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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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商人在鲛人族中也是极受尊敬的人物,在几千年前曾经也加入过四族大战,不过后来因重伤终于无法再四处征战,唯有弃武从商,最后在鲛人族中也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而银蜂究竟是如何与这样的人物成为朋友的,便又是一段复杂的故事了。

  见到银蜂前来,那名商人当即好好接待了银蜂与南渊二人,然而南渊急着想要知晓真相,也没有寒暄上太久,便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商人知晓南渊赤追的身份后也是吃了一惊,当即回忆起了八百年前关于赤追的那件往事,当初梦落崖一战虽然未曾如五千年前四族大战与千山岭的灾劫一般对整个妖族造成巨大的影响,却也成为了妖界数百年来一直流传的故事,所以在听得南渊的问题之后,那商人很快便记了起来,沉吟道:“这件事情我确实有印象,梦落崖一战后,听木山送了一个小花妖过来,没有人知道那花妖的身份,只道是要好好照顾着,所以族长安排他住进了翠萝城的一处别院里,从那以后就没有再听见那孩子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商人摇了摇头颇有感慨的叹道:“这件事跟梦落崖比就是小事,若不是今日你们提起,我或许也想不起来。”

  听木山送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住进了鲛人族主城翠萝城中的一处别院,这听来的确是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没有人会去主动在意一名不知名孩子的死活,而日理万机的鲛人族族长也不会特地去打听那个孩子究竟过得如何。

  南渊当初想着只要让清时到一个平静安宁的地方,过寻常的生活,就已经比跟她在一起奔波流离要好得多。如今想来才知道这样的想法究竟有多么错,让清时独自一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对当时的清时来说或许才是真正的煎熬。

  商人所知道的事情只有这样多,而怀着复杂的心情,南渊很快与银蜂一道进入了翠萝城,一番查探之后终于找到了那处清时曾经住过的别院。

  鲛人族中的妖众本是住在水中,后经过许多年月,由于许多原因,也终于开始于陆中定居,只是城中依然多水,翠萝城中满是河道,那处别院也在一条河道之畔,碧叶掩映,别院看来宽敞,却也显得空荡。院中有不少下人在忙碌,南渊二人敲开大门,道是要见此间主人,院中下人很快道是主人远行未归,让南渊等人不必来了。

  “不知此间主人何时归来?”南渊耐心道,“我有很多时间,可以等他回来。”

  似乎没料到南渊会这样回应,那几名下人对视一眼,摇头语气不耐的道:“不用等了,我们主子没有几百年是不会回来的。”

  “是么,他去了哪里?”南渊依旧不愿放弃,她含笑发问,如同许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一样,温柔而娴静。

  然而那几名下人却不愿再理会南渊与银蜂,当即就要合上大门,将这纠缠的两人赶出去。

  谁知南渊却突然抬起手来,她一把扣住门扉,几名下人便再无法挪动那门半分。

  那几人似乎隐约想到了什么,退了两步瞪着南渊却没办法开口。南渊于是上前一步,踏入院中,用方才那般平缓的语调轻声道:“可否将实话告诉我?”

  她看来依旧沉静温婉,身上没有丝毫锋芒,然而她就这样凝眸盯着那人,那下人便不知为何再无法动作,那是一种本能感觉到的危险气息。

  就在南渊的“劝说”之下,那几人终于将这段八百年前的事情真相说了出来。

  八百年前,清时的确被送到了这处院中。只是他住在这里的时间很短,不过半年不到,就出了事情。

  当时清时在别院中住着,没有朋友也与旁人说不上话,每日便待在房间当中看书练字,从不与外人打交道。然而不久之后,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有人找到了这处别院,主动敲开了院落的大门。

  找来的人是翠萝城中一名鲛人族长老的少爷,而这位少爷原本还有一位兄长,半年之前刚刚过世。

  那位少爷的兄长,是在梦落崖过世的,而杀他的人,正是赤追南渊。

  这位少爷与兄长自幼关系极好,知道兄长去世之后便想出手除去南渊为兄长报仇,然而南渊早已经被留在了听木山的,那人无法得手,便只得另寻他法。经过了半年的调查之后,他终于查到了当初梦落崖上,南渊是为了救一名花妖才会出手。而那名花妖,正好便住在鲛人族中。

  这位少爷找到了清时,清时对此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防备,谁知这位少爷见到清时之后,立即便拔刀而出,血溅当场。

  如今在院中守着的下人依然是从前那一批人,所以对于当时的事情也十分清楚。在南渊的连番询问之下,他们只得苦着脸道出当时的情形:“当时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们想要阻止却也没有办法,那位少爷在鲛人族地位极高,我们实在是没办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这事发生。”

  南渊等人此时已在座中坐下,她默然听着这些人的讲述,神情似是平静,身前的茶杯却早已清脆一响碎成了湮粉,她垂眸敛目,用刻意压抑着的声音道:“后来呢?”

  “那位少爷心下愤怒,出手也重,那孩子身中十数刀,伤势实在是……眼看也救不回来了,我们也不知应该如何是好,若是让族长知道此事,我们定然也逃不了被罚,后来那少爷就……”

  南渊瞥了那人一眼,那人顿时心虚得有些说不下去,银蜂在旁轻咳一声,挑眉问道:“就怎么样?”

  有了银蜂此问,那人才终于接着道:“那位少爷就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将此事盈满下去,说是族长不会来特地理会此事,只要我们将此事隐瞒下来,有人来寻就说主人不在,没人会发现……”

  “那孩子呢?清时呢?”南渊打断那人的话,微微蹙眉道。

  那人犹豫着道:“那孩子伤得太重……看来是活不成了,那少爷派人将他给扔进了河里……”

  喀嚓又是一声重响,众人皆是一怔,才见这回碎的已经不是茶杯,而是南渊身前的桌子。仿佛这番动静与自己毫无干系,南渊拂去身上木屑,沉沉看着那说话的下人,一字一句道:“你说的那名少爷,是谁?”

  第三十三章

  南渊最后还是没能去找那名少爷, 因为据那几人所说,那名鲛人族的少爷在五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他是死在某次出行的路上,动手的人是裂云城那群妖怪们。裂云城是整个妖界当中出了名的凶城, 里面住着的都是四族当中流亡的妖怪,因为那处情况复杂,且多年来众妖在那处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势力, 四族若非被逼到了不得已,皆不愿意去招惹那群家伙,而裂云城中妖怪也都知道生存之道,虽常有四处撒野, 却从来不曾惹上过四族中真正强大的势力。

  一直到那次他们杀了鲛人族的那名少爷。

  听到儿子的死讯之后,鲛人族长老悲愤不已, 终于集结了鲛人族众人包围裂云城。眼见一场大战便要开始,然而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 原本热闹非凡的裂云城,却是一夕之间成为了空城。

  所有人仿佛凭空消失,随之再不见踪影, 鲛人族想要报仇,却也不知该如何去报,找谁去报。

  南渊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也知道那些消失的裂云城众去了哪里。

  鲛人族翠萝城中有许多河道,如同南渊来时所见一般, 就在清时曾经所住过的别院之畔就有一处河道, 而据那群下人所说, 当初他们就是从那里,将重伤的清时扔进了河中。

  那条河有一个名字,叫做燕河,它经过鲛人族翠萝城,穿过一处树林和深谷,便是裂云城。

  当初银蜂曾经在说起堆雪的故事时向南渊提过裂云城,如今南渊总算是将这一切串联了起来。那时候重伤的清时应是被裂云城中的妖众救了下来,而裂云城中的妖众,也就是后来的烛明殿众人,这其中就包括了自逐浪城逃出去的堆雪。

  所以清时才会和堆雪他们认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烛明殿。

  只是究竟为何清时能够拥有现在这般的修为,又为何会成为裂云城中众妖的首领,成立烛明殿,却又成了另一个谜团。

  这些事情,如她这般打探自然是无法打探出来,南渊想要知道的关于鲛人族的事情已经全部知道了,接下来她要做的,是另一件事情。

  将一切理清之后,南渊向银蜂道了谢,第二日便又提出要离开,这回她要去的地方银蜂没法作陪,银蜂只得无奈的与之道别,独自回到听木山去。

  。

  另一方,狐族逐浪城被不久之前的战斗所破坏的城池,如今也终于在众人的共同出手之下修缮完毕,而城主府早已经空无一人,剩下一个白锦无处可去,云定便也提出了让白锦与自己一道往狐王宫中前去,将来便随他一起在狐王宫修行。白锦的身体恢复得很快,经过这段时日的修养终于也不像刚醒来时那样成天独自流泪发呆,渐渐也开始有了笑容,听得云定的决定,白锦也很快点头下来,少年在经过了这一场劫难之后,心中有了想要努力变强的念头。

  云定对此自是高兴,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位烛明殿的主人,心中忍不住想,当初那个人是不是也像这少年一样,经历了无数磨难与悲苦,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做下决定之后,云定便决定要启程带白锦回到狐王宫,然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夜,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这大半夜里也不知是谁会突然敲门,云定原本正在给狐王写信,听见敲门之声,当即将信叠好,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站着的人有些出乎云定的意料,所以他怔了一瞬才惊讶道:“南渊姑娘,你不是去鲛人族了么……”

  “刚回来。”南渊应道。

  虽然语声平淡没有什么波澜,但云定还是从她的身上看出了这一路的仆仆风尘,从逐浪城到翠萝城路程不短,就算是化身飞行也会用去许多时间,南渊能够用这么短的时间来回,定然是花了一番力气,云定自然明白对方这样赶路是有急事在身,否则也不会在这深夜赶至此地敲他房门,于是他很快严肃了神色道:“南渊姑娘,你急着找我所为何事?”

  南渊认真道:“我想去烛明殿。”

  云定:“……”

  南渊以为云定没有听清,于是又道:“我想了很久,有些事情需要去烛明殿才能查清楚。据我所知只有你知晓烛明殿的位置,所以拜托云定公子,告诉我烛明殿的位置。”

  云定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那个地方,没想到又被南渊所提及,眼见着南渊说出这番话来,他却也不知应该如何回应,只得喃喃道:“你真的要去?”

  南渊点头:“恐怕是非去不可。”

  “那地方挺危险的,真的要一个人去?”云定仍是有些无法安心,他摇头无奈道,“烛明殿主那个家伙我一直都弄不明白,那天他也承认他是故意接近于你,我真的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他跟你虽然从前有情分,但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说不准,你一个人去那种龙潭虎**,万一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南渊摇头,语气带着十足的肯定,“清时他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夜晚寂然,无星无月,屋中的灯火透过门扉映在南渊的身上,南渊的神情也清晰无比,云定与之对视,顿时明白南渊的决定不是自己能够劝说得了的,他于是终于轻叹一声道:“好吧,我无法陪你前去,南渊姑娘你自己一个人千万小心。”

  听得云定终于松口,南渊点了点头,终于露出了长久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云定看着她的笑意,犹豫片刻终于仍是问道:“南渊姑娘,你这一趟在鲛人族可有查到些什么?”

  南渊轻轻颔首,道:“查到了。”

  她知道了清时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与她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一趟烛明殿,她无论如何也要去。

  云定看着南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自己曾经在烛明殿的密室中,见到那写满了南渊名字的信封。想到此处,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设想,或许这趟南渊前去,真的能够改变些什么也不一定。

  。

  自云定那处知晓了烛明殿的位置之后,南渊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那处,然后凭借着一身修为偷偷潜入了其中,并未惊动殿内任何人。

  而等到潜入了烛明殿之后,南渊才发现这个地方与她一路想象当中完全不同。

  大概是因为出身于整个妖界最为著名的凶城裂云城,烛明殿中的群妖与四族有着完全不同的习惯,他们看起来十分散漫。或许是因为要求隐蔽的关系,烛明殿处于一座山谷之中,整个烛明殿虽称之为殿,但其实却是一处形若庄园的所在,并不算宽敞,然而内中却是别有玄机,有着无数的机关阵法与密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算宽敞的地方,却也显得十分空荡。

  因为烛明殿内没有护卫巡逻,也没有人守殿,人们都懒散的四处坐着,有人喝酒有人闲谈,却是没人在意是否有人闯入其中。南渊潜入时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直到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自己想得实在是有些多余了。烛明殿众人根本不担心有人会闯入,因为原本直到烛明殿位置的人便少之又少,能够进入其中的,更是几乎没有,南渊也是有了云定的消息,才能够顺利找到此处。

  南渊独自隐在一处墙角之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几名烛明殿的人坐在石桌旁闲谈,心中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那日清时离开之时,她没有开口留住他,那时候她心绪混乱,还未将一切梳理清楚,甚至有些无法确定当初站在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清时,所以她没能够开口唤住清时。那时候他是什么心情?若是从前的他,定会独自躲到角落里伤神,那么现在呢?他难过时还是这般么?

  南渊心中有些不安与担忧,想到自己将要见到清时,心情又随之变得更加复杂,只是不知如今清时究竟在这烛明殿的何处。

  就在南渊沉思之际,远处闲谈着的烛明殿其中一人道:“今天怎么没看到殿主?”

  南渊听得“殿主”二字,当即将纷乱思绪收起,凝神静听起来。

  那边另一人很快回应了先前那人的话道:“殿主不在。”

  “怎么了?”

  “这些天殿主不是心情不好么?”

  “是啊,整个烛明殿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南渊听到此处,神情微黯,道是清时果然在因那日之事而伤神。

  不知道角落里有个偷听的南渊,那边两人接着道:“堆雪看他难过,就想带他出来喝酒散心。”

  南渊一怔,道是清时从前根本不会喝酒,怕是这群人将他给灌醉了。

  谁知那人接着又道:“结果殿主一个人喝翻了堆雪在内的一大群人,现在他们还在屋里躺着呢,那群人躺了今日出了点急事没人能应付,殿主就自己拎着剑出去了……”

  “……”素来波澜不惊的南渊,顿时因这话僵在了原地。

  她突然觉得,究竟是谁带坏了清时,这笔账,将来她怕是还得好好算算。

  第三十四章

  正如那几名烛明殿中人所说, 清时此时并不在烛明殿内,只是不知他究竟去处理了何事, 是否会遇上麻烦。

  南渊在烛明殿内寻找一番, 没有花多少力气, 就找到了形貌十分惹眼的堆雪。

  堆雪上次在逐浪城一战中伤重, 此时也还未全好, 走路依旧瘸着, 动作也有些不利落, 他大抵是刚从醉酒中醒过来,推门似乎要去什么地方。南渊见到那人, 也不多想, 当即便纵身跟了上去。

  在逐浪城里,清时还未离开的时候, 南渊曾经对清时说过, 想要见见清时的朋友们, 然而清时却道是南渊或许不会喜欢他们。那个时候南渊还不明白清时的意思,如今才明白,清时当时所指的那些朋友, 应当就是烛明殿的人。而那次堆雪被人带走之后, 清时担忧的样子南渊也还记在心底。

  清时宁愿被人发现身份, 也要赶去救人,可见对于清时来说, 堆雪是十分重要的朋友。

  而同样对于清时来说, 堆雪或许也会是这些年来最了解他的人。

  想要知道清时离开鲛人族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只要询问堆雪应该就能够得到解答。

  南渊一路跟在堆雪身后,堆雪虽然受伤,动作不甚便利,但该有的警觉却丝毫没有少。他修为不低,与刚才外面那群懒散的烛明殿守卫不同,很快便察觉出了异样,他于是在一处院落中停下脚步,沉下脸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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