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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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九阴有那么一刻是有冲动将他干脆扔在路边的——他也确实这么干了——但是这烂醉如泥走路都走不动的小和尚这种情况下却愣是化身蚂蚱,从地上爬起来一跃而起便咯咯笑着跳上了男人的背,男人被撞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儿肝都吐出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挂在他脖子上的小和尚嘟囔着:“驾!驾!”

  烛九阴:“……”

  这绝逼是自食恶果。

  此时,山上安乐寺丑时钟声响起。

  街头金陵客栈上房里,一名趴在窗棱边赏雪赏月的书生突然“咦”了一声,稍稍直起腰来双眼发直地看着窗外……在他身后原本正埋头整理床铺的小书童听了动静,抬起头问:“怎么了?”

  “我我我,我好像看见龙了,”那书生双眼发直一脸难以置信,“好大一条龙从街尾飞了起来,黑鳞,翠尾,白色发须……他飞进云层里,背上好像还有个人……”

  “这世上哪来的龙啊?”那小书童笑道,“不过少爷看见龙腾九霄说不定真是好兆头,今年说不定便要高中啦!”

  那书生见自家书童不信只是说些讨喜话,也是愣怔了下,看看书童又看看窗外月色昏黄,顿时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挠挠头。

  ……

  释空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自己飘了起来,双脚悬空了,土地离自己越来越远——就连房子都变成了很小很小一个,从房子里透出的橙色烛光,也真的变成只有蜡烛尖端那么小小的一点……

  释空梦见自己会飞了——

  他趴在一条巨龙的背上飞了起来。

  夜晚天空风很大,龙背上坚硬还有些湿冷,小和尚挪了挪被膈疼的屁股——他飞进了云层,张开双臂,薄薄的白雾从他的指间透过,这让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迎面吹来的风正好吹散了他身体里因为酒精带来的燥热,昏沉的脑袋稍稍清醒,这时候几根白色的龙背脊发须飘进了他的鼻孔里,他打了个喷嚏,吸吸鼻涕而后拽了把龙毛:“九九,咱们这是要去哪?”

  龙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带着小和尚来到了安乐寺的后山——那个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里有乱石山,还有一棵高高的、哪怕是在冬季依旧枝繁叶茂的松树——后来这一景象又出现在一副画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不提。

  此时,龙将背上的小和尚抖落,巨龙重新化作人的模样,他端坐于树梢上,拢着袖子板着脸教育树下仰头看着自己的人类:“不许随便给本君取名字。”

  小和尚从地上爬起来,端正自己的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他抬起头去看坐在树上的拢着袖子、居高临下垂眼看自己的男人:“我给你取什么名字啦?”

  “九九。”

  “不好听吗?”

  “娘们兮兮的。”

  “那叫阴阴。”

  “……”

  “烛烛。”

  “猪猪是什么鬼?”

  “是不是还是‘九九’最好听?”

  “……”

  烛九阴突然想起了一句俗语叫“温水煮青蛙”,他就是那只青蛙。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从树梢上跳下来落在小和尚的身边,顺手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小和尚软得就像是一根煮烂的面条被他拎着胳膊荡阿荡,烛九阴低下头,凑到他唇边嗅了嗅——这像大狗一样的动作又把小和尚逗得咯咯笑了起来……

  他已经这么傻笑一晚上了。

  烛九阴伸手摁了摁他的光头:“笑什么笑,你蹦哒一晚上了累不累?”

  “累了,”小和尚打了个呵欠,眼角微微眯起,“想睡。”

  “你这样醉醺醺的回去睡是想要吓死谁?”

  烛九阴嘟囔着,虽然这么说,却也还是夹起小和尚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往山上安乐寺的方向走,期间还要听着这破戒的小和尚嘴巴里碎碎念什么“山下真好玩”“梅子酒真好喝”“甜豆腐脑没有咸豆腐脑那么好吃”“那个豆沙包再给我来一个吧,冰糖葫芦也要”……烛九阴听着,哼笑了一声,然后在他怀中那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从山下到山上这么一段距离,释空是完全睡死过去的。

  当他们回到寺庙,整个安乐寺静悄悄的,除却佛堂有传来守灯的师兄念佛的声音之外,大家似乎都已经沉浸在梦乡之中……烛九阴放轻了脚步,看了看四周,正琢磨着还是把释空带回自己的厢房随便找个地方扔一个晚上比较好,这个时候,他的目光却在扫过某个方向时突然一顿,那双红色的瞳眸微微眯起。

  男人目光所及的走廊深处是一间禅房。

  当他屏蔽了自己与怀中小和尚的气息,迈开比猫还轻的脚步靠近那间禅房时,禅房里的人似乎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

  从稍微敞开一丝丝缝隙的窗户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喘息。

  禅房里放着两个火盆,里面的柴火发出干裂燃烧时“噼啪”的声响。

  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影晃动着,一个趴跪在靠近窗户的榻子上,另外一个人则半跪在他的身后——从窗户的缝隙看进去,隐约可以看见那趴跪着的人衣服还好好的穿在身上。唯独袍子下摆高高撩起露出紧实的臀……在他身后那人的一只手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臀上,另一只手掐着臀肉似乎在将它往旁掰开……

  肉体的撞击声几乎要将那沉重的喘息声掩盖。

  两人身下,是满满散落在榻子上、地面上的手抄经文……长长的卷轴似乎因为激烈的动作被撞得从桌子上掉落下来,那经卷一头在桌上,另外一头已经掉落在地……

  而趴跪在榻子上的人膝盖就压在这经文之上——

  伴随着他一次次因为身后的撞击往前,那膝盖用力看似几乎也要将手抄经文碾碎,他眼角、鼻尖微微泛红,唇边有来不及吞咽下的唾液……

  当身后人一个狠狠的撞入,他呜呜两声挣扎着转过身,身后那人也俯下身一口咬住了他的唇,舌尖纠缠在了一起,将两人的喘息之声相互吞咽在自己的唇齿……

  宽大的袍子之下,看不清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只能看见两人的摇晃越发剧烈。

  最后,被压在下面那人短暂地低呼一声,而后。一股白色液体从他的袍子下摆下滴落,滴落在他身上的手抄经卷上——经卷之上,一个最后一笔有些写歪、拥有浓重墨迹的“佛”字被那液体浸湿、晕染开来……

  站在窗外目睹了一切的男人稍稍挑起眉。

  正感慨看来此时睡死在他怀中的小和尚似乎并不是今晚破戒得最夸张的那个,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低下头,随即发现了让他头一次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的一幕——

  在他怀里那个原本应该睡死过去的小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此刻,他的双眼透过窗户缝隙死死地盯着窗户里纠缠的二人,几乎忘记要眨自己的眼睛。

  ——烛九阴是很乐意给这傻了吧唧只会念佛的小和尚开启各种新世界的大门。

  ——唯独除了这一扇,他是拒绝的。

  第85章 梦

  小和尚瞪得眼珠都快掉下来了,烛九阴犹豫了下,突然抬起手遮住他的眼睛然后夹起人就跑!

  等跑远了,两人在另外个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停下,烛九阴这才放下被他夹在腋下的小和尚——穿着布鞋落在地上时,鞋底将松软的积雪踩出“嘎吱”一声轻响,小和尚垂着头没说话,烛九阴也是满脸尴尬。

  “今晚月色不错。”

  “他们在干什么?”

  “你方才不是睡了么怎么突然又醒了?”

  “他们在干什么?”

  “酒醒了么?方才还在天上吹了凉风,头疼不疼,来脑袋伸过来本君摸摸——”

  “他们在干什么?”

  大手糊上小和尚的脑袋,瞎搞乱摸了一顿,然后缩回手,自言自语道:“嗯,好像没有再感染风寒,这样本君便放心了,好,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那么就让咱们就此别过,你回你的禅房,本君会本君的厢房,咱们下期再——”

  男人转身想要走的一瞬间被人从后拉住了衣袖,他愣了愣,随后满脸无奈地转过身去,便看见那小和尚睁着眼一脸茫然加不安地看着自己:“慧能师兄和释圆师兄在干什么呢?为什么释圆师兄要压在慧能师兄的身上?为什么慧能师兄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为什么释圆师兄抄好的手抄经文散落了一地?”

  烛九阴无奈地伸出一根手指:“首先,他们两在做开心的事,喏,你也知道啦,密宗嘛,将就天地之间的大和谐。”

  烛九阴无奈地伸出第二根手指:“其次,开心的事自然要一个人压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才能做,当然如果你开心的话一个人坐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也——咳……”

  烛九阴无奈地伸出第三根手指:“再而,你慧能师兄那不叫痛苦,至于那叫什么,别问本君,本君不讲,因为儿童不宜。”

  烛九阴无奈地伸出第四根手指:“最后,至于手抄经文散落一地这里只做‘情到浓时,难以抑制’的夸张衬托手法……他们刚开始大概是真的在讲经的,只是讲着讲着大概意识到今夜月色正好,窗外大雪纷飞浪漫至极,而禅房内火盆过旺烧得人燥热难耐,于是你释圆师兄便一把握住了正在认真读经的慧能师兄得手,将他拉近自己的怀中——”

  烛九阴从刚开始的难以开口,到兴致勃勃,最后索性编上了故事完美还原当时情景——

  直到“啪”地一声轻响打断了他的话。

  小和尚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双耳。

  烛九阴:“……”

  喔,还知道辣耳朵。

  面对小和尚的瞪视,烛九阴懒洋洋地笑着调侃:“看看他们俩的配合度,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啦……怎么,你还真的以为传经讲佛能讲整整一个晚上么?”

  释空:“不能么?”

  烛九阴:“不能。”

  释空:“……”

  片刻沉默,烛九阴见小和尚一副想要反驳的模样,于是率先打破沉默道:“本君知道你能,但是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么无聊的——大人有大人的乐趣,你这小孩,不懂也是正常。”

  “可是如果只懂得讲乐享受,那算什么出家人?他们将经文压在身下进行那般的,那般的……”释空咬住了下唇,露出个挣扎又不耻的表情,“玷污。”

  说完他垂下头,似乎很难过自己要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的两位敬爱的师兄——特别是释圆,平日里的他安静,端庄,禁欲而慈悲……与方才释空从窗户缝隙看见那个沉浸在欲望之中,低着头只管将自己狠狠欲望地进入身下人,如一只完全被原始欲望掌控的野兽那人……

  判若两人。

  感觉到面前小和尚安静了下来,烛九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对于他们来说,那是修禅。”

  “?”

  “密宗也是一种被承认的宗派啊,”烛九阴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秃驴不是最爱宣扬佛祖心怀宽广能容天下慈悲善恶,那么自然便也就要坦然接受他人不同的信仰或对佛理不同理解的人——你怎么知道将精华……呃,弄到经书上的时候,你那慧能师兄在心中念得不是:阿弥陀佛?”

  “……”

  “……怎么了?”

  “你当我傻子?”

  “你本来就是傻子。”烛九阴垂下眼,“方才若不是本君拦着你,怕是你就直接从那窗户爬进去了——唉,先不说你这俩师兄里有没有那个相思树妖……”

  “你不是做了标记?”

  “他们没脱衣服啊,万一只是因为树妖而该修密宗的信从呢?”烛九阴拢着袖子,“方才救赎怕你打草惊蛇,好不容易抓到一些证据了……”

  “释圆师兄那样的人不该会突然去修密宗的。”

  “喔,那是不是说他只是单纯想要与你那慧能师兄温存一番这说法你更能接受?”

  “……”

  烛九阴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呵欠,此时丑时将过,再过两个时辰怕是天都要亮了——龙也是要充足的睡眠才能保持貌美如花的俊脸的,于是他决定不再站在这寒天冻地之处与这小秃驴再讨论其他秃驴的那些个秃驴信仰,不负责地扔下一句“早点休息”,便转身离开。

  留下释空一人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良久,一阵凉风吹过,卷起雪尘。

  小和尚这才动了动,他垂下眼,拍了拍肩膀上的方才落下的雪花,转身离开——去的却并不是自己休息的禅房方向,反而是不远处那还亮着微微黄光,隐约传来木鱼声的佛堂。

  小和尚推开木门,吱呀的一声轻响将守夜的那和尚吓了一跳,木鱼敲击声,念经声戛然而止,回过头来看见门槛外站着的单薄身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释空?怎地大半夜不睡,跑到佛堂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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