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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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动,谁死。”

  莫萤看了一眼虽然停下脚步,但依旧握着九幽冥王剑的长孙浅雪,说道。

  所有他的部将都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这不只是命令,同样是提醒,整个军营,除了他和结成阵势的那些修行者,其余人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长孙浅雪的一剑。

  “我欠巴山剑场的。”

  莫萤看着军营之中唯一在动的人,走向他正前方的丁宁,直接说出了这样一句,然后面色渐渐漠然,接着说道:“我原先只是军中一名药剂师,在前线和修行者接触得多了,学习了一些修行的手段。后来偶然在押运药物的途中遭遇了嫣师,她觉得我天赋不错,传了我剑道,这份再造之恩,我自然是欠她,欠巴山剑场的。”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看着丁宁的双目,确认丁宁在仔细的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语,然后接着说道:“只是徒弟未必要和师父做一样的选择。即便我昔日返回巴山剑场,也于事无补,嫣师依旧会战死,巴山剑场依旧会灭。更何况我不认为嫣师那么做正确。”

  “我是修行者,得技于巴山剑场,但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在我看来,昔日圣上登基已成定局,巴山剑场之变已经无益于大秦王朝。”

  莫萤看着仔细听着却没有什么反应的丁宁,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的天空,道:“我所做的和昔日巴山剑场所要做的是一样的,我不想平白的死去,我想要看到大秦王朝不断朝着更加强盛的地方走去,所以我这些年,也不回长陵争夺权势,只在边军为将。”

  “难道巴山剑场和你师尊所做的一切都绝对正确么?”

  莫萤最后重重地说道:“难道不遵从你巴山剑场想法的巴山传人,就一定要去死么?”

  他的这些话很有力量。

  事实上现在很多长陵修行地,包括军中的一些将领依旧同情于当年的巴山剑场,尊崇王惊梦,尤其觉得当年元武和郑袖之变是可耻的背叛。

  但这些感情原本就基于理,基于义。

  巴山剑场的复仇,自然也要基于理,基于义。

  没有人能够强大到杀死天下所有人,不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同,任何复仇都不可能成功。

  莫萤的这些话语,其实比那十余名修行者组成的阵势还要有力量。

  “你说的有道理。不遵从巴山剑场想法的巴山传人,不一定要死。”

  然而让包括莫萤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丁宁点了点头,说了这一句话。

  就连长孙浅雪都很意外,不由得怔了怔。

  “但是巴山剑场的东西,巴山剑场一定要收回去。”丁宁平静的看着微怔的莫萤,却是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认同师尊没有关系,但是得了她的东西,却将她的东西透露给敌人,便是背叛师尊,逐出师门,收回她传你的剑和剑经,废你的修为,这是天经地义。”

  丁宁的声音缓缓的在死寂的军营里回荡。

  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甚至连最忠诚于莫萤的死士,都提不出任何的异议。

  逐出师门和废除修为,的确是最轻的惩罚。

  可是对于莫萤这样强大的宗师,废除修为……这意味着什么?

  莫萤深吸了一口气,眯起了眼睛,看着长孙浅雪,声音微冷道:“公孙家的大小姐,算不上昔日巴山剑场的人。想要收巴山剑场的东西,就由巴山剑场的人来收。”

  丁宁淡淡的一笑,“原本便是我来收。”

  第七十四章 暖春

  满营俱静。

  这军营里所有的修行者都可以确定丁宁不到七境,尤其是那些联手和长孙浅雪抗衡的修行者,更是可以肯定丁宁的本命气息都显得十分青涩,也就是说,他晋阶六境本命也是时间不久。

  六境和七境之间的差距,比起更低境界之间越阶的差距还要恐怖。

  因为七境是搬山,是宗师,是万人敌。

  七境的宗师之间还有高下之分,例如梁联当年输了薛忘虚一剑,赵斩死在夜策冷手中,白山水和赵四之流能够战胜世间绝大多数七境,而参加鹿山会盟的一些七境大宗师,甚至有杀死数名七境的实力。

  莫萤是七境。

  而且他是得了巴山剑场传承的七境,实力绝非出身寻常宗门的七境。

  简单而言,真元便是不同的修炼法淬取和聚合天地元气,剑经便是不同的利用真元的杀敌之法。真元修炼之法有高低,杀人之法有高低,七境之内本身便有高下,莫萤便是其中上层者。

  六境要胜七境,本身便是妄言,更何况是胜七境之中上层者。

  然而此时丁宁说出这句话,整个军营里却没有任何一人觉得可笑。

  因为他是九死蚕。

  他代表着王惊梦的传说,昔日的王惊梦,本身便有着越境而胜的无数战例。

  莫萤以理、义来压,丁宁便同样以理、义来回,所以丁宁此时这样的回应,再带上很多年来九死蚕从传说变成活生生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威压,便更有力量。

  莫萤的瞳孔微微的收缩,他看着丁宁,有些欣赏的意味,“由你来收?”

  丁宁没有重复先前的话,平静的目光落在了莫萤手中提着的那柄剑上,道:“这柄剑是巴山剑场之物,今日既然代表巴山剑场将你逐出师门,这柄剑首先你得还我。”

  莫萤微微垂首,看着手中短剑,沉默了一息的时间,道:“大军出袭,中军空虚,公孙大小姐又在此,你们有杀我的把握,现在却由你来收账,你先要回这柄巴山剑场的剑,倒也是公平。”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一道柔和的气息从手中涌出,包裹着这柄短剑飞起,落向丁宁的身前。

  丁宁伸手,接住这柄短剑。

  “自你将剑经的一些秘密告诉郑袖之后,你应该也是生怕被制,所以也没有信心用这柄剑,更不用说将这柄剑炼为本命剑,所以这柄剑才如此黯淡。这柄剑留在你手里也是无用。”

  丁宁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剑,当他的声音响起时,有细碎如万蚕啃噬桑叶的声音在他身体里响起,泛开。军营里无数声沉重的呼吸声也同时响起,连成潮水!

  没有强烈的天地元气波动,却有苍白色的光焰从丁宁握剑的右臂上渗出。

  苍白色的光焰先如淡淡的水光,刹那变成实质,无数细小的束流从丁宁袍服的肌肤里渗出,透出衣衫,流入他手中黯淡的短剑。

  万蚕啃噬桑叶的声音越发清晰,所有人看着那如真元般的流束,目力所限根本不可能看清其中极尽细微处,但即便这军营里不是修行者的军士,听着这样的声音,都可以感觉出来,这些流水般的流束,便是无数细小到极点的小蚕汇聚而成。

  那十余名结成阵势的修行者的眼瞳深处也都不由自主的充满惊惧之意,心情激荡不堪。

  在昔日长陵,谁都传说九死蚕是落入王惊梦之手,但王惊梦也从未显露过九死蚕,以至于从没有人知道九死蚕功法到底有什么奥妙,甚至有很多接近肯定的推断,王惊梦也没有修行九死蚕。

  这是九死蚕第一次公然出现在阳光下,哪怕只是看到,都足以在他们这些修行者的心中掀起难以想象的波澜。

  九死蚕现,苍白色的束流明显带着和寻常真元不同的特质,涌入黯淡的淡绿短剑的符文里。

  剑身似乎要兴奋的战栗狂颤起来,但在丁宁的手中却是稳定到了极点。

  当剑身上所有的白色符文被苍白色束流充斥,黯淡的色彩如薄薄的冰雪消融,迅速褪去,淡绿色的短剑瞬间绽放惊人的光彩,剑身上流淌出来的元气却是化为浓艳的黄色,变成朵朵黄色的繁花,浓烈至极。

  浓艳热烈的色彩照亮了所有人的瞳孔,甚至连身穿着灰暗的玄袍的丁宁的身影,都被映射得耀眼起来,摄人心魄。

  “这柄剑名为暖春。”

  丁宁看着这柄浓艳热烈的剑,缓缓横剑于胸。

  他的目光里也有无数色彩。

  这柄剑对于他而言,也是重逢,所以他的心情也绝对不平静。

  当丁宁接过这柄剑,身体里开始流动万蚕啃噬般的声音,莫萤的面容便变得冷肃异常。

  横剑于胸,便代表着邀约而战,意味着这一战已经可以开始。

  对方只是六境,但是那个人的传人,修的是九死蚕,此时的心情波动,对于他而言是极佳的出手时机,所以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出手。

  嗤的一声爆响,他的手中涌出强烈的本命气息,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影迹。

  莫萤修的自然是剑,但是出现在他手中的本命物,却是一柄枪。

  一柄黑色的长枪,周身喷吐着黑色的烟气,烟气里漂浮着朵朵红色的火焰,就像是地狱里盛开的花朵。

  “魔龙枪。”

  长孙浅雪目光剧烈的一闪,眉头顿蹙。

  这是昔日旧门阀长贵家的兵器,源自于幽朝某个宗门遗迹,抛开意义不论,在兵器本身凝聚的元气威力方面,绝对不会亚于昔日巴山剑场的诸多名剑。

  莫萤双手持枪,双手指间都飞起一些细小的血珠,许多年未曾有过的强劲真元喷发,让他双手的肌肤有些难以适应,纷纷破裂。

  他的面容显得无比肃杀,这柄长枪刚刚在他手中显出影迹,一道狂暴的气息就已经朝着丁宁轰了过去。

  四周的天空里自然响起山岳移动的声音。

  这是搬山境的宗师出手时海量天地元气带起的自然响动,与此同时,那道狂暴的气息却形成了一座真正的山砸了下来。

  大量看不见的天地元气和枪上喷涌而出的黑色烟气和朵朵红火凝结成山的虚影,锁死了丁宁的任何一个闪躲的方位,这座山的力量远超莫萤修为的极限,因为莫萤的这一枪是撬杆。

  一根撬杆,自然能够撬起原本根本不可能搬动的重量。

  丁宁身上的衣衫猎猎作响。

  巨大的阴影即将将他的衣衫和身体一起撕碎,碾压成粉。

  他此时心情波动异常剧烈,然而他并未因此恐慌,只是顺着心意,将无比波动的心情,传递到了剑上。

  他这一剑的剑式,便是重逢。

  许多年后的重逢,恩怨情仇,尤其带着生死的重量,情绪便复杂到了极点。

  那些流淌于剑身的束流剧烈的震动起来。

  他手中握着的这柄浓烈而艳的剑,开始剧烈的震动。

  第七十五章 见缘

  剧烈而复杂的震动让这柄短剑上散发出数百道色彩不同的剑气,往上飞起,迎向从天空里砸落的山影。

  一道道剑气冲向庞大的阴影,如烟花般不断在这山影底部绽放。

  莫萤手中的魔龙枪开始震动,紧接着他的身体也开始震动。

  他肃杀至极的眼眸深处瞬间被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神色充斥。

  他瞬间明白这震动并非来源于真正力量的碰撞,并非是丁宁这一剑的力量强大到了足以抵挡他的“魔龙撬山”,而是因为源自他的内心深处,他自己的情绪激荡。

  对方这一道剑意所带的情绪,完美的传递到了他的感知和精神世界,影响到了他的内心。

  在这一瞬间,他就像一柄飞剑被带离了轨道。

  他不可避免的被感染,脑海之中甚至出现了许多相逢的画面,似乎这一柄刚刚才从他手中离开的剑,已经相隔了许多年才出现在他的眼眸,从而勾引了他第一次遭遇嫣心兰,第一次见到这柄“暖春”的画面。

  那的确是一个很暖的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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