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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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文英说,“推迟了,早上我给你妈打过电话,那会儿你可能已经出发了。”

  高燃问道,“怎么了?”

  刘文英叹口气,“你表哥接了个木匠活还没回来,不知道上哪儿鬼混去了,我这还瞒着女方家里没敢说呢,怕大家伙说闲话,让女方面子上不好看。”

  高燃安慰道,“估计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吧,表哥不会在这时候胡闹的。”

  刘文英的脸色不好,“还能有什么事比结婚更重要?我叫他别去,他不听,别人说什么都听,缺心眼!”

  “没事的,表哥今天不回来,明天也肯定回来。”

  高燃挠挠脖子,“大姨,村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怪怪的。”

  刘文英把簸箕放到砖堆上,手拨了拨里面的小鱼干,“还不是那李疯子,昨晚不在屋里睡觉,满村子的大喊大叫,说什么大水塘里站了个人,他喊了一晚上,吵的大家伙都没法睡!”

  高燃一怔,“谁啊?”

  刘文英往屋里走,“哪儿有什么人,疯子说的都是疯言疯语,当不了真。”

  高燃觉得有点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刘文英回头,满脸慈爱的说,“小燃,你好长时间没回来了,现在正在放暑假,干脆在这儿多住几天,大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高燃说好。

  中午高燃吹着电风扇喝绿豆汤,午睡是别想了,睡觉对他来说就是煎熬。

  他打算等到三四点钟,外头不那么晒了就去村里走走,顺便去看看李疯子。

  明天一早带个塑料袋回老房子一趟,门前的梨树上肯定结了很多梨子,枣子也差不多熟了。

  高燃把缸子里的绿豆汤喝完,准备再去盛小半缸子,就听到外面传来惊慌的大喊声。

  “出事啦,恶鬼来害人啦——”

  高燃跑出去把李疯子堵在门口,“恶鬼在哪儿?”

  李疯子打着赤脚,蓬头垢面,褂子裤子破破烂烂的,一身臭味,他瞪着高燃,一声不吭。

  高燃被瞪的头毛皮发麻,他又问,“恶鬼呢?”

  李疯子打了个抖,他怪叫一声,手指着大水塘的方向,“看!在那儿!就站在水上!”

  第7章 恶鬼来害人了

  高燃后背一凉,他撒腿就往大水塘跑,半路遇到赵村长,被拦下来了,问他慌慌张张干什么。

  他说了恶鬼的事。

  赵村长把草帽摘下来扇扇风,“李疯子那是说疯话呢,世上哪来的恶鬼。”

  高燃以前听了李疯子的话,会当个笑话听,但他遭遇了几件离奇的事,世界观都塌了,重塑的大有不同。

  “我去看看。”

  赵村长把草帽扣少年头上,叮嘱道,“你要去就去吧,千万别下去游泳,前几年在大水塘里挖过几个坑,打算做小水塘,各家抓阄谁抓到了就分给谁来养鱼用,结果挖到一半的时候持续下大暴雨,水塘里的水涨起来就没再管了,掉进深坑里可就要出事咯。”

  高燃,“喔。”

  “想游泳就去小水塘,没挖过坑。”

  赵村长抹把汗湿的脸,“你大姨在家吗?”

  高燃说在。

  他说完就飞快的跑去大水塘边,四周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一大片翠绿的芦苇葳蕤地趴伏在水里,迎着一阵一阵热风摆动。

  芦苇荡在高燃的瞳孔里放大时,他才惊觉自己下水了,水漫过小腿,裤腿跟鞋全湿了。

  波光粼粼的塘水映在高燃眼中,像无数个亮晶晶的小碎片,他有些发头昏,欲要上岸又觉得自己下都下来了,干脆去芦苇荡那边看看。

  小时候高燃每次来大水塘边玩儿,或是路过,都觉得芦苇荡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很阴森。

  长大了,那种感觉还在。

  高燃屏住呼吸去碰芦苇,他一下就给拨开了,里面漂浮着一只死鸭子,被水泡的浮肿发臭。

  不知道什么时候沉的水底,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浮上来的。

  高燃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前几年才搬到县里去的,在他的记忆里,鸡瘟犯过很多回,一犯就死一窝,他还见过被黄鼠狼啃剩一半的死鸡,被狗咬断脖子的死鸭。

  这回不晓得是怎么了,高燃浑身发毛。

  风大了些,芦苇荡里发出沙沙声响。

  高燃后退着上岸,他弯腰把裤腿卷上去一截,正要去脱鞋,突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看自己。

  高燃猛地回头,后面没人。

  他粗喘一口气,冷不丁看见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晃出来,吓的心跳都停了。

  大妈刚在地里锄了草回来,头上搭着块湿毛巾,手里提着锄头,笑容满面的喊,“小燃,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燃的脸煞白煞白,他挤出笑,“上午刚来。”

  大妈去塘边洗把脸,拽了毛巾擦擦,“回来喝喜酒的吧,你爸妈跟奶奶来了没有?”

  高燃摇头,说他们有事。

  大妈掬一把水喝,高燃想起那只死鸭子,他连忙开口阻止,伸手指指芦苇荡,“有只鸭子死了飘在里面,臭了。”

  刚才大妈洗脸的时候,高燃就想阻止来着,没赶上。

  大妈不在意。

  她喝了好几口水,拿了毛巾在水里摆摆,又把脚伸进去洗掉了上面的灰土。

  高燃胃里不舒服,没多待就转身走了,他将大水塘远远甩在身后,惊魂未定的骂骂咧咧,“操,刚才差点被吓死了!”

  “出事啦!恶鬼来害人啦——”

  李疯子的惊叫声传入高燃耳中,他寻声找去,在竹林边找到了人。

  几个小孩人手一把小石头,不停往李疯子身上扔,嘴里喊着粗俗的话,叫他滚出村子。

  大人说,小孩子学,像模像样。

  高燃一出现,几个小孩子就吓的一哄而散,他望着脸上满是脏污,眼神呆滞的中年人。

  在他的记忆里,李疯子是个可怜的人,孩子淹死了,老婆跟人跑了的第二年,爸妈前后病逝,他就是那么疯的。

  据说是李疯子命硬,克的。

  高燃不那么想,只能说人各有命,有的人生下来就被爸妈捧手心里当块宝,有的人却在爸妈的竹条跟咒骂里长大。

  有的人还没出生就是公主少爷,而有的人前半生在社会底层垂死挣扎,后半生被病痛折磨,一辈子都享不了福。

  命不同。

  李疯子动了,他穿过竹林往家走,高燃跟了过去,惊的蜻蜓乱飞。

  早年李疯子一家有好几间屋子,他家遭遇变故以后,屋后跟旁边那家就私下达成协议,分占了他家的屋子,拆了再扩建。

  这事村长没管,人都疯了,还有什么好管的。

  村里其他人背地里没少戳那两家的脊梁骨,谁不知道彼此心里其实羡慕得很。

  高燃站在脏乱的屋子里,空气混浊不堪,还有死老鼠的臭味,他拍了只蚊子,拍出很多血,“你屋里东西太多了,不用的扔掉或者烧掉,能宽敞干净一些。”

  李疯子哪里听得懂,他翻着地上的衣物,不给回应。

  高燃说,“我去过塘边了,没有恶鬼。”

  李疯子把衣物一抖,他喃喃,“恶鬼……”

  下一秒就惊恐的大叫,“快看啊!恶鬼在水上站着!”

  高燃毛骨悚然。

  .

  刘文英在树底下摘豆角,瞧见了往这边来的少年,“小燃,外头那么晒,你上哪儿去了?”

  高燃说他去李疯子家了。

  刘文英蹙眉,“你去他那儿干什么?他那屋里都是破烂,又脏又臭,能待人?”

  高燃说,“大姨,他一只脚不知道怎么受的伤,肉都烂掉了,有苍蝇盯在……”

  刘文英恶心的出声打断,“跟你又没关系,别管!”

  高燃摸摸鼻子,他已经给了李疯子一点钱,让对方去诊所看脚伤。

  晚上刘文英蒸了满满一瓷盆鸭,腌过的,晒的刚好,味儿很香。

  高燃没碰,他想起来了一些事儿。

  有的人家鸡鸭鹅死了不舍得扔,腌了晒晒挂起来,偶尔放饭锅上蒸着吃,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刘文英夹了几块鸭到高燃碗里,“是活鸭杀的,安心吃。”

  高燃松口气,他啃了个鸭翅膀,满嘴油的找话题,“表姐什么时候回来?”

  刘文英吃一口,“明天下午,我跟她打电话说你表哥结婚的日子推迟了,她立马就去跑业务,亲弟弟结婚都这么不上心。”

  话里尽是埋怨。

  高燃说,“表姐跑业务很辛苦。”

  刘文英说,“干哪一行不辛苦?重要的是心态要放好,你表姐不行,我让她别那么拼,她不听,小燃你说,那钱是一下子就能赚得完的吗?”

  高燃摇头,“不能。”

  刘文英叹气,“健康要放在第一位,没有健康,什么都白谈。”

  高燃笑着说,“嗯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刘文英说,“就是那个理。”

  高燃吃过晚饭去了大爹家,把他爸交代的事儿办了,他被留下来吃了半个菜瓜,慢悠悠的往大姨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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