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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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以前那个常常关心释空、耐心与他讲经的时候的“释圆师兄”一模一样。

  释空抬起头,对视上眼前的人,片刻之后只是满脸冷漠地错身从他的面前走过——释圆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定格了片刻,随后这才转过身:“去哪?”

  “……”

  释空垂下眼,只是走自己的。

  “去看圆海那个老头么?”释圆不正经地笑了起来,“被我打了一掌,他醒不来了。”

  释空脚下一顿,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见得一丝恼怒,他猛地转过身无声地瞪着释圆,释圆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把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大妖怪赶走了——啊是啊,我知道他不是自己走的,因为有人告诉我,那人走之前曾经听见你们争吵,之后他便下山了。”

  “不干你的事。”

  “我可是乐见其成,他不走,我还真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动手。”

  释圆跟在释空的身后,见他埋头走路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又伸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那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抬,便将怀中那人低着的头强行抬起来仰望自己,像是很满意对方这样看着自己,释圆勾起唇角:“怎么了,今日气息这样暴躁?你是不是又同其他的师兄弟争论我是妖的事了?”

  “……”

  释空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释圆。

  释圆看着怀中的小和尚——明明记忆中他似乎只到自己的胸口不到,而此时贴近了,又发现原来他已经长高了不少,那张原本稚嫩的脸上也褪去了之前的婴儿肥……

  反而变得越发的清秀好看了起来。

  释圆眼神微动,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在于怀中人的对视中,他手指加大了力道仿佛是不让怀中的人挣脱,稍稍弯下腰,那张英俊的脸越发靠近……

  “释空,出家人修佛念经,不过是为圆寂成佛……显宗修无量,密宗却可三世成佛,人生苦短,有捷近可走,何必浪费那么多无畏的时间呢?”

  高挺的鼻尖碰到了释空的鼻尖。

  “跟师兄来修炼好不好?师兄肯定叫你舒服……”

  那微微泛红的唇就这样贴上了小和尚冰冷的唇——

  柔软带着一点点温度的触感让释圆的笑容变得越发满意,一改平日里在慧能面前时那样冷漠的模样,他的中指指尖轻轻刮搔着怀中人因为头颅后仰而暴露出来的喉结,食指扣在他的下颚,就像是在安抚什么暴躁的小动物一般……

  正当释圆想要伸出舌尖,撬开那禁闭的牙关好好品尝一下其中的滋味,却在他的舌尖伸出碰到怀中人唇瓣的时候,腰间突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疼痛……

  他吃痛一声,猛地推开怀中人——

  释空踉跄了下,三两步推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释圆,停顿了下,他抬起手,用粗糙冰冷的衣袖粗鲁地擦了擦自己的唇。

  释圆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伸出舌尖舔舔唇瓣,盯着释空阴狠道:“你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我从未说过我欲成佛。”释空淡淡道,“师父说过,信仰不过是一种心的寄托,释空只求因,不求果。”

  “你会后悔的。”

  “至少现在不。”

  “终有一日,我会叫你自行来到我的面前。宽衣解带,求着叫我享用。”

  “那你便等着好了,”释空短暂冷笑一声道,“我比你还期待等着瞧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

  ……

  于是傍晚的时候,安乐寺众僧不意外地听到释空又因对释圆出言不逊被关了禁闭——每日只许在禅房与佛堂之间来往,不得去后院,不得去圆海那儿看望,同样,每日给慧能师兄送药送食的任务也交于了其他人。

  释空什么也没说便接受了这样的惩罚,听下午见到他的师兄说,他分明看见释空一脸平静地跪坐于佛堂蒲团之上,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只是每次有香客从他身边走过时,他都会停下诵经声,淡淡重复道——

  “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来了。”

  “你们拜的是妖,他不会保佑你们的。”

  “不要再来了……”

  香客们各个一脸晦气,匆匆打从他身边走过,久而久之,人们干脆便绕开他走了——但是释空似也不在意,笑了笑淡淡地又开始念他的经,只是不会再停下与他人劝说。

  直至傍晚日落,最后一名香客也离开了禅房——

  今日负责打扫供台的是释忆,比释空更小的年纪,大约也就十一岁,此时他垫着脚,用干净的纱布好好将香鼎旁掉落的香灰清扫掉,然后又端端正正地摆回去……

  放下脚跟,身后的木鱼声还未断,他抬起头看了眼头顶上的佛祖头像,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叫了声:“释空师兄。”

  敲击木鱼的声音停了下来。

  “你看这佛像是不是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啊?难不成是天儿太冷,冻坏了么?”释忆一脸天真转过身来,一双眼天真地看着释空,“总觉得,佛祖看着好像不会笑了似的。”

  垂着眼的和尚抬起眼,扫了眼佛像,不回答他这小师弟的话,却只是淡淡问:“打扫完了?”

  “嗯。”

  “打扫完便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做。”释空站起来,牵起释忆的手带着他走出佛堂,来到外面时他看着这孩子被冻得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下这才弯下腰,半蹲在他跟前道,“方才说得那番话,千万记得莫与旁人说。”

  “咦,释圆师兄也不行么?”

  “不行。”

  “释佳呢?”

  “不行。”

  “那那那,释然呢?”

  “也不行。”

  “……”

  将朋友的名字都讲了个便,释忆猛地捂上嘴,点点头,然后冲着释空挥挥手这才蹦跳着离开了……只留下释空一人站立于佛堂前,良久,他转身来到佛堂的角落阴影处拿起了那把扫雪用的竹扫帚,经过一面墙边铜镜时他仿佛不经意偏头看了看,铜镜之中的小和尚唇角微微抿起,慈眉善目的模样,眉眼比较之前似乎真的有了什么不同……

  释空抱着扫帚走出了大殿,买过门栏时,一阵晚风吹过,他停顿了下先看了看四周,然后低头认认真真地扫了台阶上的灰尘,扫完了地,他将扫帚靠着门边放下,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四周——

  他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一个等待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出现的人。

  但是今晚,这个人依然没有出现。

  他本来应该失望的,但是他随机惊讶地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失望——当他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时,他居然令人奇怪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也跟着放松了下来,嘟囔了声“别来了”,他转身回到大殿里,于一个蒲团前端坐下来,那纤细的身板稍稍挺直了些,柔和的眉眼也变得稍许严肃……

  释空想了想,拿过过了放置在贡台上的木鱼,轻敲木鱼发出“咚”地一声极为清脆灵动的轻响——

  他闭上眼,开始诵读经文修行晚课——

  “阿难。如是众生一一类中。亦各各具十二颠倒。犹如捏目乱华发生。颠倒妙圆真净明心,具足如斯虚妄乱想。汝今修证佛三摩提,于是本因元所乱想……”

  身后一阵冰凉的夜风吹过。

  大殿之中烛架上的烛火轻轻颤抖。

  身后原本紧紧关闭的大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不知道是风所为,还是……

  释空的心突然轻轻一颤。

  “小和尚?”

  “小和尚……”

  风中,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呢喃。

  “立三渐次,方得除灭。如净器中除去毒蜜,以诸汤水并杂灰香,洗涤其器,后贮甘露。云何名为三种渐次。一者修习,除其助因。二者真修,刳其正性。三者……”

  闭眼诵经的年轻和尚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原本舒展的眉稍稍蹙起,双眼紧闭,却并不回头去看,像是早就知道了身后发生了什么——

  “《诸菩萨玩行首楞严经》,卷八,说的是十类众生——唔,之类之类的,小和尚,你是专程要念给本君听得么?”

  身后传来不正经的笑,这样冒冒失失闯入的人终于还是打断了和尚的诵经,他停了下来,睁开眼放下木鱼,转过身看着此时此刻拢着袖子站在门槛上的白发男子,此时此刻,他那双红色的瞳眸正看着他,满脸不正经的笑——

  幻觉。

  莹莹雪地映照着佛堂的门前,那人的身影就好像他真的回来一般,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然而释空却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他痴妄执着而形成的——

  幻觉啊。

  “你怎么又来了?”和尚站了起来,“佛门禁地,不是你这种妖怪该来戏耍的地方——快从门槛上下来!上次不是已经告诉你了,门槛便是佛祖的肩,怎么能踩在佛祖的肩膀上!”

  “嗯,就你们规矩多,佛祖可不承认这门槛是他的肩,上回本君可是专程去问过了”那男子笑的眯起眼,却还是生怕了惹怒面前的小和尚似的从门槛上走了下来,他来到那小和尚的跟前,“在做什么?念经呀?”

  释空闭上眼,拧开了头:“被你打断了。”

  “那你继续啊,本君陪你念。”那男子说着,便与另外一个铺垫上坐下来——

  吊儿郎当的坐姿。

  释空挑高了眉,似乎又要发火,而男子就像是专程在等着他做出这样的反应似的,又笑嘻嘻地展开了笑颜,他伸出手,长长的手臂轻易便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待那人猝不及防地鼻尖撞到他的胸膛,他嗤嗤地笑——

  那胸腔震动的触感连带着释空顶在男人胸膛的鼻尖也变得瘙痒起来,释空愣住了——

  若是为幻觉,眼前的人未免也过于……

  真实!

  “别念经了,有什么好念的,你这小和尚慧根不净,念一百遍也成不了佛。”

  “你胡说!”释空不安地挣扎了起来。

  “唔唔,本君胡说,本君胡说,你到时别乱动——来,小和尚,本君讲个笑话给你听吧……从前有个不开窍的小和尚,面临大难却浑然不觉,偏偏固执得像个老头似的要将身边能够帮助他的人赶走——好了,等到那人真的走了以后,这小和尚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将自己弄得狼狈至极……”

  “我没有狼狈至极。”

  “呀,本君只是说个笑话而已呀。”

  烛九阴说着,感觉到胸前的衣袍被奇怪的温热液体弄湿,他无声地翘起唇角:“不过好在,那个被赶走的人最终还是回来啦,小和尚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趴在他的胸前泣不成声呢。”

  “我没有泣不成声。”

  “咦,都说了,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

  第91章 我……不愿意

  灯影摇曳,偌大的佛堂之中再无他人。

  “本君便说了,你这样赶本君走,早晚要吃苦头,可是你偏偏不信——看吧,若是本君还在,那妖怪又怎么会伤得了你师父分毫……”

  “师父现在昏迷不醒,就连慧能师兄也——”释空犹豫地说着,突然又是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道拽住了烛九阴的袖子道,“那相思树妖道行深,就连师父的法杖似乎也只是伤其体肤,但是那日当我赤着脚踩上他的枝叶,他却像是极其痛苦的模样,腰间你留下的烙印也仿佛燃烧了起来……”

  烛九阴勾起唇角:“厉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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