,心中分外憋屈,但又无可奈何,只得先收起了这三雷化阴真水。可被陆修泽操控着的何不归却不依不挠,身形没有半点停顿,在没有真水的阻挠后,更是凶悍地袭向白狼。

  由于白狼太过巨大,对于攻势迅疾狂猛的何不归来说,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靶子,于是白狼不得不缩小了身形,化作人类模样,想要抢先制住何不归,再放开手脚来对付陆修泽。

  陆修泽对着狼妖的人形凝神一瞧,赫然发现这白狼人类时的面貌,与何不归竟有八分相似。

  陆修泽心念电转,终于明白了何不归的真正身份——半妖!

  在这世上,妖族与魔族十分相似,都有两个形态,但二者不同的是,魔族天生就可以在人类与兽形之间转换,而妖族却要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够化作人形。这样的不同延伸及半妖和半魔人身上后,区别就更大了。半魔人如魏谌,常年都是人类的模样,若非有那不知来历的狼妖恶意激发了他的魔族血液,恐怕魏谌这辈子都不会显露兽形;而至于半妖如何不归,则会因为妖族特性,无法长时间保持人形,而在登入金丹之境后,更会不可控制地显出原型!

  神武峰对一切妖魔都态度严苛,武直长老想必就是在何不归登入金丹之境时发现了何不归的马脚,所以才叫何不归慌乱之下,击杀了毫无防备的武直长老,叛门而出。

  这些转过的念头只在一瞬间,那一头,被何不归步步迫近的狼妖怒从心起,向着陆修泽怒喝道:“卑鄙小人!有本事就放开他,同我来战个痛快!”

  陆修泽哪里会理会这样的叫嚣,因此只当做没有听到,操控着何不归,一左一右地向白狼攻去。

  而就在陆修泽和狼妖纠缠的时候,那一头,闻景也来到了长宁宫中。

  作为一国的天子居所,长宁宫长年有修士驻留,虽然修为只有筑基后期,但对于凡人来说,也是修为高深的仙师了,因此只要稍稍显露出手段,就会被凡人的天子供奉起来,尊以国师之名,以求保护。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原本应当镇守长宁宫的修士不知所踪,宫人们也早已被两个金丹修士的交手吓得惶惶不安,冲开宫门,离开了此地。闻景不知道此刻天子是否还在宫中,然而闻景来长宁宫之前,却算了一卦。卦象中指示,若他想要顺利达成目的,那么贵人就在长宁宫中!

  长宁宫中的贵人,除了天子之外,还能是谁?于是闻景便循着卦象的指引,一路走入长宁宫深处。

  事实上,早在大半年前,偷听祖父与大伯父亲书房夜话时,闻景就已经在心中描绘出了天子的五分形象:性情软弱糊涂,只求面上安定,所以放纵亲弟敌视重臣,任由皇子结党。

  虽咋眼一瞧,豫国似是蒸蒸日上,一派地锦绣繁华,然而豫国早已外忧内患,如大厦将倾。也正是因为如此,闻家上下无论何人,都没有料到,豫国天子竟然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豫国内部的官员进行一次巨大的清洗。

  官家太糊涂了!

  若是淮建王当真杀了那些重臣,官家可有想过何人可以顶替他们的职务?镇守边疆的叶将军就真的甘心自己一家老小就这样稀里糊涂死了干净?若叶将军到时候愤而起兵,官家可有想过何人能够抵御叶将军的将士?!又可曾想过到时候乱成一锅粥的豫国,该如何抵御楚国的进攻、如何制止赫匪和沙漠部族的掠夺?

  官家太糊涂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软弱糊涂,闻景才能趁机逼迫天子教出手中虎符,调令中定府内外所有官兵,将中定府中的数十万人尽数引出中定府,而后拥六皇子登位!

  闻家早已被打上了六皇子党的标签,也正是因为这个标签,闻家才会碍了天子和淮建王的眼,从而招来杀身之祸。如今危机临头,若让官家继续当着他的天子,对闻家百害而无一利,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拥护六皇子登基。一来,从龙之功获利甚大,足以让闻景消弭灭门之祸,甚至能再上一个台阶;二来,闻景也相信祖父的眼光,相信六皇子必有过人之处,那么由六皇子登位,于闻家于豫国,都是大有好处之事。

  闻景性情正直,却从不迂腐,该心狠果决之时绝不手软,因此他下定决心后,便直奔长宁宫深处,然而就在他来到勤政殿外时,他却感到勤政殿中并非只有一人。

  闻景听到勤政殿内争执的声音,稍一犹豫,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只听勤政殿内,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厉声喝道:“逆子!你就是这样同你父亲、同一个天子说话的吗?!”

  被这人呵斥的另一人毫不退缩,愤慨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父皇难道还不肯放下自己的架子,承认自己的错误吗?!若非父皇默许了淮建王那贼子勾结妖魔,我们豫国怎会陷入如此境地?!父皇,你睁开眼看看吧,就连长宁宫人都已经逃了十之八九,中定府中又是如何?那些在妖魔中死伤的百姓又是如何?!即便父皇不在意百姓的性命,那么那些死去的将士呢?那些高官学子呢?百姓是豫国立足之本,将士是抗敌之盾,学子更是我们豫国的未来和希望,但如今又是如何?作为凡人,我们为何要引来妖魔,以至于整个中定府都化作灰烬?!父皇啊父皇,你好糊涂啊!”

  “闭嘴!”天子恼羞成怒,呵斥道,“我再如何,也是豫国的天子,你还没坐上这个位置,就操着皇帝的心?!小六,你可真是好样的!”

  小六?莫非这就是六皇子?

  闻景闪身躲入暗处,向勤政殿内一瞧,只见如今的勤政殿内早已不复往日的干净整洁,反而因不断的地动而蒙上一层灰尘。但就算如此,豫国的天子依然高坐皇位之上,似是知晓自己即便今日逃出中定府,之后怕也难逃满身罪责,更是可能被逼“禅位”,终身软禁宫中,于是他宁死也要死在皇座之上、天子之位。

  官家的心态闻景其实能够理解,但他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六皇子也在宫中,未曾出宫避难?

  面对天子的诛心之言,六皇子毫不退缩,道:“我既身为豫国皇室,忧心豫国内政子民本就是我份内之事,父皇也不必说那些话来挤兑小六!如今事已至此,父皇与其抱着皇座不撒手,不如想想该如何解决这些事!”

  天子冷笑道:“你想如何?”

  六皇子毫不犹豫道:“以虎符号令虎贲军,护卫中定府子民于白眉山后!”

  天子虽然糊涂,但也不算太蠢,到了这个时候,哪里不明白六皇子的心思,于是他脸色一变,冷笑连连,道:“你说了那么多,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我手中的虎符,为了那十万虎贲军?满口忧国忧民,最后还不是为了利?还不是为了在我死后同你二哥争这个皇位?!小六啊小六,你的仁义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天子越说越是气愤,最后从龙椅上跳起,厉声咆哮:“都是小人!统统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父皇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六皇子冷然道,“再者说,若能使我豫国强盛,成百世基业,留万世之功,便是小人又有何妨?”

  门外的闻景听得一怔,蓦然明白了卦象中的贵人所指何人。

  然而对于六皇子的这番话,天子却是出离愤怒,历声道,“大言不惭!若我不答应,你待如何?!”

  六皇子还要再说,却听闻家那处巨狼怒啸,其后,那遮天蔽日的巨狼缩小,叫长宁宫处再也瞧不见那处战况,只有脚下地动越发强烈,叫殿内两人身形摇晃,几乎都无法站稳。

  闻景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于是他推门而入,向着殿内惊诧的二人道:“我劝官家还是应下六殿下吧。”

  “你又是何人?”天子怒视闻景,在瞧见闻景一身红衣,似是新郎官的衣服后,瞬间明了闻景身份,转而道,“即便你是仙师,怕也没有立场来逼迫一位天子!”

  闻景淡淡道:“如今的我并非是以修士的身份站在官家面前,而是以豫国子民,闻氏之孙闻景的身份站在此地,恳请天子拿出虎符,驱散中定府中的百姓。”

  天子气得几乎厥倒,道:“那你是不是还要我再顺手下一道诏书,传位于那逆子?!”

  闻景道:“若官家肯的话,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六皇子望着闻景,又惊又喜,天子则气得满脸通红,怒视闻景,道:“我听闻闻氏闻景拜入择日宗门下,而择日宗是为正道五宗之一,行事向来自有章法,但——正道五宗的修士,就是你这模样么?!吾乃天子,奉天之命,得之皇位!如今你插手凡间事务,逼迫天子退位,就不怕拂逆天道之意,以至于报应临身,身死而道消?!”

  六皇子脸色微变,怕闻景当真被天子的话挤兑得转身离去,于是上前两步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场面,然而不等六皇子开口,闻景便正色道:“天子不必多做试探,于我闻景来说,若我一人身死能换来豫国活人无数,那我便是死,也心甘情愿。”

  “轰!”

  空中惊雷闪过,而后一道接着一道,连成一片,轰响不断,光芒夺目,将黑夜映得如同白昼。

  在这样的雷声下,闻景的神色竟是比雷光还要灼目,如同此刻天命加身,连声音都带着难以违抗的威势。

  “还请天子退位!”

  轰——

  又是一道雷声响起,其色诡谲,远超常景,轰然落下,击向白狼。

  白狼及时避开,但那雷光威力过大,是以最后还是被雷光稍稍擦过右手手背,留下一片焦黑。

  如今,在陆修泽和何不归的夹击下,白狼虽同为元婴期修士,却因顾忌陆修泽手中的何不归而左支右绌,模样十分狼狈。

  眼见白狼步步败退,已露颓势,陆修泽正准备加紧攻势,没想他体内气息蓦然一顿,身上灵气滞涩,运转不定,露出瞬间的破绽来。

  白狼窥得机会,不敢多留,用法器一把捆住何不归,提起他转身就要遁走。

  陆修泽虽不知自己此刻灵气为何滞涩,但却知道除恶务尽,对敌人定要斩尽杀绝,因此不顾身上剧痛,强行催动黑焰,向白狼和何不归卷去。

  白狼见陆修泽如此不依不饶,终于忍不住心中焦虑惧怕,厉声道:“吾等乃是拙道魔君座下,你已杀了魔君座下一名爱将,如今还对我们穷追不舍,就不怕拙道魔君震怒,怪罪下来,取你性命?!”

  拙道魔君?!

  听到这个名字,陆修泽心中一震,本就运转不灵的灵气越发滞涩,黑焰也变得无以为继。

  白狼只以为拙道魔君的名头将陆修泽吓住,喘了口气后站定原地,转身就要再同陆修泽放下几句狠话。

  但就是这一转身,狼妖便愣了愣,用古怪的眼神瞧着陆修泽,道:“你……你竟是男子?!”

  陆修泽低头一瞧,这才发觉易形丹的效用不知何时褪去了,让他不但恢复了原本的体态,就连被易形丹柔化成雌雄莫辨的脸,也显出了真容!

  陆修泽又惊又怒,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等意外,唯有系统结巴着解释,道:“因为你的修为改变太多,将易形丹的药力冲散了啊!”

  陆修泽回想起他境界蹿升时陈子川的那句“糟糕”,终于明白了其中真意,然而此时却已经晚了。

  狼妖瞧着陆修泽,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又是不屑,道:“你一介元婴真人,竟不惜化身女子,也要屈身于一小小的筑基修士身下?丢了元婴修士的脸面,没有半点真君模样,如今的你怎还敢苟活于世?!”

  对狼妖的刻意羞辱,陆修泽心中不起半点波澜,冷笑道:“身为妖族,有何不归这个半妖儿子的你都还活着,我又何必感到惭愧?!”

  人妖不通婚,但这狼妖不但同人类生了何不归这个儿子,还主动前来保护,难道就对得起他的妖族身份?

  二人相互攻讦,一言不合,就要再次打起来,然而狼妖到底有何不归这个累赘,因此他忍气吞声,避开锋芒,再度遁逃。

  “哪里走!”

  陆修泽怎么肯放过狼妖破坏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再加上这狼妖身上还有着拙道魔君的消息,因此他厉喝一声,就要追上。

  狼妖见陆修泽咄咄逼人,心中恶念腾升,眼睛一转,便领着陆修泽刻意向一名修士撞去。狼妖心知,原本镇守中定府两宫的修士都被他吞了干净,如今还活着的修士,十有八九是这次观礼之人,与闻家关系匪浅。而如今,他就是要刻意将陆修泽带至那些修士面前,叫那些修士瞧瞧这元婴修士压制修为、伪装成女子也要嫁予男人的厚颜模样!

  而狼妖猜的没错,他找上的修士,的确是这次亲事的观礼人,也的确同闻家有着匪浅关系。

  这个人,便是叶灵书!

  早在陆修泽踏出礼堂时,叶灵书就已经对他心生怀疑,如今陆修泽同狼妖一前一后掠过,他便是再蠢,也明白了同闻景成亲的人,究竟是谁!

  叶灵书呆在原地,因为过份的惊愕而使得脸上一片空白。

  陆修泽和狼妖先后掠过,但不同于狼妖想象的羞愧退去,陆修泽心中对自己男扮女装同闻景成亲一事,实则没有半点惭愧,因为他身形起落间,不见一分犹豫。

  陆修泽没有迟疑的动作,反而叫狼妖惊愕,霎时间露出破绽来,陆修泽见此机会,怎会放过,挥手间便卷起大片黑焰,将狼妖稍稍绊住,一身妖力被黑焰困住一瞬。

  一瞬的时间,对元婴修士来说,足以定下胜负!因此陆修泽瞬息追上,手中起落,下手狠辣,眨眼间就击中了狼妖神庭、膻中、气海三处。

  狼妖惨叫一声,妖力泄去,一身修为付诸流水,化作原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到了这时,一切才算是尘埃落定。

  陆修泽稍稍松了口气,但却又在下一刻想起另一件事,身形僵在原地。

  ——不……这个时候,还算不上尘埃落定。

  还有……另一件事。

  陆修泽沉默片刻,缓缓转过身来。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除了刚刚他们越过的表情空白的叶灵书之外,还有终于瞧清他的身形背影、看清楚了他的衣饰装束的闻家众人。

  陆修泽目光从这些人惊愕的脸上一一扫过,倏尔轻笑一声,似是叹息,似是遗憾,似是惆怅,又似是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陆修泽觉得自己此刻应当是该说些什么的,然而他嘴唇几次张合,都并未找到合适的言语,于是最后,陆修泽沉默地化作长风,卷起一旁的狼妖与何不归,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第73章 理由1

  修士的争斗, 来如暴风狂雷,去如骤雨急停。

  当妖魔与修士的争斗停下后, 六皇子终于以虎符调动城外的十万虎贲军, 将百姓从废墟中的中定府救出,迁至白眉山后,就地扎营, 轻点伤员。所幸在这一晚的动乱中,伤者虽多,亡者却少,而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因此人们虽然气馁自己的基业积蓄毁于一旦,但周围的氛围却并不绝望, 只待天亮后, 便再度回到中定府,重建家园。

  这一晚上,闻景跟在虎贲军前后,以神通疏通道路, 移开巨石,救助豫国子民, 待到诸多事项告一段落, 确定剩下的事即便普通人也能妥善解决后,闻景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来到了闻家众人扎营处。

  因闻家在豫国中地位崇高, 所以在许多人自发的协力帮助下,闻家的营地建得比其他家族都要快一些,也更坚固一些,叫人一眼就能瞧见。在向着闻家营地之处走来时,远远的,闻景便感到周遭气氛有些许不对,而不知站在营地门口做什么的叶灵书,更是恍然出神,一副“任凭他雨打风吹去”的忧伤模样,用一种恍惚又奇特的眼神瞧着闻景,数次欲言又止,眼神里像是有十万字的恩怨情仇。

  闻景:“……”

  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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