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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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他去吧。”怀璞老人叹了口气,将露滴洒入火海。

  白怀谷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表情,将手中芙蕖收剑入鞘,转身踏入了崩裂的结界。

  刹那间,灵光震动,蓝色的碎片如流星坠入火海。

  其实虞长乐那天告诉敖宴时,省略了一部分 。他并没有站在这里眼睁睁看着白怀谷走。

  灵露入火,漫山遍野的火势减弱。虞夏跑进了焦土,大喊道:“师父!”

  “师父!”

  虞夏踏过细弱的火苗,心里像有什么东西也随着结界一同摇摇欲坠、最终化为灰烬——其实所有的预兆,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黑烟遍布,虞夏被熏得满目泪水,脸上也是滚烫。他看不清前方,只知道往外冲。

  白衣的身影没有回头。

  虞夏站在高处,白怀谷的身影已经走过去很远了,他手圈在嘴边,大喊道:“师父!!”

  这一回,白怀谷停住了脚步。“为什么……?”虞夏喘了口气,吼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结界要困住的是你?

  为什么……

  白怀谷转过头,虞长乐看到了他的半个侧颜,幽黑的双眼对上了他的眼睛。隔得那么远,虞夏也看得到白怀谷眼中的讥诮比霜雪更冷,他开口,说了什么。

  说完了这句话,狂风大作,吹动了白怀谷的白衣。他转过头,身形在飞舞的荷花瓣中消失不见。

  虞长乐知道自己也许是在做梦,但他却有点分不清了,眉头紧皱,睡梦之中烦躁地翻了个身。

  白怀谷,说了什么……?

  ——“我不是你师父。”

  梦境与现实倒错。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师父不认我,是不是知道我早晚会害人害己、不得好死?

  宛若冰裂,虞长乐蓦地睁开了眼睛,起身时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他摸了摸额头,发觉全是冷汗。

  天已经完全黑了,有淡淡星辉洒到屋子里。旁边的床铺还是空的。虞长乐发了会儿呆,才发现白天没注意到,这间小屋可以说十分温馨,若是与人住在这里,必定是一件美事。

  他跳下床,推开房门,高处凉凉的夜风灌了进来。

  门口正对着一方空阔平台,站在平台上一眼望去,夜色寂寥,星河倒悬,满山寒流。

  石头平台角落,生着一棵奇异花树,粉色的花瓣细而迷,带着点点荧光。树下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石凳,星光和粉花儿的光在石桌上留下斑驳的印记。

  虞长乐在石凳上坐下,自言自语:“阿蓝呢?……也不知道它有没有看见我旁边住的是谁。”

  “你还想和谁住?”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敖宴?”虞长乐先是一惊,接着是一喜,抬头望去,蓝衣的少年正倚在花树枝上,一条腿垂下来。细碎花瓣落了满身,点亮了他的面容。

  原来他坐在树上,怪不得没看见。虞长乐莫名眼睛一酸,笑道:“除了你,我谁也不想住。”

  “你睡着了,我就没进门。”敖宴从花树上跳下,将手中的一只黑色坛子摆在了石桌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喝酒么?”

  他分毫不提白天六桃先生说话时,再三强调“不得喝酒、喝酒误事”。

  虞长乐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喝!师祖不让我喝酒,我还没喝过呢。”

  敖宴又提出一只烤鸡:“先吃点垫胃。你没吃晚饭。”

  敖宴将酒坛启封,醇香酒气溢了出来。他又从乾坤戒里取出两个碗。

  “这酒有名字吗?”

  “没有。这是我从乾坤戒里拿出来的,龙宫的酒。”敖宴顿了顿,“不过你想要,它就有。‘长乐’,怎么样?”

  敖宴带过来的烤鸡还是热的,乾坤戒保持了它的美味。虞长乐这才感觉饿得前心贴后背,猛吃烤鸡,笑道:“你在打趣我?”

  敖宴勾起嘴角,语气随意:“一个名字罢了。”

  “你会喝酒吗?”吃完烤鸡,虞长乐问。

  敖宴道:“会。”

  虞长乐道:“我不会,你教教我?好哥哥。”

  “……这不能教。”敖宴道。

  虞长乐哈哈大笑。

  “话本里,英雄好汉都是在干完大事后才喝酒,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虞长乐饮了一口,被酒味冲了下,“唔……好辣。我没有干什么大事,不知还喝什么酒。咳,真的好辣。”

  但是也很香,酒液是淡蓝色,像是浅浅的海。

  敖宴道:“酒解千愁,也是话本的说法。”

  “哈哈,我愁吗?你看出来啦。可是‘举杯消愁愁更愁’。”虞长乐一手撑着下巴,已经有点晕了。

  “你喝慢点。”敖宴无奈。

  虞长乐不懂,当水一样咕嘟咕嘟喝下去大半碗,“我很喜欢这个诗人的诗,仙人!……‘对影成三人’……”

  他想,他曾真的对影成三人过。

  有许多许多个夜晚,多到他已经数不清,虞夏一个人在满山苍茫中游逛,看云海翻腾,曙光初现,从黑夜一直站到白天。

  虞长乐一直没有告诉敖宴,山里的那些妖怪总觉得他有点疯。漫山遍野地乱跑,对着泉水里自己的倒影吃吃而笑,对着朵野花都能念上半天的诗。

  碧落山里有一只地缚灵。他是个诗人,独自来山里采风却葬身于此,灵魂在水潭边徘徊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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