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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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还高谈阔论的公子面对性命威胁,一下子怂了。

  “叶剑主,稍安勿躁。”他讪讪笑。

  剑鞘离颈更近。

  “我说,我说。”他一副老实交代的模样:“陈微尘,月城人氏,父亲是此州郡守,母亲是月城富商赵泉长女,今年十九,尚未娶妻,亦无婚约……”

  抬头对上叶九琊冰冷目光,继续讪笑:“……就这些,您要是不信——州牧处有人头簿,白纸黑字,清清白白!”

  “为何修仙?”

  他眼神暧昧,躲躲闪闪:“不巧有个断袖的小癖好,被叶剑主绝代风华所摄,一时间迷了心窍,只想一亲芳——啊!”

  刹那间,剑出鞘,锋芒直抵喉口。

  他收了微带些调笑的神情,略垂头,笑了一笑。

  “只不过一个将死之人,叶剑主不必如此挂怀。能与琅然候论道,不过是读过些歪书,素日喜欢乱想的缘故。”声音淡淡,带着一分寥落:“总归对剑主没有一丝恶意。”

  屋子简陋,声音透过墙壁轻而易举。

  另一间房里温回捂住脸,为自家公子的脸皮叹服。谢琅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一亲芳泽——一亲芳泽!叶剑主何等人物,你家公子怎能这样轻薄!”

  温回拉住他:“胡言乱语,胡言乱语,不要介怀……”

  叶九琊定定看他几眼,收剑归鞘,朝床处去了。

  陈微尘立时不知死活跟上去铺床展被,嘘寒问暖,自讨了好一番冷冷淡淡的没趣后才去收拾自己的睡处。

  当然,是在地上的。

  他未免又使了些小心机,地铺打在门口处,与床离得远,可远也有远的好处——一月光入窗,转头便能看见床上情形。

  那人枕边放着剑,剑上刻着剑名。

  是九琊二字,铁画银钩,冰凉凛冽。

  第6章 镜花

  陈微尘看着那剑,看着那字。

  剑是好剑,字也是好字。

  极北极寒的雪川里取了玄铁,再往极南极炎的深谷里寻了世代铸兵的名匠。

  剑铸成时七日大火不熄,淬了极北带来的冰水,有气煌煌冲宵,成无双宝剑。

  名匠问此剑何名。

  ——九琊。

  月光透过窗棂,在他眼睫下投下淡淡阴影,掩去了神情,恍惚间依稀似是而非的、温柔的颜色。

  夏夜凉如水,秋宵冷如霜,床上那人自然知觉不到,而陈微尘毕竟是凡胎肉体——还是高门大户锦绣堆金玉榻里娇生惯养出的凡胎肉体。

  寒气透过地面一丝丝泛上,那老毛病有一下没一下在心头刺着,他没有睡着,便起了身,看月上中天,清辉浸中庭——夜色抹去了白日的萧条,倒是一副寂静好景。

  目光慢慢移到庭院中,窗前还未长成的小树里。

  正和树下藏着的小娘子对了眼。

  陈微尘:“……”

  以陈公子性格,此时必定是要温文有礼问一句“姑娘星夜前来,所为何事”,然而身后尚有人不知睡了没有——若睡了,他出声,扰了安眠,实在不美。

  于是两厢对望,气氛实在尴尬。

  陈微尘于是悄悄溜出门,姑娘果然也跟了上来。

  小娘子道:“这位……仙长。”

  陈公子:“阿书姑娘,在下不是仙长。”

  庄家娘子轻出一口气:“我想也不是。”

  陈微尘便微微笑起来,他生得好看,一笑有如桃花点水,月上柳梢,要让人迷了心神:“姑娘如何得知。”

  阿书难为情低下头:“我不是人。”

  陈微尘赞叹:“书生与妖魅,好故事——庄公子不是说娶了先生之女为妻?”

  “未出阁少女,怎能让男子看见——相公不知那小姐相貌,而先生一家尽数死于兵祸。我在城外救下相公,谎称自己也是逃亡出来,是先生之女,偶在高楼上见过他模样。”阿书小声道:“我族就在书院后山世代居住,识得字,会些经书诗赋,故而相公深信不疑。”

  “星夜相约……不知姑娘所为何事?”

  姑娘咬着俏丽的嘴唇:“我不敢找另一个人。”

  陈微尘点头:“在下也不敢。”

  姑娘忽然跪下了。

  陈微尘未扶她,只是看着。

  “公子,阿书想求一件东西。”

  “何物?”

  “我不知。”

  陈微尘:“……”

  姑娘继续道:“在那人身上——妖物亦能窥得一丝天机,他身上必定携带气运极盛之物。我相公命格后半,极煞极凶,若能得此等物件傍身,或可相抵。”

  辩解似的,她又道:“那位仙长所携之物,气运几可冲霄,只有上古异兽瑞兽心头精血才会如此,阿书只需一滴半滴即可,不会妨碍仙长任何。”

  陈微尘眼中泛起兴味来:“你如何得知那是身上携带之物,而不是他自身气运?”

  “妖物本为兽,那东西出自兽类,是能看出来的——我亦能看出公子身上有气运极厄之物。”

  陈微尘便问她:“有何酬谢?”

  妖魅一字一句,认真又决绝:“我不过是寻常精怪,惟有族中所传镜花鉴一面,涂山笛一支,现在即可交予公子。性命一条,公子何时有难,阿书虽修为微薄,必定以命相报。”

  “阿书姑娘,”陈微尘没有说答不答应,而是问:“若遇不到我,或我不愿,将你提去捉妖的道士那里,你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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