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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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门口等车的人不多,没两分钟,车身上涂满广告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因为是周末,车上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成列的塑料扶手轻晃,两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广播里在提醒乘客不要将手伸出窗外,以免发生意外,闻箫在这播报中开口:“打水漂是你自己练的还是别人教的?”

  “我爸教的。”公交车的位置空间不足,闻箫坐在里面折着腿,池野干脆一条长腿搭在过道,他穿的黑色工装裤,金属拉链反射着日光,姿态不羁。

  “我爸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出身有点苦,年纪不大父母就病逝了。但他人特别好,对我妈好,对我也好。印象里他什么都会,装灯泡修电器做菜做家务,没有技能盲区。唯一不好的,就是走得太早。”

  池野聊起来语气稀松,“他走的时候,我妈正怀着芽芽,不少人都劝,说我妈这么漂亮,把肚子里的孩子流了,再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怎么都能嫁个不错的。我妈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都哭,后来她把那些给她介绍人的全拒了,说我爸虽然没了,但就算她一个人,也能把我和我妹妹养好。别人明面背地里都说她傻,我也觉得她挺傻的。”

  公交车开得慢,能看清车窗外耀眼的阳光、行色匆匆的人群以及各式各样的店铺招牌。行道树郁郁葱葱,满是生机。

  池野视线落在窗舷一块明晃的光斑上,语气复杂,“如果,如果不是这些年这么累、这么辛苦,她可能也不会在这个年纪就得了癌症。”

  说完不过几秒,他又反驳自己的话,“不过,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闻箫被阳光刺的眯了眼——是啊,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若有如果,那每一个人都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池野已经把创可贴撕了,眼睛下的那道疤痕露出来,看起来痂结得更硬了些。

  沉默里,发现闻箫盯着自己看,池野觉得那道毫无存在感的疤痕开始变烫变痒,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摸了摸,“已经——”原本想说“好得差不多了”,但话到嘴边,一转,说出口的莫名变成“已经快好了,就有点痛,可能因为在眼睛下面,位置太敏感。”

  “稍微还有点红肿,”闻箫问他,“现在疼不疼?”

  池野面不改色心不跳,“有点疼。”

  闻箫皱眉,他是直线思维,既然疼,“那怎么办?”

  池野眼尾的弧度弯得不明显,话没经思考就说了出来:“你吹一下就不疼了。”

  知道自己这是又被套路了,闻箫却没有拒绝,当真按照池野说的,靠近了,朝着池野眼下疤痕的位置轻轻吹了一口气。

  池野愣住。

  他想到了闻箫会说要不要打一架,会让他自己吹,会——但他唯独没有想到,闻箫真的会,吹一下。

  那一秒,实在隔得太近,近的他能听见两人衣服摩擦时的窸窣,能看见对方眸子里自己的影子,看清闻箫的每一根睫毛,感受到轻轻吹出的那一口气的温凉。

  太痒了。

  真的太痒了。

  这一刻,已经愈合的伤处,从眼下,一路痒到了心尖上。

  闻箫看不见的地方,池野垂在一侧的手往上抬,想要制住闻箫的身形不让他远离。但当他的手掌还有半寸就会触碰闻箫的脊背时,手掌悬在半空,停滞,手指蜷缩,最后收了回去。

  等闻箫重新坐好,池野勾唇笑道,“感谢小闻老师这缕仙气,我全好了,半点不疼。”

  不知道是因为池野懒散又痞气的笑,还是窗外太盛的阳光,闻箫的心情仿佛被画上了一抹油彩,好了许多。

  星期天上午,闻箫正摊开一本《题霸》刷题,微信的提示音突然连续不间断地响了好几声。没放下笔,闻箫左手划开手机,把微信点开,就看见池野那个黑漆漆的头像窜到了最顶上。

  这人一次性发了七张图片过来,全是各式各样的粉红色蕾丝公主裙。

  闻箫发了三个问号过去。

  池野很快回复:“在给芽芽买衣服,给个建议,上面五条里面,买哪一条?”

  五条?放下笔,闻箫把每张图片点出来看了一遍,才发现其中两条裙子各多拍了一张,选的角度不一样。

  仔细挑了两遍,闻箫最后评价:“都丑。”

  池野:“你怎么跟芽芽一个评价?”

  闻箫没留情面,说得直接:“说明这就是事实。”

  池野:“头疼,芽芽太快就长大了,已经不喜欢粉红色公主风了。”

  大概能理解池野的头疼,闻箫打字,“还有别的备选衣服的照片吗?”

  过了两分钟,几张照片发过来,跟之前粉色公主裙的风格差距很大。

  闻箫看见其中一张图,“豹纹为什么能入选?”

  池野:“店员说那不是豹纹,是猫纹。”

  闻箫发了一串省略号。

  两个人来来去去快半小时,终于定下了几件。

  池野:“选好的这两套,我先让芽芽去试试。”

  发了个“好”字,闻箫没再做题,捏了捏眉心,一边耐心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新消息过来。

  照片上,芽芽扎着两个小辫子,上半身穿一件紫色连帽衫,下身是绿色的裙子,还搭了一双浅粉色的腿袜,脚上粉蓝撞色小皮鞋的系带由三朵花组成。

  紧接着,池野发了文字:“同桌,我觉得这一身有点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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