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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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如约而至

  回到家里的时候,娘和老二都没有睡觉,都在屋里守着,一看见我我们回来,娘便问爹事情的来龙去脉,老二也把我从正屋拉了出去,到我睡的配房里,挤眉弄眼的问:“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啊!”老二愤愤道:“别装蒜!快讲讲,好看不?”

  “滚!”我踹了他一脚:“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正经点?”

  “说说,说说嘛!”老二恬不知耻,一脸猥琐样:“你跟我讲讲,我把我收藏的那几本带色儿的书,给你瞧瞧。”

  老二打小性子就浪荡,上学念到初中就罢了,回来天天走鸡子斗狗,叫他练功,他说他胳膊疼腿痒的,老爹骂他,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下重手打他,他又受不住,一气之下,也就随他破罐子破摔了。

  我前些天看见他弄了些画书躲被窝里看,近前了看见上面写着“欢喜图”仨字,他还挤眉弄眼的跟我说:“哥,带色儿的书,看不看?”

  我当时都骂他了,现在又提这茬儿。

  “我不稀罕!”我气的用手指戳着他的脑袋,戳的他呲牙咧嘴直喊疼,我骂他道:“你说你天天都干些啥事儿?!不是趴东头**的墙,就是截西头二丫的路,没事撬人家的锁,还乱钻女厕所!你就不怕公社给你抓起来,定个**罪?”

  “少吓唬人!我这叫关心群众生活,为人民解决困难问题!”老二一脸“我有理”的样子,义正言辞的说:“东头李**年纪轻轻的就没了男人,家里吃的水谁挑?人家那小手嫩的跟葱根儿似的,那是能下力的?怜香惜玉你懂不懂?还有,西头的路叫水给淹了,陈二丫是负责咱们村小学教育的人民教师,去学校就得从那湿地里趟过去,那小裤腿老是湿着,咋为人师表?我不得去背着她走?”

  “李**没叫你挑水,陈二丫也没叫你背她!”

  “那是她们脸皮薄,所以才显得咱们男人度量大!”

  “她们骂你**咋说?”

  “打是亲,骂是爱,你根本就不懂女人!”

  “我,我懒得跟你说了,滚一边去,我得练气了。”

  “先讲讲那不穿衣服的小媳妇嘛。”老二不依不饶:“我珍藏的那些带图带色儿的书,全都给你看!”

  我实在是没法治这不要脸的东西了,我踹了他一脚,他又爬了回来,腆着脸,就是不走。

  我只好说:“人已经死了!还怀了个鬼胎,你嘴上积点德!小心她那鬼丈夫晚上来找你算账!”

  “啥?夫妻俩都死了?”老二惊得瞪大了眼:“还怀了个鬼胎?”

  “嗯。”我说:“而且,从水里跳出来的那个男尸,还会咬人,咬人的脖子和后脑勺!最后更是跳到人身上,把人给逼死了!那个鬼胎要在清明节出生……”

  “算了,我不听你说了,我听爹讲去。”老二面如死灰,匆匆而去。

  我心中暗笑,这货胆子最小,听个鬼故事能担惊受怕三天,树叶掉了都得摸摸头,看砸烂了没有。一听死尸咬人,小媳妇还怀了鬼胎,登时开溜。

  我是他亲哥,还能不了解他?

  三天之后,老爹下了午后的班,就匆匆的往家赶。

  娘已经先行准备妥当,我看见她穿了一身鲜红的衣服,腕子上带着一双金镯子,指头上带了金扳指,脖子里挂了一尊玉俑,又拿了个小小的铜盘模样的器物放在跟前,兜里还塞着一双黄布手套——娘比爹小好几岁,而今才四十多,整个人保养的极好,是十里八乡著名的美人胚子,现在这么一穿戴,越显得容光焕发。

  老二围着娘转了一圈又一圈,拍马屁说:“娘,你这么一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要出嫁的新娘子呐!”

  “滚一边去!”娘笑骂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儿,你这蠢货就知道乱嚼舌根!”

  老爹回来后,先沐浴更衣,换了一身麻衣出来,然后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事毕,老爹便开始准备相脉器物——他手上托着阴阳罗盘,兜里插着一支铁杆白毛笔,还有十多根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腰间别上了那老葫芦,又装了雷击枣木铁口令,脸色凝重。

  我看得心惊,忍不住问:“爹,要带这么多东西啊?这事儿很难办吗?”

  老爹说:“这胎儿,本该是要死于腹中的,却因为尸合得了男女恨死之怨气,因此继续存活,而后父亡,又合了第三尸之阴怨之气,再加上胎儿本身求生之欲,可谓是非同小可!出来见到人就会要人命的!还有,今晚是清明正时,这天色,你们瞧瞧,万里乌云,不见星月,百鬼夜行,人人匿踪!这么个时候,这么个东西出来,得招来多少脏东西,稍有差池,就是大祸!”

  我听得脊背一阵发寒。

  “老二,你是跟我们一起去,还是守在家里?”老爹看向了在一旁畏畏缩缩的弘德。

  “爹!”老二装出一脸正气,说:“你和娘还有大哥都出去为人民服务了,我当然不会落后!你们放心去,去战斗!我会义不容辞的替你们守护好革命的大本营!我要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阻挡一切牛鬼蛇神,坚决保证后院不会起火!啊,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我会在历史的洪流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别吹了,只要大门上的八卦镜不丢,没有什么牛鬼蛇神会往家里进的。”老爹打断了他的话,说:“你只要不放火,咱家的后院也不会起火!”

  “是是,还是爹机警睿智,睿智天纵,天纵英明,英明神武,神武不凡……”

  在老二的念叨中,我和爹娘出发了。

  等到颍上镇蒋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这个点上,就算是再激进的革命分子也困了,斗武斗全都偃旗息鼓,村子里一片静寂,家家户户都入睡了。

  村里没有路灯,老爹也不叫照明,他练就的夜眼,在黑暗中目能视物。

  此处暗表:麻衣相法中有五大目法,分别是夜眼、慧眼、法眼、灵眼和天眼。夜眼相暗,慧眼相神,法眼相邪,灵眼相气,天眼相道。

  暗,意指黑暗不明,指微小纤弱,所谓夜眼相暗,就是指修炼成了夜眼,便可以视黑夜如同白昼,水下不论深浅,也能开目视物,即便是在白天,目力也能比常人多望出二三里远,细微之处,更是足以明察秋毫之末。

  我修炼的六相全功,眼力虽远较常人好,但却还不及夜眼,只能和娘一起跟着老爹,悄无声息的在黑灯瞎火的路上走。

  眼看要到蒋书豪的家里,老爹突然停住了脚步,快速的环顾四周,轻喝一声:“谁?!”

  第13章 河婆现身

  我和娘也赶紧止步不前,紧张的逡巡四顾。

  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老陈,怎么了?”一道人影快速的接近,是蒋赫地,一瞥我们三人,便朝着我娘满面堆欢的说:“妹子也来了啊。”

  “蒋大哥近来少见了。”娘点头示意。

  “老蒋,村子里有没有进陌生人?”老爹严肃的问。

  “陌生人?没有啊。”蒋赫地说:“连蒋书豪他娘,我都让走了,现在这四周除了咱们,再没有别的人。”

  “我刚才听见了点动静。”老爹说:“像是夜行人走路的声音。”

  “夜行人?会不会是我的?”蒋赫地说:“我一直在房子四周徘徊。”

  “跟你的不一样。”老爹说:“很快,很轻,跟鬼似的。”

  “那肯定是你听错了。”蒋赫地自负的说:“这镇子里,除了我老蒋,谁还有那么大的本事?妹子和弘道你们俩听见了没有?”

  我和娘都摇了摇头。

  我是真的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老爹忧心忡忡的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怨母鸟抓住了吗?”

  “不废话嘛!”蒋赫地说:“抓不住我就跳到颍水里淹死去球!”

  “好。”老爹说:“事不宜迟,走!”

  临到门口,老爹不让我进去了,老爹说:“弘道你是童子身,不能被脏东西污了。你就守在门口,这葫芦你拿着,里面有我用药水泡的银杏叶子,你拿来擦眼,每隔十分钟擦一次眼睛,但凡有脏东西从门前过,你就能看见了。”

  我知道老爹口中所说的那些脏东西是什么,不由得一阵紧张。

  老爹又递过来十几根那些竹竿做的狼毫相笔,说:“你只要看见脏东西,就拿这些相笔掷,被掷中的一般都会跑,不跑反而向前的,你就喊我——那是些道行高的,你拿不住,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接过相笔,更是紧张。

  老爹拍拍我的肩膀,和蒋赫地一起进去了,娘安慰了我一句:“别怕,娘和你爹都在屋里,有事就会立即出来。”

  “嗯!”我心稍安。

  娘也进去了。

  我守在外面,也不知道里面在发生着什么,只面对着黑黢黢的夜,心里头毫无着落。

  提着老葫芦,我不由得想起了五大目法中的法眼,法眼相邪。

  邪,意指一切污秽邪祟之物,不论鬼怪,也指人心。据说修成了法眼,就能看见这些东西。

  老爹常说,邪祟是常人的肉眼凡胎所看不到的,除非是它们故意要你看到,比如说要吓你,要复仇,要你眼睁睁的看着它害你……

  而今,我的道行还很浅薄,不像老爹早已夜眼在身,法眼在望。所以我想看到那些邪祟,就得依靠这老葫芦里的银杏叶子。

  用老爹炮制的银杏叶子擦过眼珠之后,便能在短时间内可替代法眼的部分功能,可以看见那些我不想看见的脏东西。

  这银杏叶的炮制方法,也取自家学秘籍《义山公录》。

  此书,因为是陈家第一代神相陈义山所著,因此唤作《义山公录》。

  六百年前,乱世降临,种种因缘际会,原版的《义山公录》遗失了半部,只留下了现在仅存的上半部,可其中所载的种种秘术,仍旧是博大精深。

  我打开葫芦,葫芦口处卷着一叠银杏叶子,我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片来,然后仔细的擦过两只眼球,抬头去看,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跟前已经多出来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要从我身旁绕过,探头探脑的往屋里钻去。

  我急忙拿相笔掷它,“嗖”的一声,正中背心,它吃了一惊,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又举起了一支相笔,它便骂骂咧咧的逃掉了。

  我这刚刚松了一口气,远处一望,不由得又倒抽一口冷气——河的两岸,密密麻麻,站的全都是人!

  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都冷冷的注视着我。

  刹那间,我浑身发麻,几乎要忍不住往屋里跑去,但还是勉强稳住了。

  他们没有任何举动,静的一言不发,就连冷笑都是无声的。

  老爹和娘,以及蒋赫地,谁都没有出来,屋子里也是静悄悄的。

  这种感觉我无法形容——身边都是人,却没有任何声音。

  恍惚了那么一下,我突然惊醒——他们都不是人!

  眼睛突然有些昏了,是银杏叶的效力到了!

  我急忙拧开老葫芦,又从里面抽出来了一片叶子,瞪大了眼睛擦拭。

  重新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佝偻的老太太,穿着红衣,怀里抱着一只猫,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柄鸡毛掸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一步一步往我跟前走来。

  她的脑袋使劲往上仰着,两只浑浊发黄的眼睛,一张圆饼似的脸,嘴角的皱纹密密麻麻就像胡须——这使得她那张脸像极了她怀中抱着的猫的脸!

  她的嘴里絮絮叨叨的念着,低沉而噪杂,我听不清楚,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但是我知道不能让她靠近,我捏起一支相笔,屈指一弹,朝她额头疾驰而去!

  眼看相笔就要击中她的脑门,她怀中那只黑的发亮的猫突然伸长了身子,嘴呼的张开,吞的将相笔咬在嘴里,一口咬成两半,跌落尘埃。

  老太太笑笑,用手抚摸了一把猫的脑袋,眼中腥黄的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继续往前走。

  我心中大惊,连忙又掷,这次是掷出去了两支相笔,一支奔向那老太太的腰窝,一支奔向那猫的脑袋。

  却不料那猫张开嘴,先是一口咬断了打向它的那支相笔,与此同时,猫爪向下一探,竟又抓住了我打向那老太太腰窝的相笔,也折成两段,丢在地上。

  老太太越走越近了,脸上的笑意更甚,也更加诡异。

  我慌了,把手中的相笔一股脑全都丢了出去,暴雨梨花一般射向那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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