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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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梧动了动嘴角,问他:“你既然如此放不下那个孩子,当年历劫归来后,为何不出手救下他?”

  “为何?为何?为了不扰乱轮回,为了遵守你们定下天律啊!”司泉边说,边扬起手中长剑,朝着风渊的方向猛劈了过去,风渊左手结印动作未停,右手挥起,竖起一道结界,剑气撞击在结界上,发出巨大的爆裂声响,少顷后,烟尘四散而去,结界中的风渊丝毫没有受到损伤。

  司泉眸中有失望一闪而过,他口中继续道:“我什么都没有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折磨而死,他还那样小,前不久还在我耳边叫着我爹爹,可我得到了什么呢?”

  他似哭似笑,这话像是在问剑梧,又好像是在问风渊。

  自历劫归来后,司泉便压抑心中的痛苦与愧疚,想着十年、百年,或者千年,终有一日会放下他在人间的那个孩子。

  可他没来得及等到那一日,便在九幽境中被心魔困住,后又被天魔引诱,将他心中最阴暗的一角不断地扩大,怨恨、不甘、懊悔、那些阴暗的种子如藤蔓一般疯狂生长,将他的心神全部占据,化成他的心魔,最终使他成为天魔的傀儡。

  为什么你们总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要定下那样的天律?为什么人间的轮回不能变更?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却始终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既然所有人都没有错,就陪着他一起痛苦吧。

  剑梧并不能对司泉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只冷冷说道:“不扰轮回,这是天地间的秩序,作为仙君自然应当遵守。”

  司泉从前虽然没有遗忘前尘,但是做得很好,可惜他未能在九幽境中保持道心,若剑梧能早预料到这一日,当初便不该派他来九幽境。

  剑梧这样的态度更让司泉心中燃起不休的焚身怒火,他向剑梧质问:“那他做错了什么?有我这样的父亲?若是我不曾历劫,他便不会有那样的下场,他该做个普通的孩子,好好地长大。”

  剑梧依旧冷漠,声音毫无起伏,冰凉的血雨落在他的脸上,眼睫上结出一片细小的血珠,很快凝成冰霜,他对司泉道:“他命中该有此劫,不是你,也会有别人,这便是轮回的宿命,天道之下,无人能够更改。”

  “那今日这般,也是宿命了,”司泉仰头望天,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九幽境中的鬼气伴随着凄厉的哀嚎声,向着银光闪烁的长剑奔涌而来,他嗤嗤笑了起来,似疯魔了一般,眼尾微微泛红,泪水混合着血雨从眼中一起淌下,他看着面前的剑梧,脸上的笑意扩大几分,“剑梧啊剑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一直这么无情下去。”

  司泉话音落下,长剑如虹,数十道冷厉金光向着漩涡冲了过去,气势浩大,仿佛能将天地劈开,旋涡像是收拢了一滩浓稠的墨汁,缓慢地流淌。

  他敛起眼中的笑意,望着封印,等到天魔出世的时候,他们就会和自己一样了,这样想着,司泉又笑了起来。

  封印中的天魔似有感应,猛地对着封印撞击,刚刚闭合的裂缝因受了撞击又迅速裂开,快速延伸至封印的尽头处。

  风渊手中金光大盛,将神力灌入手下昆吾剑中,才堪堪止住裂纹的延伸,只是天魔在天外境中被封印了多年,又有司泉给他引来九幽境中邪气,他恐怕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风雨凄凄,风渊的脸色已有些苍白,鲜红的血从他袍角淅沥滴落,他手上的金光渐渐有些微弱。

  他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他的星如了。

  天地肃杀,众生哭嚎,灰暗的云层压得极低,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魔族们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这几日心中还是生出些许不妙的预感,纷纷猜测是不是天界要派兵攻打他们魔界了。

  魔主正在寝宫中熟睡,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在他眼前闪现不停,他好像置身在魔界、在人间、在天界,或者又是在无情海中。

  他从梦中醒来,捂着自己的额头,努力想要回忆梦中所见,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枕边的桃花终于有了枯萎的迹象,魔主看了它们半晌,烦躁地挠了挠头,从床上起身,出了寝宫。

  木人正在花园里忙碌,风渊之前答应过他的陛下,要为他酿几坛子好酒,可他现在已经不在,只有木人来替他做完这些。

  这些酒可以从今年喝到明年,待到明年这时,他再酿几坛,和他的陛下一起亲手把酒坛埋进土中,想到此处,木人不由得也笑了出来。

  魔主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木人好像是如当年的姬淮舟一样,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又怎么还会是从前的人呢?

  魔主沉默地走到秋千上坐下,闭上眼睛,眼前光影婆娑,无数的人影匆匆而过。

  他再睁开眼时,木人正站在自己的眼前,他仰起头,在他的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魔主伸出手,手掌从木人的脸庞上划过,逐渐向下,一直落到木人的胸膛上。

  狂风掠过头顶的枝叶,声音嘈杂而无休止,可木人耳畔却是如死亡一般的沉寂,陛下的手掌温热,自己的胸膛却是一片冰凉,他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如曾经的风渊一样,成为困囿在此处的囚徒。

  许久之后,魔主收回了手,而木人也等到了属于他的判决,他听到他的陛下说:“你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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