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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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地的百姓是人,咱们难道不是吗?你若走了,咱们可怎么办啊!”

  “谢将军呢?谢将军会留下来吗?”

  “谢将军不能走啊!”

  对于老百姓们的询问,谢无疾并未表态,骑在马上继续缓缓向前腾挪。

  人群之中忽然又有人大声喊道:“朱府尹,你当真是先皇的子嗣吗?你也是皇亲国戚吗?”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周遭的人全都听见了。百姓们错了一瞬,瞬间炸锅了!

  “什么?先皇的子嗣?”

  “朱府尹竟然是皇亲国戚??”

  “你们难道都没听过这传闻吗?”

  “什么传闻,你们在说什么,快详细说说啊!”

  “据说朱府尹是先帝宫中后妃所生,因遭奸人迫害,才送去民间养大的。”

  “果真??那、那岂不是……”

  京城与蜀地到底距离甚远,又有山川阻隔,因此关于朱瑙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已在蜀地关中一带传得沸沸扬扬,京中百姓只是略有耳闻,听说过的人并不多。今日那人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才使这消息传开了。

  人们顿时哗然不止。

  如今小皇帝已死,国主之位空悬,若朱瑙当真有皇室血脉,那可非同小可啊!

  人人脸上写满错愕、惊喜等神色,就连谢无疾也在听到那话时微微顿了一顿,将探询的目光向朱瑙投去。

  谢无疾自然是听说过朱瑙那离奇的身世的。不过这么久以来,只有民间捕风捉影的传闻,却从未听朱瑙自己主动提起过。是以他几乎都已忘了这桩事。而这个节骨眼上忽然被提起来……难免有些微妙。

  他心中转瞬迸出许多猜想,又朝着方才喊话的那男子望去。只是人群熙熙攘攘,喊出那话的人早已淹没于人群之中,不可寻见了。

  再看朱瑙,朱瑙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仿佛没听见那人的问话的似的,神色仍如往常一般,眼睛弯弯的,像是在笑,又像是没有在笑,忙着牵引自己的马匹。

  倒是他身边的惊蛰忽然吊起嗓门,高声道:“诸位乡亲!”

  众人见惊蛰有话要说,忙止了议论声,渐渐安静下来。

  惊蛰朗声道:“如今贼祸初平,京中混乱,朱府尹与谢将军念及民生艰难,特在城中设立九处岗哨,位于东南西北四门入口,与四条干道,及宫城西南门外。诸位乡亲若遇任何难处,皆可于岗哨处向两军士卒求助,蜀军与延州军士卒愿为诸位分忧解难。”

  百姓们怔了一怔,即刻欢呼雀跃起来!

  正如惊蛰所言,如今城中兵荒马乱,秩序崩坏,老百姓们的确有大把难处和麻烦事不知该找谁做主。有人愿管他们,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惊蛰又道:“朱府尹与谢将军眼下有急事需前往皇城,请诸位让开道路,让我等通行。若还有他事,可去岗哨处找我军士卒询助!”

  他反复重申了几遍,老百姓们终于不好意思再挡在前路上,终于渐渐让出一条通路来。

  朱瑙与谢无疾这才脱身,在众人的目送与议论声中,向皇城去了。

  ……

  直到入了皇城的大门,身后跟随的百姓才终于停下脚步。

  离了人群,谢无疾淡淡开口道:“朱府尹,方才那人是你安排的么?”

  朱瑙笑呵呵地问道:“不知谢将军指哪一个?”

  谢无疾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然则每一次他这么做都失败了。他道:“朱府尹当真不知么?”

  朱瑙挑了挑眉,算知道了。他道:“我若说不是,谢将军信么?”

  谢无疾眸光一闪,并不作答。

  又往里骑了一段,两人翻身下马,将马交给随从,并肩继续往殿上走。

  谢无疾目视前方,平静地问道:“朱府尹,你到底是不是?”

  这一回朱瑙没再问他是不是什么。只不过朱瑙也仍然没有正面回答,只道:“谢将军以为呢?”

  谢无疾:“……”

  他心中情绪微妙而复杂,有些不悦。嘴唇翕动,却终究没说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朱瑙道:“谢将军问这些话,是想知道什么?”

  谢无疾微微一怔,停下脚步,扭头望向朱瑙。赖朱瑙那天生白净的长相,无论什么时候,他看起来总是人畜无害的。

  却见朱瑙神色平和:“是真的,抑或假的,果真重要么?”

  果真重要么?

  其实不重要。

  便是方惨死叛军之手的小皇帝,也是宦官们昔年从皇室宗亲中挑选出的渤海王之子。其实若论血脉排序,未必能排得到渤海王那一支,可他一样名正言顺地做了皇帝,只因他年幼无知,身世简单,背后无依。

  归根到底,名正不正,言顺不顺,脱离不了一个权字,一个利字。

  何为血脉是何?何为纲常?礼法又为何物?

  当昨日诸侯军挡在谢无疾勤王的路上,谢无疾便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究竟错在了哪里。他本非守旧循礼之人,只是他以为想要平定天下,就必须借用礼法纲常。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昔日拥立小皇帝的宦官也好,昨日阻挠他勤王的各府军也好,这些人绝非抛却了礼法纲常,只是对他们而言,能够为己所用的礼法才是礼法,所有于己不利的纲常就不是纲常了,而且撇开了还得狠狠踩上几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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