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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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鸣微微吃惊,昨晚?昨晚不该与那位楚楚可怜的林主播共度春宵吗?

  自上回虞台长发话,老陈再没特意为难过刑鸣,总编室也一向快速高效,半天就通过了选题。

  刑鸣人在“盛域之夜”却遥控指挥,加上苏清华现场把关,组员们总算加班加点完成了一期以艾滋病为主题的节目样片,不夸张地说,便连特效字幕与背景音乐都力臻完美,作为正片也绰绰有余了。

  审片组那些老学究看过以后觉得可以,又上报给老陈,老陈压根不敢多提意见,直接抄送给了虞仲夜。

  一会儿约了王市长,虞仲夜让老陈与骆优先出去,独独留下了刑鸣。问他,关于《新闻中国》的主播人选,你的意思呢?

  刑鸣说,我建议公平竞争,比如以一个月为期限,两人轮流主播,让观众投票选择。两个顶尖主持人互相较劲、互相刺激未必不是互相激励、互相成就,一潭死水总不是好事。

  刑鸣的话说得漂亮,但其实有私心,骆优来势汹汹,来者兴许不善,他想让他们两个去争功去邀宠,省得影响自己的《东方视界》。

  “那就听你的。”虞仲夜起身自办公桌后走出,来到刑鸣身前,“样片整体不错,片头片尾还有改进的地方。不过才回来,就能完成这些?”

  “人不能懒,何况我还不如人家,笨鸟得先飞么。”刑鸣本来不想抱怨,哪知却脱口而出,自己再一回味琢磨,发现不像抱怨,倒像娇嗔。

  “这是气话。”虞仲夜轻摸刑鸣的脸,察觉出他额头带烧,又抬起他的下巴,“委屈了?”

  刑鸣对视虞仲夜的眼睛,却在他眼皮子底下走了会儿神,林思泉那张痛哭流涕的脸始终挥之不去。交易的本质是谋利,你予我取皆大欢喜,万不该图些你不该图的、想些你不该想的,比如,爱情。

  可悲又可怜。

  刑鸣尚在走神,虞仲夜已解开他完整扣好的衬衣领子,让原本半遮半掩的伤痕彻底露出来。他覆上一双唇,轻轻吮吸那处爱欲痕迹,然后便托着刑鸣的后脑勺,嘴唇擦过他的耳廓、脸颊、鼻翼、下巴,温柔细致,不遗一处,最后才停留于他的唇上。

  虞仲夜的舌头撬开两排阖着的齿关,钻进刑鸣湿润温热的口腔,舔弄他的齿龈与上膛。刑鸣起初睁着眼睛,抵着舌头不配合,但抵抗了不足五秒钟,便闭上眼睛,驯服了。

  抵抗是出于本能,驯服是发自真心。他喜欢这个吻。

  “把病养好,有你勤快的时候。”虞仲夜笑了笑,以拇指拭掉刑鸣唇边来不及咽下的唾液,又玩弄似的揉了揉他的唇瓣,才转身离开。

  虞台长去赴王市长的约,只留下刑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对于那个吻,边回味边懊恼。

  果不其然,刑鸣刚回到办公室,总编室的人就来了电话,说领导对他的节目有期待,打算趁着五一假日,让《东方视界》在黄金时间段连播三期做个系列专题,一来是提前预热,二来是测试一下节目的收视反应与口碑影响。

  刑鸣看了看日历,也就是说,他得在两周的时间内,赶出至少三期节目。

  像这样的大型深度新闻节目,少不得二三十个编导,五六个后期,但他手上兵寡粮稀,节目刚刚落实赞助度过草创期,台里重视仍然不够,每个人都得以一当十,掰碎了用。

  刑鸣对此倒不担心,将现有的样片重新精剪包装便是一期,但一个小专题,还得考虑后续与衔接的问题。

  招来还磨磨蹭蹭收拾文件的阮宁,告诉他临时成立了图文信息小组,便由他牵头,带领组里两个应届毕业生,搜寻时下网络热点话题。

  《东方视界》对比《明珠连线》,存在诸多差别,最直观的一点就是一个是录播一个是直播,直播有直播的难处,当然也有好处,譬如能紧密联系时下最热的新媒体,在微博微信平台与观众同步互动。

  阮宁欣然领命,并且现学现用,当场爆料说咱们虞台长换车了,原先那辆奔驰600换成了加长版的宾利慕尚,那车内空间,啧啧。

  “还有,老大,你知道人家外公是谁吗。”阮宁以目光一指墙上海报,这个“人家”当然指的是骆优,他八卦火力全开,压低音量,凑近刑鸣,报出一个几乎过去每天都能在《新闻中国》里听见的名字,他说,别说虞台长了,就连虞台长的老丈人都得忌让三分。

  第33章

  刑鸣近来一直想做一期节目,关于同性恋的。以前他也有过这个想法,向总编室报上选题,结果被一位眼镜比酒瓶底厚的老领导当场打回,留下五字批示:须慎之又慎。

  也就再没动过这个念头。

  十五岁初吻,打完球一个陌生女孩递上矿泉水,冷不防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十九岁初夜,面对含苞待放的校花女友,他虽不热衷于性事,却也能勃起,能持久,能爽到。这些年来,刑鸣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直男,还是一根直肠到底、最宁折不弯的那种。

  身处中国最大的传媒舆论机构,肩担国家责任,胸揣人文情怀,当然不能由着性子胡来,挑战传统媒体的底线,何况总编室业已三令五申,新节目务求稳妥,绝对不能剑走偏锋。

  可最近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像雨后拔节的笋,蹭蹭地往外冒头。

  一来《明珠连线》珠玉在前,还真就只能“剑走偏锋”地寻找突破口;二来他也好奇,一个男人既能从腚眼子与前列腺里达到高潮,又有没有可能真真正正与另一个男人相爱。

  适逢阮宁带头的那个图文小组有了进展,这两天网上有个新闻闹得厉害,一个名叫崔皓飞的大三学生持刀威胁老师,见情势失控后便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亏得命大,一脑袋插在花坛的烂泥里,没死。

  据知情人士爆料,该大三学生因“同性恋”这样的作风问题而受排挤歧视,被无故剥夺国际交流生名额才对老师怀恨在心。一石激起千层浪,互联网上乌泱泱一大拨人口诛笔伐,激烈辩论,偏巧这崔皓飞还与明珠台颇有渊源,三年前,刚满十四岁的他以高考状元的身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还因此被请上了《明珠连线》,做过一期“天才少年们”的专访。

  老师要告学生,学生要告学校。一方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一方是十四岁进大学的天才少年,叠加效应令这条新闻满满都是爆点,刑鸣认为再适当推波助澜一下,没准五一的三期专题片就有着落了。

  高校方面不予回应,度过危险期的少年也三缄其口。崔皓飞受伤后被送进了普仁医院,院方为保护患者隐私,特意增派了一打保安,不让无孔不入的记者们进来生事。据说还真就撵出去不少,纵是无冕之王,也很难在这么庞大宏伟的建筑内精准定位一间病房,一打探一迟疑,马上就会露馅。

  但刑鸣不会,普仁医院他熟的很,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型综合性医院,他读医科那会儿就在这里实习。

  刑鸣给普仁医院的一个女医生打了电话,他的大学同窗,李梦圆。读医学院那会儿她对刑鸣穷追不舍,一派非君不嫁的架势,毫无一个女生的婉转矜持。其实李梦圆长相可以,眉清目秀也算无疵可指,但刑鸣不喜欢,从来待人家冷若冰霜。理由很简单,直男好女色,李梦圆不是校花。

  套出崔皓飞的病房号,刑鸣把宝马停进医院的地下车库,披上实习期留下的白大褂,开门下车。

  大大方方地走进门诊大厅,熟门熟路地打算坐电梯上楼,一位保安突然朝他走了过来,一脸怀疑神色。

  砰一声!

  门诊大厅里,一个男人说倒就倒,身子骨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陪他一起来的是两个男人,都是打工仔模样,说倒下的这个人中午才遇上车祸,原本瞧着无恙,也就擦破点头皮,还四处吹嘘自己如何跟肇事车主扯皮谈判呢,突然就脸色惨白,腿软倒地了。

  这会儿倒地的男人又精神了,估摸着是被贫穷坑怕了,犟头倔脑地说自己没事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咳了两口血,非不肯看病。

  见来人头上包着绷带,接待护士扯下一张号码牌,说先挂号,再做脑ct,刑鸣却一个箭步上前,呵止道:“来不及了,马上开胸手术。”

  真应了他这句话,话音刚落地,男人又倒了。这回一张脸彻底变成死灰色,额头不住渗出冷汗,嘴角还溢出血来。

  刑鸣临危不乱,当即深吸一口气,跪下身子对那人进行人工呼吸,一直等到医院方面的担架车到来。

  “患者肋骨下陷,咳血,休克,车祸致胸腔损伤据现在已两个小时,胸腔内出血已危及生命。”刑鸣平静地拭了拭嘴边血迹,向赶来的急救医生交代了几句。

  再转身时,那位保安已完全收起那种敌视又怀疑的目光,冲他笑了笑,诚恳又憨厚。

  刑鸣也微微一勾嘴角,挺直脊梁,走向电梯口。一直往上走就是住院部特护病房。

  第34章

  刑鸣在特护病房里见到了崔皓飞,脸型瘦长,眉生得浓重五官倒清秀,虽体型单薄,但一双眼睛贼似的亮,跟视频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几乎一个模样,很契合他的想象。

  看着伤势不重,他正在看一本书,见刑鸣进来,便把书阖上,放在了医用床头柜上。抬起头,微微一仰下巴,挺嚣张地问:“帅哥,你哪个科室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刑鸣开门见山,自我介绍,刚刚说出自己来自明珠台,崔皓飞就冷笑了,他一把将吊水的针头扯出胳膊,以染血的针尖朝刑鸣挥舞两下:“滚远点,我有艾滋病。”

  刑鸣不是没见过艾滋病患者。以前明珠连线邀请过一个感染艾滋病的瘾君子,晚期。三十出头,瞧着又老又柴,四肢溃烂流脓,带着催人呕吐的味儿。他知道自己死期不远,情绪由始至终特别平静,说,我这些年受尽白眼,现在只希望有人愿意抱我一下。

  刑鸣就走上前,在演播室内满座观众的惊呼声中,抱了他一下。

  刑鸣跟那位暗恋自己多年的李医生聊过崔皓飞的伤情,知道他携带的是乙肝病毒,不是hiv,何况他一眼已经看出,不过就是一小孩儿,纸糊的老虎摆威风,虚张声势,唬唬人的。

  “巧了,我也有病,胃十二指肠溃疡,轻度远视,还有间歇性狂躁症。”刑鸣扯了一只塑料椅子,坐在病床前,拿起床头柜上一只未削皮的苹果,白大褂上蹭了蹭,咬下一口。

  崔皓飞鼻腔里哼了一声,放下针头,打定主意绝不开口。

  不管问什么对方都是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臭脸,谈话完全无法进展,刑鸣决定另寻突破口,瞥眼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书——《数学建模试题精选及解法归纳》,他微露一笑:“如果你打算参加这届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竞赛,我们可以讨论讨论。”

  崔皓飞终于开口了,斜斜睨来一眼:“你一个新闻记者还懂这个?”

  刑鸣道:“略懂。”

  这两个字是自谦也不是,他大学那会儿是校队的主力,出国比赛还蒙了个奖回来,但到底用进废退,两年没碰过的东西,冷不防再拾掇起来,难免生疏。

  刑鸣就经济学与军事问题中的具体建模案例讲了讲,崔皓飞细细听着,一双浓眉渐渐舒展,脸色总算好看一些:“好像你也不算太蠢。”

  刑鸣简直要笑,这种“别人都傻逼,就我一人儿牛逼”的画风再熟悉不过,这小孩儿确实有点意思。

  曲线救国才是目的,再往深里聊,恐怕就得露怯了,他适时打住切入正题,不仅要求崔皓飞接受采访,还邀他上《东方视界》。

  也不知道算不算同“性”相吸,崔皓飞的态度竟软下来,虽仍不答应,却也不再是一副刺猬模样,言语轻狂,逮谁扎谁。他坦白,自己感染乙肝跟同性性交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某天走在路上心血来潮,去街边的小店打了一个耳洞。

  但没人信。

  讹传不止,感染病毒从乙肝变成了hiv,感染途径从献血变成了同性群p乱交。何谓人言可畏?原来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也一样。

  少年人有少年人的血气方刚,崔皓飞轻描淡写说完了自己的事儿,直截了当地问:“上了你的节目,能不能消除这种偏见与歧视?改变咱们国家同性恋群体的生存现状?”

  刑鸣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不能。他的风格一贯冷血,说好听点是实事求是,医院实习那会儿,从不以善意的谎言给临终者心理安慰,弃医从文以后也从不给受采访者空头承诺。

  “那还要你们这些媒体人干什么?占茅坑,吃空饷?哗众取宠,博人眼球?”崔皓飞翻眼,朝刑鸣抡起那本数学建模书,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刑鸣也不多纠缠,随手夺下对方手中那本砖头似的试题书,又扔回了床头柜上,他起身说,你会上我的节目,我明天再来。

  刑鸣踏出门诊大厅,走在去地下车库的路上,被人从身后喊了一声。

  回头,一辆宾利缓缓驶出,刚才喊他的人是老林。车嘎一声停在刑鸣身前,老林探出头,招呼他上车。

  刑鸣稍稍弯下身,把脸凑近车窗玻璃,对后座的虞仲夜说:“我开车了,车就停在医院里。”

  虞仲夜不说话,倒是驾驶座上的老林一贯体贴:“车钥匙给我吧,晚些时候我给你取回来。”

  既然老林这么说了,刑鸣便放弃抵抗,乖乖上车。这几天他都没见着虞仲夜,但对自己的处境认知清醒,台长的秘密小情儿么,而且不是“唯一”是“之一”,台上拼实力,台下拼床技,还得呼即来,挥即去。

  车上,老林啧啧赞叹,丝毫不吝赞美之词:“虞叔,刑主播是真真的好看呐!穿什么都挺拔,穿什么都像什么,方才就露一个背影,我就知道鹤在鸡群,是他没跑了。”

  老林说这话的时候,虞仲夜就转头看着仍穿一身白大褂的刑鸣。审度物件似的打量片刻,又伸手握住他的下颌,将他的脸拉近自己。

  刑鸣不敢动,微微仰着脸回视虞仲夜。虞仲夜的眼神与往常不同,不同在哪儿又说不上来,若要硬打比方,便像极黑极静的夜空上几簇星火跳跃,刑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种眼神或许就叫“惊艳”。

  半晌,虞仲夜微微颔首:“确实好看。”

  刑鸣不是没被人夸过,但被虞仲夜这么一夸竟有些局促,也不知怎么就特不知死活地问了句:“人好看,还是衣服好看?”

  虞仲夜就笑了。他的手掌滑向刑鸣后颈,抚摸他的后背。

  “坐上来。”

  刑鸣听话地坐在了虞仲夜的身上——慕尚的内部空间果然不同凡响,比坐奔驰舒服多了。

  虞仲夜解开刑鸣的衬衣扣子,将白大褂与衬衣一并向后扯下,露出一双白皙的肩膀与匀称的胸肌。衣服没完全褪下来,白大褂的袖子充当绳索,虞仲夜将刑鸣的双手捆在身后。

  老林在这个时候开口:“洪书记估计是想孙子了,不如就让少艾回来,他毕业以后也不能一直留在美国。”

  虞仲夜一边玩弄刑鸣的乳头,以指尖撩拨,指腹揉搓,一边说:“国内环境不好,这小子性子又野,回来一准惹事。”

  乳头被蹂躏得挺立起来,珊瑚珠子似的,殷红精巧,刑鸣舒服地哼了一声,却心不在焉,想着老狐狸许是来探望老丈人的。实习那会儿洪万良偶尔就会到普仁医院就医,他住得是只接待高干与外宾的特需病房,入院时十分低调,即便有把不住嘴的透漏了风声,医院上下也只能闻其声,不能见其人。

  然而当时机缘巧合,刑鸣与洪万良照过一面,感觉就是家里一位长辈,朴素,慈蔼,春风和煦。

  尽管身上压着一个男人的重量,虞仲夜仍轻松地抬高一条腿,将膝盖顶入刑鸣两腿之间,反复挤压摩擦他的性器。刑鸣很快勃起,裤子前头撑起一块高地。

  喘息声渐渐粗了,虞仲夜冷不防地将他揽近,低头咬了一下他的乳头,他便轻轻喊出一声。

  老林只当听不着,看不见,继续说:“可洪书记那里怎么交代?再不让少艾回国,他怕是得跟你拼老命了。”

  “老先生能活到那天再说吧。”虞仲夜手指滑过刑鸣腰侧,又摸进鼓囊囊的裆部,解开他的裤链。

  但刑鸣仍在走神,心想,这翁婿俩的关系果如传言一般,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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