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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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剑法精湛,可否前往府中小住,彼此探讨一番。至于你要办的事,想来也不会耽搁。”杜确综合前后只言片语,稍加揣摩,猜到他的事就是晚上捉鬼。

  “我用剑,你用刀。”桃朔白昨夜无事又给杜确掐算了一遍,仍旧是雾蒙蒙一片。凡人中的皇帝都不会如何难掐算,但凡出现掐算不出者,不是有奇遇,便是大有来历。他猜这杜确属于后者。

  “正好相互借鉴弥补。”杜确似铁了心,不等他拒绝又说:“你若不愿去,我可以时常来拜访,不必觉得麻烦,只要你在河中府,我便知你在何处。”

  桃朔白的确要在河中府捉鬼,杜确话又说的这样明白,拒绝也无益,只能应了。

  去了将军府,杜确立刻命人将东跨院收拾出来。东跨院比西跨院略大,布置的更为精细些,以往都是招待朝廷派来的巡官,杜确之所以选择这里,只是因东跨院里花草最多,更适合桃朔白入住。实际上,桃朔白对住宿条件要求不高,但能够亲近草木,他自然喜欢。

  杜确亲自领他看了院子,察觉到他眼神的放松,便知他喜欢,嘴角不由得扬起,又问他:“你若还喜欢什么只管说。”

  桃朔白有些困惑的望向他,不明白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他有什么好处可图?这世上总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杜确一眼看穿他的疑惑,坦然笑道:“说个客套话,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说句实话,便是你乃奇人。你不愿告知来处身份,我唯有自己探查了。”

  “我不插手那些事。”话说的隐晦,但彼此都明白。

  “我知道。你只管安心住下,我也不拿那些事来烦你。”杜确一再纠缠,只为让他呆在身边,虽暂时没理清头绪,但他本能的不愿对方远离。他总觉得有些事情没想起来。

  于是,桃朔白就干脆的住了下来,白天就在杜确的书房内看书,晚上去捉鬼,收获颇丰。并非所有人死后都会逗留人间,所以几天过去,数量减少,红娘已经在抱怨辛苦了,桃朔白便打算两日后返回地府。

  这日天刚擦黑,桃朔白便准备出门,忽而心头一动,忙伸手掐算。

  红娘刚出来活动筋骨,见他如此不免疑惑:“公子,可有哪里不对?”

  “外面来了个厉害道士,一会儿你躲在铜钱里不准出来!”

  第12章 《西厢记》

  早有人将府门外的事报给了杜确,杜确一听便知是卫家请来的人,本就心中不悦,待得知卫尚书专程派人送了书信过来,竟是要他堂堂大将军协助一个道士捉鬼。如今虽寺庙道观盛行,善男信女众多,连皇家都有出家修道之人,但朝廷官员堂而皇之说什么捉鬼,传出去到底不雅,更何况他一个上战场杀敌的武将,诊出这样事情,未免动摇军心。

  这一二年皇帝身体越发不好,朝局动荡,卫尚书也越发沉不住气了。

  杜确在最初弃笔从戎想的十分简单,乱世重武轻文,上战场才能一展抱负,为国尽忠。后来随着官职升迁,越发了解官场*,政局动荡,他不由得就开始谋划后路,否则像前些时候被偷袭之事时有发生。

  他镇守着蒲关,哪怕他不挑动战事,那些藩镇却恨不得将他这里吞并。

  “将军,这卫尚书……”此时书房内不止是孙明两个副将在,又有请来的两位幕僚先生,几人都对当今局势十分清楚,卫尚书虽打着捉鬼的旗号送了个道士过来,但谁都不敢保证卫尚书是否另有算计。

  杜确早先交代过,未免影响军心,除了副将孙明,其他人都不知是否真有鬼。

  其中一位周幕僚道:“人已到了门口,拦着不是待客之道,先请进来。想必对方也不会久待,据说张府尹病了,只怕张夫人正盼着这位声名在外的无虚道长。”

  杜确一听张生病了,立刻想到那晚离开时桃朔白说的话,张生生病定与崔莺莺有关。

  自那夜一场冥婚之后,张生保住性命,他便决定不再掺合张生之事。且不说张生本就有亏,更甚者二人如今已渐行渐远,又有一个卫尚书在其中,他们二人往后立场只怕要对立。

  “将人请进来吧。”

  说起无虚道长,来头也响亮,乃是皇家道观里有名儿的天师。卫尚书收到女儿书信,心中虽惊疑,但爱女心切,特别求了旨意,请了无虚道长来走一趟。

  无虚道长穿着一身绛紫法衣,头戴上清芙蓉冠,手持拂尘,目光锐利,身形清瘦,六十来岁,须发皆白,身后跟着几个衣帽齐整的小道童,又有两个青年道士,排场十足。

  此时无虚道长进来见了杜确,寒暄的话说完,便直入正题:“贫道听闻张府尹曾在将军府住过,似被厉鬼所扰,此番想一探究竟,不知是否方便?”

  “道长请便。”杜确并未阻拦,拦也拦不住,除非和卫尚书撕破脸。

  无虚得了话再无耽搁,出门便取出八卦镜,一边看,一边掐算。一炷香过去,一无所获,哪怕曾经的西跨院如今也干干净净,没有丝毫阴气。无虚心中疑惑,面上不露,因为早得了消息,所以故意转了方向朝东跨院去。

  杜确并未跟着,但早有人将无虚举动报上来。

  果然是冲着桃朔白来的。

  卫雪娥虽不知桃朔白身份,却已在那晚知道红娘与桃朔白关系匪浅,他请了桃朔白过来不是秘密,无虚定是先去过河中府,因未曾找到红娘,这才转到这里来。虽然传言无虚十分厉害,但桃朔白之能非同常人,杜确并不担忧。

  果然,当无虚踏入东跨院,一眼便见个白衣男子立在院中,气质清绝,便知他的身份。

  桃朔白虽白日里不大出门,但常在太阳底下行走,瞧着也是有血有肉有影子,无虚自然也没怀疑他的身份,只是仔细盯着八卦镜,见毫无反应,终于皱了眉。据说那红衣厉鬼与此人十分亲近,若在这儿,不该勘察不出。

  无虚收起八卦镜,忽问道:“可是位道友?”

  桃朔白虽没穿道袍,但一身清气,阳气生机极旺,颇有些同道中人的意思。无虚年岁高,颇有些见识,觉得此人不凡。

  “我与道教有些渊源。”桃朔白并非妄言,他与道君学过法,又有些道长在他这儿买桃枝炼器,素日往来算是较多的。

  无虚正言道:“既如此,道友便该知道女鬼惯会蛊惑人心,她与你亲近,只是贪图你身上阳气,况且阴阳殊途,人怎能与鬼搅在一处。我观道友眉间隐隐发暗,若不早些与那厉鬼撕扯开,只怕晚矣。”

  桃朔白满眼讥诮:“原来道长会看相,恰巧,我也略懂一二。我见道长这面相,近期不宜出门,否则有血光之灾。”

  “道友好大口气。”无虚看着一片仙风,却不是个好气量的,何况这么些年早被达官贵人们捧惯了,哪肯轻易受气。

  桃朔白从第一眼就不喜这无虚道长,哪怕表面看着比陈道长还要有仙风道骨,可骨子里却毫无道义,一片坑脏。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懒得和这人周旋,又不愿过度暴露惹来麻烦,于是摸出一张火符引动,抬手就扔了过去。

  无虚反应很快,可终究慢了一步,火符一沾身便噌的烧了起来,两个徒弟和几个道童吓得忘了反应,无虚惊吓后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将外头的法衣脱了,头冠也掉了,里头的中衣也烧破了洞,胡须头发都烧掉好些,模样实在狼狈。

  无虚又气又羞,双手微微发抖,心里发恨,又没底气叫嚣。

  桃朔白仍旧神色如常:“这只是点儿小计俩,我本打算与道长好好儿切磋一番,可惜……”

  无虚脸色涨红,又转青,到底输人一筹,只能扭头就走。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走了。

  于无虚而言,一个引火符不算什么,哪怕雷符他也见识过,他震惊的乃是桃朔白的手法和速度。火是烧在他身上的,所以感受很深,那张引火符也不同一般。无虚已认定对方是某个隐世家族的道门子弟,技不如人,再恼恨又如何?

  无虚想了又想,最后命人飞鸽传书去都城,将桃朔白此人告知了卫尚书。

  没了外人,红娘现出身形大笑:“公子真厉害!看那老道士来时眼睛抬的多高,走的时候真是狼狈,公子烧的好!”

  “这人是个麻烦。”桃朔白头一回单独工作,只想尽快完成,多赚点钱,小世界的事情尽量少掺合。想着如今收获不错,便说:“再辛苦一晚,明日我们便离开。”

  红娘收敛了笑意:“公子,我想再去看看小姐。”

  “只怕你见不到她。”如今的崔莺莺完全寄居在张生体内,只怕早与外界相隔。

  红娘早知自家小姐如今的境况,但仍想临行前去看一眼,毕竟这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见了。

  桃朔白知她意思,没劝,出了院子就去主院,打算和杜确告辞。这几日住在这里,杜确款待的十分周到,哪怕他其实并不吃饭,但那些明显花了心思做的饭菜他还是领情。

  “你要走?”杜确心里一紧,皱眉道:“难道是因为无虚道长?”

  “不是,我的事情办完了。”

  “难道不能多留几日?你家在何处?”杜确本就觉得他神秘,深知他若一走,自此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很远。”桃朔白其实不太明白杜确如此盛情的原因,哪怕他在凡人眼里再有本事,又没给杜确办任何事情。

  杜确想再挽留,可却没有理由,直到人走了许久,仍是愁眉紧锁,烦闷不已。到底是不甘心,甚至他都不知究竟想要什么,凭着一股直觉想要弄清对方来处,便不顾夜色,带了几个人骑马赶往河中府。

  杜确猜着红娘会去看崔莺莺,所以要再见桃朔白,只能去河中府府衙。

  第13章 《西厢记》

  当杜确赶到府衙,一片寂静,但在主院里却围了一队锦衣护卫,从腰带纹饰看出乃是卫家养的护院。院门大开着,一身白衣的桃朔白立在院中,正与无虚道长相对,无虚显见得早有准备,已在开坛做法,又有四周密密麻麻的持箭护卫,这是专冲着桃朔白下手了。

  即便深知桃朔白本事不小,杜确仍旧恼怒、急切。

  “什么人?”见他到来,护卫队长出面拦截。

  “杜确!”

  一报名字便知身份,护卫队长立刻收敛神色:“原来是杜大将军。请大将军留步,无虚道长正与人斗法。”

  “不是围捕?”杜确讥诮的扫视一眼,不理会对方神色,径直入了院中。

  无虚见了杜确不悦眯眼:“杜将军,来时卫尚书曾托贫道向将军带话:近来国库吃紧,蒲关守军军饷花需怕是不容易拨下来。”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若杜确定要作对,卫尚书便会卡住军饷不下拨,这对于养着十万大军的杜确而言真不是件小事。但杜确置若罔闻,只冲着桃朔白道:“跟我走!”

  桃朔白并非一点儿不通人情世故,自然也清楚杜确此举用意,但他不能走。

  “杜将军不必担心,我特来与无虚道长切磋,这是道门斗法,与凡人不相干,杜将军莫插手。”桃朔白的拒绝不仅是出于自信,更不愿杜确得罪了卫尚书,否则他欠的人情就太大了。

  杜确拧了拧眉,见他打定了主意,只好不再劝,却也不肯走,往旁观一站,看似闲适观战,却暗暗注意着那些羽箭。

  “无虚道长,请。”桃朔白请对方先出手。

  今晚本来是陪红娘见崔莺莺,以道别,却不妨无虚正准备对张生做法。无虚到底是有本事的老道士,见了张生异状,又闻听卫雪娥讲述前世,便猜到崔莺莺定与张生纠缠在一处。无虚先与卫雪娥说明白了,可以将二人分开,甚至使得崔莺莺受尽痛苦、魂飞魄散,但同时,张生也会受到一定损害。

  卫雪娥态度十分坚决冷酷,哪怕张生同样丢了性命,也要将二人分开。

  谁都不知这些天卫雪娥所受的煎熬,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无虚手持桃木剑,抓了一把符纸,嘴唇翕动念咒,桃木剑一挥,符纸瞬间排成一列如剑般朝桃朔白射来。桃朔白不慌不忙,手一张,符纸阻在半空不得寸进,手再一攥,符纸齐齐爆裂,震得无虚胸前一闷,生生压下将要出口的腥甜。

  这一手只是试探,却让周遭这些不曾见识过的人们瞪大了眼,大气不敢喘。

  桃朔白对上无虚,完全可以碾压,之所以陪着慢慢虚耗,只是在等待对方出大招。从头一回见面就生出厌恶,此回更是在无虚身上感受到特别的戾气,那绝对不属于凡人,他怀疑无虚养鬼!

  养鬼的方式有多种,其中一种最为残忍邪恶,乃是如同养蛊让鬼魂相互吞噬,培养出最具凶戾之气的大鬼,再用法术灭其残余记忆情绪,只留下嗜血凶残以及听从命令的本能。这样的鬼养的十分不易,不仅需要耗费饲养者精血,又不能断了生魂供应,如此下来,不知残害了多少人命。

  若无虚真养了这样的恶鬼,桃朔白定不能饶他!

  无虚扯下法袍,施法,法袍一甩便朝桃朔白旋转飞来,其上八卦金光齐闪,自法袍上浮出,一生二,二生三……八卦四面八方将桃朔白围住,并快速收拢挤压。

  桃朔白抬脚一跺,所有八卦都被震碎,抬手一抛,几张符纸飞到无虚身前,趁着无虚尚未反应,符纸齐齐燃起,瞬间就卷起无虚身上衣物尽情燃烧。无虚顾不得伤势赶紧灭火,甚至狼狈的在地上翻滚,又有道童们帮忙,好不容易才将火扑灭,此时脸色阴沉的厉害。

  推开道童搀扶,无虚眼神淬了毒,从一只桃木盒子里取出张特别的符纸,以舌尖血为祭,将符纸焚了。

  平静的夜色突然起了风,这风十分怪异,越吹越阴冷,令人毛骨悚然。

  这些人早先观看了斗法,这会儿又见了这风,不免胡思乱想,若非队长没下令,只怕早都跑了。杜确倒是不怕这风,但从无虚举动与神情之中多少揣摩出一些端倪,怕这阴风是来对付桃朔白的。

  “公子,这鬼好厉害。”躲在铜钱中的红娘也感觉到了异样,声音有点抖。红娘虽是厉鬼,到底没害过人命,且执念也消散了些,相对而言自然比不过无虚专门豢养的恶鬼。

  “你不必出来。”桃朔白盯着院子的一角,凡人看不到,他却能看到那里站着个皮开肉绽阴阴惨笑的恶鬼。

  无虚为了养出的恶鬼够凶戾,特地选择死牢中作恶多端凶狠异常的死囚,这些人无一不是几十条人命在手,无虚让十人一组互斗,胜出的最后一人再以秘法杀死,再继续炼制。这样的恶鬼会凭他心意行动,心中只有恶。

  桃朔白刚要行动,瞥见杜确,提醒道:“杜将军,退出院门!”

  虽说杜确身上有浓重煞气,但到底凡人之躯,这恶鬼不是他能挡得住的。

  “那里有什么?”杜确同样望着那一处,除了感觉到刺骨恶意阴寒,并看不到什么。

  不等桃朔白回到,无虚已催动法术,恶鬼随之出动。

  桃朔白身上阳气极为浓郁,寻常鬼怪见了又怕又爱,但对于这只恶鬼而言,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吃了他!在恶鬼眼中,桃朔白是一道豪华大餐,绝对不能放过。距离拉近,恶鬼哪怕浑身刺痛,仍旧不肯退缩,但无虚却感觉到了不对,立刻做法给恶鬼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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