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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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高燃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的抬手挥动。

  杨志跟几个兄弟打了招呼过去,“高燃,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上学吗?”

  高燃说今天周末。

  杨志拍脑门,“我还以为是周五呢,对了高燃,你是来找头儿的吧?他不在县里,去外地了。”

  高燃微愣,又出差?“你们最近很忙吗?我看他都没回去。”

  杨志说还好啊,不是很忙,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头儿没回去吗?那他不加班的晚上在哪儿睡的?”

  高燃啃了下嘴角,小北哥在躲他。

  这个结果他其实是知道的,在市里的时候就知道,却不想承认,现在好了,必须承认了。

  为什么要躲?

  高燃没留意杨志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推着自行车走在街上,头顶是一片乌云,电话要么打不通,要么就是说一两句挂掉,都没好好说过话。

  走了段路,高燃越想越焦虑,他跑去打电话,这回打通了,“小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跟你聊聊。”

  那头静默了片刻,封北说,“晚上八|九点。”

  高燃七点多就把平台的门开了,他站在门口等,八点,九点,十点,一直等到凌晨五点,都没等到人。

  巷子里死寂一片,那只老橘猫都不出来觅食了。

  高燃抹把脸,哪儿都难受,他带上门回了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不再动弹。

  不知不觉的,高燃打了个盹,还做梦了,梦里他跟男人还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张床上,说话聊天吃东西讨论案情,说着笑着,他们侧身面对着彼此,脸靠得越来越近。

  快要亲到一块儿的时候,高燃猛地睁开眼睛,他大口大口喘息,眼睛瞪大,浑身冒冷汗,心要跳出胸腔,手还在颤抖。

  楼下传来刘秀的喊声,“小燃,都几天了啊还睡,赶紧起来,上学要迟到了!”

  高燃一个激灵,他刷牙时从镜子里看自己,发现脸上是一副做了坏事的心虚表情,差点被一口牙膏沫子呛到。

  中午,高燃跟贾帅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张绒也在,头发剪短了,刘海还在,齐齐的盖住额头。

  张绒跟贾帅都是内向喜静的人,慢性子,话不多,活跃不起来,高燃没像平时嬉皮笑脸充当开心果,气氛就会很闷。

  有同班同学骑车过来,跟高燃他们摆手,主要是看的张绒。

  张绒没有回应。

  高燃没什么反应,换做以前,他会打趣的,这次屁都没放一个,心思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贾帅的面容清俊,事不关己的漠然。

  放学是一天最高兴的时候,也是最嘈杂得时候,走读生往家奔,住校生往食堂奔,各忙各的。

  高燃不出声,眉毛揪在一起,不知情的以为他还在摸索哪道题。

  贾帅的脚步一停,“高燃,找你的。”

  “什么?”

  高燃沿着贾帅的视线望去,他看到了校门口的杨志,立刻就跨上自行车,快速踩着脚蹬子骑过去。

  杨志开门见山,“头儿昨晚出任务的时候受了伤,他上午醒来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给你个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偷看少年,眼神怪怪的,头儿一醒就惦记着祖国的花朵,还叫他把东西亲自交到对方手上,从来没那么郑重过。

  高燃接过杨志递来的袋子,“伤的严不严重?”

  杨志说没有生命危险,“你也别担心,头儿身强体壮,好着呢,没事儿的,我回局里了啊。”

  贾帅先张绒一步靠近,他没问,只是在一旁等着。

  高燃提着袋子的手收紧几分,“曹队长调走了,他是不是也要调走?”

  杨志边笑边拍少年的肩膀,“你这是什么逻辑?曹队长是曹队长,头儿是头儿,两码事。”

  结果杨志这回大错特错。

  封北伤好后真的调走了,他没去市局,而是去了a市,还换掉了联系方式。

  从那以后,封北再也没有回来过。

  封北留给高燃的是三个高达模型,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还有助眠的药物,怕他乱吃就在每个瓶子外面贴纸条,写了一次一粒。

  袋子最底下放着一笔钱,四月份的手术费,要报考警校,近视是不行的。

  封北说的,都做到了。

  高燃把模型摆在床头柜上,他拿出小刀在墙上刻“正”字的一横,旁边已经刻了好几个完整的“正”字。

  小刀被丢到桌上,高燃想起自己和那个男人接触的半年多,想起男人抽烟时皱眉的模样,想起朱同跟常意的爱情,想起朱同的父母,想起惨死的小蔓,想起朱同被掐死在墙上的一幕。

  最后的最后,他想起了那个梦。

  高燃的眼眶发热,鼻子酸酸的,下一秒就抬起手大力摁住了眼睛,肩膀轻微颤动。

  “你走了,以为我就能好,其实我好不了,我早就坏掉了,我完了。”

  高燃哭的不能自已,手一直没从眼睛上拿下来,早就坏掉了,好不了了,他一遍遍的在心里说。

  四月份高燃用那笔钱顺利做了手术,六月一号他去了市里,替男人履行承诺。

  生日当天,高燃吃着鸡蛋许愿,希望自己明年能一次考上警校,高三他一门心思搞学习,一头栽在题海里面。

  生活忙碌又枯燥,日复一日。

  高燃的心里有个梦想,梦想背后有个人,他在朝着那个人的方向飞奔,用尽全力。

  这是高燃青春年少时最勇敢的一次。

  【下卷】

  第68章 我叫高燃,燃烧的燃

  五年后, 炎夏,a市火车站。

  高燃一手拖着黑色大行李箱, 一手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诺基亚开机, 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喂,妈, 我到站了。”

  那头的刘秀在给老太太洗头发,洗到一半接的电话,“小兴呢?他上午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说你手机关机,急的跟什么一样, 接到你没有?”

  高燃跟着人群走到台阶那里,单手提起行李箱往下走, “没, 我还在站里。”

  “那你当心着点。”刘秀叮嘱儿子,“你是新人,才刚毕业,没什么探案经验, 在局里要低调谦虚些,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你的上级, 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高燃说知道的。

  刘秀是真的不希望儿子当警察, 从他考上警校的那天起就没少唠叨,也常常叹气,还做噩梦, 梦到儿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儿子还没毕业,刘秀就有些神经衰弱。

  警察的工作太危险了,又很苦,儿子偏偏像是中邪了似的,死活就认定了那条路,一直在坚持,怎么都不肯放弃,刘秀看在眼里,欣慰又很担忧,她只能年年大年初一叫上高建军一块儿去庙里烧香,求菩萨保佑儿子平安。

  “小燃,出任务要跟着经验丰富的前辈,别莽撞,也别逞强好胜,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晓得的吧?”

  高燃说他晓得,“挂了啊妈,我要出站了。”

  人群拖着疲惫的脚步排队出站,外头有很多人举着牌子嚷嚷,有的牌子上是地名,有的是宾馆名字,一个个都在热情积极的揽生意。

  天气燥热无风,嘈杂声冲击着人们的耳膜,一边往前挤,一边呼吸着浑浊的空气,会让人感到烦躁,坐长途车已经够累了,下车还这么吵闹,谁也没什么好脸色。

  高燃挤出车站,球鞋上多了几个鞋印,他站在空地上点根烟抽,眯着眼睛长长的吐出一个烟圈。

  一个中年人操着当地的口音上前问,“小伙子上哪儿去哦?西亭走不走?还差一个人,你上去,我们现在就走。”

  高燃没搭理,市局就在西亭,高兴那小子说来接他,人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有几个青少年经过,其中的两个女生朝高燃这边看来,她们小声谈论,脸庞青涩稚嫩,眼里是遮掩不住的害羞。

  高燃对女生们笑笑,看她们红了脸,不禁有些恍惚,想到了年少时的一些事,一些人。

  五年了。

  国内的经济滑下去,升上来,一路攀升,现在是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互联网开始使用,渐渐覆盖全球,电子产品也多样化,物价上涨,人民币贬值了,钱没五年前值钱。

  高燃喜欢吃的老冰棍从五毛涨到一块,烤年糕也长了一倍。

  五年里,县城的高楼大厦平地起,时代广场大超市盖了几个,天元饭店那块地被买走改建成古镇,一切看似是在发展,其实是在退步,人变得懒惰,腐败,混吃等死。

  高考那一年,有人欢呼,有人痛哭,有人迷惘,也有人因一念之间的放弃做出错误选择。

  高燃梦想成真,顺利考上警校,贾帅也达到目标,顶着理科状元的闪亮头衔被顶尖的医校录取。

  张绒模拟考的成绩都很好,平均在700分左右,学校,老师,同学,她妈妈张桂芳,巷子里的邻居,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觉得省内的理科状元会在她跟贾帅之间出现,却没想到她高考连一本的分数线都没到。

  上不了一本,就上二本,也可以复读,甚至进入社会,真的不是单项选择。

  但对张绒来说,没考上,不亚于世界末日。

  那时候高燃还来不及激动,就被隔壁的压抑氛围也打乱了思绪,他几乎天天听到张桂芳的骂声,张绒的哭声,邻居们经过她家门前,都不会进去劝说两句,没用,张桂芳的为人谁都清楚,一个不好,还会被喷的狗||屁不是。

  高燃记得是在他开学前一天,张绒割腕自杀了。

  虽然被抢救过来捡回了一条命,她却患上重度抑郁症,豆蔻年华就被送到疗养院接受治疗,匆匆改变了人生轨迹。

  张绒一直是个小名人,人长得好,礼貌懂事,学习优秀,她出事以后,巷子里的舆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春夏秋冬转换了两次,人们才不再去提张绒的名字,也不再关心她妈妈张桂芳的去向。

  没人知道张绒为什么想不开要自杀,为什么得那么严重的抑郁症,为什么好好一个女孩子变成精神病患者,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人生有的时候真的很艰难。

  老人常说,咬咬牙就过去了,可也有过不去的时候,那个时候一到,就完了。

  高燃大一那年,高建军把县里的房子卖掉,在市里买了一套90多平的商品房,五年过去,房价翻倍上涨,照这个趋势,再过五年,十年,房价会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可惜那时候报纸跟电台新闻不炒房,只炒股,老百姓们兜里有几个钱就砸进去几个钱,股票涨涨跌跌,他们做了一把用钞票堆起来的过山车,恍如一梦。

  同一年的秋天,老太太病情恶化,在医院里待到冬天才有好转,她出院后被高燃他爸接回家,经过了他妈妈的同意。

  也就在那个月底,高燃的小叔小婶离婚了,高兴没跟他爸去国外逍遥快活,也没去大别墅里跟他妈生活,而是来找高燃,身家是一张身份证件,一个皮夹,一个小老虎玩偶。

  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从那以后,高燃的世界里就分出来一块地给了高兴,随他怎么耕种,反正以他三天晒网,两天打鱼的样儿,长不出来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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