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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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惠风倒是在一边帮着姐姐,对王郭氏道:“是带发修行,不会剪头发的。”

  “那不也一样还是要当比丘尼?二八的大姑娘,放着好好的表哥不嫁,偏偏要出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道还以为是她有什么问题!这让我的脸往哪里搁啊!”王郭氏与姑母郭槐、表姐贾南风等人很像,尖酸刻薄,又彪悍泼辣,嘴里从不饶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您到底是在意阿姊,还是在意自己的脸面?”王惠风控制不住的顶了王郭氏一句。

  实在是王郭氏这话让人心寒,她关心的不是女儿为什么宁可出家,也不想嫁人,而是她的脸面怎么办,话里话外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女儿终身的幸福。

  “你、你、你给我闭嘴!你是要气死我吗?你怎么生了你和你阿姊这么两个不孝的东西!”王郭氏这就要跳起来捶打王惠风。

  王澄本来只是在一边看戏,见事态发展到打孩子了,赶忙上前,出手相拦,把兄子护在了身后,高声问嫂子:“你闹够了没有?!”

  王澄和王郭氏的关系不睦,这是写进了史书的。

  王澄少时聪慧(介绍魏晋名士时,就几乎没有能不写这句的)。王郭氏则一直都很贪财吝啬,她曾想让婢子去街上挑粪(……)。王澄劝郭氏不要这样。郭氏却勃然大怒,对王澄说:“君姑(婆婆)临终前有交待,让你听我的话,而不是让我听你的话。”捉住王澄的衣服就要打他,王澄挣脱,跳窗逃了。

  自此,叔嫂关系就变得极其恶劣了。

  王郭氏对王澄横挑鼻子竖挑眼,王澄也是最乐意与王郭氏做对,只要她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对于景风的做法,王澄本来是什么立场的,王郭氏这么一闹,王澄立刻站在了景风和惠风姐妹俩这边,护着王惠风和王郭氏玩起了老鹰捉小鸡。

  王惠风见有叔父撑腰,便躲在叔父身后乘胜追击,对母亲道:“卫家的阿贤也不想嫁人,您看看卫家是怎么做的,您又是怎么做的?”

  “看看,看看。”王澄摇旗呐喊。

  “这是对待亲女儿,还是对待仇人啊?”王惠风。

  “仇人!仇人!”王澄。

  “子不嫌母丑,母难道反而要嫌弃自己的孩子吗?”

  “就是,就是。”王澄这是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其讨人厌的程度与王济当年还熊的时候是有的一拼的。

  “你们都少说两句!”王衍本来只是坐在一边,见妻子与弟弟大有上演全武行的架势,这才不得不出声叫停。对待火上浇油的小女儿和弟弟是一头两个大,最后强硬的把他们打发去安慰躲在闺阁里的大女儿了。

  当房间只剩下夫妻两人时,王衍这才软下语气开口对老妻道:“我又没说要支持女儿出家,你在闹个什么劲儿啊?你不知道你越反对,平子(王澄的字)越起劲儿吗?”

  王郭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她就是不想惯着王澄,气哼哼的越过了这个话题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王衍这位清谈领袖吧,在历史上其实是个毁誉参半的人,因为他有个致命的性格缺点——他是个墙头草,极其喜欢推卸责任。

  王衍身居高位,想的从来都不是家国天下,而是如何保全他自己,如何保全王家。

  从王家的角度来说,王衍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是从朝廷重臣的角度来讲,他就有点那啥了。八王之乱时,谁做皇位王衍都没意见,后来被石勒所俘,王衍甚至开始该劝石勒称帝,并推卸说晋朝的灭亡与他无关,被石勒一气之下叫人推倒墙壁给砸死了。

  魏晋的名士就是这样的“有个性”,性格好坏参半,你很难把用一个词就形容了他。

  如今,当王衍面对这种事的时候,他想的也不是正面对上晋武帝,而是:“刚刚惠风也说了,卫家的卫熠也选了去当替身的比丘尼,你觉得卫司空能没意见?等他出面时,我就与他一道上书,这样圣上肯定也没办法了。”

  王衍不愿意与掌权者产生矛盾,做事喜欢随大流,但他没想到的是……

  ……卫瓘同意了。

  妈蛋!

  其实晋武帝也没想到卫瓘竟然会同意这种事情。

  在看到下人报上来的卷轴里有卫熠与王景风的名字时,晋武帝就想过,一定要照顾卫瓘和王衍、王戎的心情,不能同意了这事,打回去让重新选人。

  拓跋六修也曾担心过这点,并和卫玠商量好了,当晋武帝不同意时,就让拓跋六修去【造念】。

  结果,有卫瓘在,根本没有拓跋六修出场的几乎。老爷子做事考虑的很全面,不可能没有准备后手,一把年纪了还演技一流。谁也不知道他在太极殿里与晋武帝说了什么,只知道出来时,两人皆是老泪纵横,一副君臣相得的感人场景。

  然后事儿就成了,不仅卫熠出家成功,枣哥也分到了他所希望的理想郡县。

  卫玠还因此得了个爵位。

  “啥?”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爵从天上来。虽然只是十八等爵位中最低的关外侯,没有封地,却也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西晋爵位种类繁多,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的。王爵非皇子不封;公侯伯子男五爵专封宗室;功臣封爵则为“开国”诸爵以及乡侯、亭侯、关内侯和关外侯。

  卫玠什么也没做,卫熠只是替公主出了个家,就白得了个爵位。这简直不可思议极了。

  当然,王衍的儿子王眉子同学,与卫玠的待遇一样,也得了个关外侯的爵位,从知道消息的那天开始,就可以领工资了。据说旨意下来后,便再也没听过王郭氏闹腾,就像是很多古代封建的传统家庭一样,王郭氏重男轻女的厉害,哪怕她自己也是个女人。

  卫瓘对一脸懵逼的卫玠只说了一句话:“给你,你就受着。”

  这算是个喜事了,因为女儿和儿子即将远行,而愁眉苦脸的王氏,也难得有了个好心情,见谁都说“我们家侯爷”。

  枣哥是唯一不甚开心的人,哭天抢地了一番,便与卫熠大战了三百回合。好吧,是一开始卫熠懒得搭理他,任由他闹,后来被惹急了,就吊着他打了三百回合。先撩者贱啊先撩者贱。

  卫玠负责安慰枣哥的创伤:“明知道打不过,你又何必招惹?”

  枣哥从小就一种不怕死的抖m精神,在卫熠面前时最爱发作。

  “打不过就不为自己据理力争了吗?!”枣哥一点都没被打怕了,反正继续为自己“勇敢”发声,一副我义正言辞我有理的模样,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争什么?”卫玠一愣。

  “当然是争为你请封爵位的合法权利啊!”明明枣哥还幻想着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的从外地回来,身穿黄金盔甲,脚踏五彩祥云,跪在大殿上,在群臣面前用赫赫战功,求皇上蒙荫他弟弟卫玠一个亭侯,就像是祖父当年做的那样,然后把这当做一个惊喜给他弟弟。

  结果呢?

  一觉醒来,卫熠就抢在了他前头。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同样的年龄,卫熠比他早学会走路,比他早开口说话;后来哪怕两人有年龄差,卫熠也已经能够无视年龄的鸿沟,从书法、武功、兵法等方方面面吊打他;如今竟然已经进化连他的梦想都要抢走了吗?!

  卫璪是越想越委屈,简直要悲伤逆流成河了,缩在塌角嘤嘤嘤。

  “明明是你一直在抢我的东西吧!”卫熠环胸站在一边冷笑。很多卫璪只需要摆个弱鸡脸就能从小伙伴那里得到的东西,卫熠都是要靠威胁的。

  卫玠看着一兄一姊即将爆发世界大战,赶忙出言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反正你们加起来得到的都没我多。”

  卫璪:“……”

  卫熠:“……”

  此言一出,兄妹俩果然开始“一致对外”的“仇富”了。

  卫璪道:“你小子最近很嚣张啊。”

  卫熠道:“跟着王家那两个世叔混多了吗?”

  二合一:“人‘贱’合一了都。”

  卫玠耸肩,继续贱兮兮的表示,不服你们来打我啊!

  然后,卫璪和卫熠……还真就不敢如卫玠所愿。他弱他有理。

  只能摁着揉搓一顿了事。

  兄姊握手言和,卫玠被占了便宜也还是笑的没心没肺。

  三人就这样一直闹到了很晚。

  最后干脆兴起,便再一次一起上了望星楼,从围栏里把双腿伸出去,遥望群星闪耀的夜空,与一碧万顷的人工湖。就像是他们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卫玠坐中间,卫璪和卫熠一左一右的护着他,就像是一路相携长大的人生路。

  卫玠记得在他穿越的时候,他对小孩子的事情一无所知,身边也没有个小孩子当对比,他不知道小孩子什么时候能开口说话,什么时候又能学会走路。他一点都不想被当做妖怪。

  后来……

  卫玠发现他想多了,他想说话,他的声带也没有发育完全= =只能啊啊啊。他想走路,他的腿软的就像是面条,一点都不配合。

  顺其自然就好。

  反倒是卫璪和卫熠担心的抓耳挠腮,怕弟弟体弱,事事不如人,哪怕卫玠不配合,他们也锲而不舍的天天教卫玠,一左一右的围着他,仿佛他就是世界的中心。

  见卫玠就坐在那里不动如山,像个佛爷似的看着他们,急的团团转。

  “你说他是不是傻?连爬都不会。”卫璪问卫熠。

  “……”你才傻!卫玠腹诽,他只是懒得爬而已。

  卫熠也有些担心,难得被卫璪带着冒了一回傻气:“要不然你学给他看看?”

  “哦哦,好的,好的。”然后,卫璪就真的趴下来,给卫玠学爬了。

  “……”卫玠确定了,他哥是真傻。

  后来,后来卫玠一岁时,就直接会走了,左摇右摆,摇摇欲坠,像个小企鹅。卫璪和卫熠就像是左右护法一样的护在卫玠身边,生怕他磕了碰了,小心翼翼又对他骄傲异常。

  再后来,他们就开始一左一右的牵着他,带他探索卫家这个地图了。

  再再后来……

  卫玠的追忆被迫打断,卫璪的木屐再一次不出预料的掉进了水里。

  卫玠帮他计数:“23。”

  卫玠当然是记不住这个的,但他有拓跋六修帮忙作弊啊。拓跋六修此时也坐在卫玠的旁边。只不过拓跋六修不是把腿从围栏伸出去,而是倒坐在围栏上,与卫玠正对,背景是一轮笼罩着紫蓝色雾气的明月。卫玠看着风景,他看着卫玠,他们都看到了最美丽的景色。

  卫熠变魔术一样的拿出了一坛浊酒,兄姊三人一人一杯,澄酒,明月,深夜。

  被王氏发现,这就是要集体请家法的节奏啊。

  不过……管他呢。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一次次碰杯,是他们独特的祝福。分别在即,兄姊三人却一句“再见”也没有说,因为那不是废话嘛,山水有重逢,他们只会为对方能一展抱负、鹏程万里而感到开心,坚决不会说什么舍不得与君分开的鸡汤。

  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卫玠喝的最少,他的心疾不宜饮酒,卫熠喝的最多,卫璪醉的最快。

  “他总是这么没用,幸好还有我看着她。”卫熠的嘴角挂着骄傲的笑意。

  “没了我自黑,你们吵架的时候可怎么办?”卫玠也有些上头,说了一些他一直强忍着觉得不该说的话。

  “你舍不得我们?”卫璪虽然喝醉了,大脑却反而更加清晰,一把勾过卫玠的脖颈,大着舌头含糊道,“哦,哭吧,没事,阿兄的肩膀给你靠,舍不得就哭出来,不丢人。”

  “我才没有舍不得。”卫玠把头扭到一边,推开醉醺醺的卫璪。

  “好吧,好吧,那算我舍不得你,可以了吧?”卫璪总是这样,山不来就我,他就去就山。他搂着宝贝了多年的嫡亲弟弟,絮絮叨叨的说着,“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没了我,你去哪里听那些八卦?”

  “没了我,谁在你被欺负的时候替你打回去?”卫熠接话。

  “没了我,谁来告诉你,不要当个软包子。”卫璪。

  “没了我,谁来把你护在羽翼里?”卫熠。

  “没了我,谁去跟阿娘打小报告,说你没吃药?”卫璪。

  “没了我,谁监督你每日早早起来强身健体?”卫熠。

  “没了我,谁来帮你挡那些死断袖?”卫璪。

  “没了我,谁给你拦下那些世家小娘?”卫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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