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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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昭国多年以来,一直重文轻武,是以朝中武官备受冷落,文官权势熏天,然而自萧正峰以来,他一改前风,武将大有力压文臣之势。

  也是因为这个,其实翰林院学子对萧正峰颇有不满,如今恰好借机闹事,将此事渲染得纷纷扬扬,大街小巷无人不知。

  可是若指责萧正峰派侍卫杀人,也仿佛并没有确凿证据,一切不过是捕风捉影罢了。

  因为此事涉及朝廷重臣以及长公主驸马,且又搞得大街小巷无人不知,影响极大,当今文成帝大怒,命大理寺定要查出真相,捉拿真凶。

  这几乎是兴业年间一大疑案了,其涉及到的嫌犯位高权重,牵扯的人物又纷繁复杂,最后大理寺审查十年无果,一直到十年之后,一代神探成洑溪插手此案,才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然而结果,却让大家都觉得有些无法承受。

  ☆、重生

  顾烟重新睁开了双眸。

  她僵硬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间闺房,自己所躺的罗汉床旁是一个金丝楠木梳妆柜,并金式风格底箱柜,旁边放着一个双拼六角圆椅桌,而墙上挂着丝绸卷轴四条屏纯手工绣花鸟绣画,一旁则另有一张甲骨文图,那甲骨文图赫然写的便是‘玉不琢,不成器’。

  此时应是晨间时分,浓郁的红光从翠纱糊着的窗棂上投射过来,把屋子折射上一层斑斓的光彩。

  这厢房是朝东的,是西厢房。

  而屋子里的各样布置,恰是她少女之时闺房的模样,就连那甲骨文图上的字迹,都是那么清晰而熟悉。

  熟悉到让人心颤。

  午夜梦回,多少次,她重新回到少女的光阴里,无忧无虑地在顾府过着闲适而自在的日子,又有多少次,醒来之时面对着穷困和艰难,将梦中落下的泪悄悄拭去。

  如今,眼见着这番情景,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脸颊,那脸上细腻幼滑,并没有沧桑岁月留给她的痕迹,更没有那道自己亲手割下的伤疤。

  她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来到了梳妆柜前,对着那面半人高的铜镜细看。只见铜镜里的人儿,乌发如云一般流淌在胸前,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细白精致,一双眸子犹如盈盈秋水,带着丝不敢置信,就那么望着自己。

  这是一个姿容绝美的及笄少女,犹如带着朝露的一朵牡丹,正徐徐绽放,鲜嫩得隔着铜镜都能感觉到那蓬勃稚美的气息。

  这不是那个经历了世间沧桑困苦地流落街头的妇人,而是十一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父亲尚在,自己未嫁,顾府正是风光兴盛之时,能够踏进顾府门槛为花厅坐上客的,那都是燕京城里有头面的人物。

  阿烟就在这惊疑之际,忽而听到一个爽朗响亮的声音。

  “姑娘怎么自个儿起来了?”说着这话时,门前的帘子被打开了,一个穿着绿袄的女孩儿走进来。

  女孩儿约莫十四五岁,浓眉大眼,梳着双髻,行动间倒是颇有几分干练爽快。

  阿烟喃喃地道:“绿绮……”

  这是自小跟着她的丫鬟,在她十三岁那年提为一等丫鬟,后来她嫁了,也就跟着她陪嫁了。

  绿绮见阿烟神情有些不对,忙走过去扶着她:“姑娘,今日个风寒才好,怎么就这么起来了,竟是连个鞋袜都不曾穿。”

  被绿绮这么一说,阿烟低头看过去,这才见自己正赤着一双脚踩在地上。

  那双脚小巧精致,十个指甲用凤仙花染成了粉红色,犹如十个精美的小贝壳一般,十分好看。

  此时阿烟心里已经隐约明白了,自己重新回到了少女之时。

  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梦,在这梦未醒时,她总是要好好回味这久远时光里那点点的悠闲和幸福。

  当下绿绮扶着阿烟重新上了罗汉床,又盖上了锦被,正要歇下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一阵喧嚷。

  这绿绮一听,便皱起了眉头,不高兴地道:“一天到晚,也不分个时候,真不知道又在闹腾什么!”

  阿烟躺在那里,让冰冷的脚趾感受着锦被中的温暖,随口问绿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绿绮颇有些无奈:“还不是王嬷嬷家的狗儿,真不知道又惹了什么事儿呢!”

  阿烟听到这个,静静地躺在那里,脑中便渐渐回想起来了。

  记得当年她刚及笄的时候,自己奶妈王嬷嬷的儿子狗儿,据说是沾染上了赌瘾,偷偷地拿了王嬷嬷的体己钱出去。后来这狗儿输了个精光,被外面的人逼着追债,王嬷嬷没办法,便拿了自己的首饰出去变卖,为狗儿还债。

  她素日是不操心那金银之物的,对于些许首饰也并不放在心上,又因早年受母亲教诲,知道从小要待下人和善宽容,这王嬷嬷是自己奶妈,素来敬重的,是以竟然听之任之,只训说两句也就罢了。

  如今回想起来,这竟然是开了她偷鸡摸狗的先河,因了自己纵容,后来她真是无法无天。

  先是狗儿因贪财,中下别人的圈套,从而被人收买帮人做事,以至于吃里扒外,间接导致了父亲仕途上的不幸,后来晋江侯府没落后,自己和沈从晖带着体己金银赶往老家,谁知道半路却被这王嬷嬷偷走了家底,之后又遇到了盗贼将余下财务家什洗劫一空,从此后自己和夫君落得一个困苦下场。

  想到这里,她唇边不免泛起笑来,当下也不再休息,吩咐绿绮道:“伺候我穿衣吧。”

  绿绮听了,倒是微惊:“姑娘,你这是要亲自去过问这事儿吗?”

  绿绮也是知道,姑娘对那王嬷嬷极为敬重,尽管这王嬷嬷总爱倚老卖老,可是平日里姑娘也多是忍让宽容。

  阿烟心中泛起一个冷笑,挑眉,淡道:“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姑娘我总是要去看一看的。”

  绿绮见她那绝色的小脸儿显出几分坚定的清冷,不免越发诧异,想着姑娘病了一场,倒是变了一个性子。

  穿戴齐整,走出西厢房,迎面见到的便是少女之时顾府的院子。

  顾府这座宅院也是前朝便留下来的了,至今也有数百年了,府内房舍古朴简约,而错落有致地分布于院内各处角落的汉白玉雕件,则为这个古老的宅院增添了几分富丽清贵之气。

  院子靠近大门之处有一个参天枣树,据说已经有五百年了,这枣树每到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必是挂满一树甜枣,那果子饱满红润,清脆甘甜,有仙果之称。往年当今永和皇帝也曾亲自莅临顾府,品尝着顾府的仙果。

  因了这个,每年中秋佳节,燕京城权贵,朝中百官,两只眼睛都会盯着这颗枣树的果子,端看这顾左相的果子都会送给哪些人家,以此推断朝中的动向。

  而此时,就在这参天枣树之下的几口大缸旁,王嬷嬷正和一个妇人争吵着,一旁站着狗儿,并有几个没梳头的小丫鬟在看着热闹。

  那妇人正是周姨娘,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容长脸儿,穿着一身锦缎,乱着一头的乌丝,此时正和那王嬷嬷吵闹个不停。

  “谁家偷了我的东西,谁心里有数,老娘骂得就是你!不要以为这一家子都是傻了,看不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

  王嬷嬷哪里是个省事的,气得老脸都红了,指着那周姨娘骂道:“你当你是谁,也敢在老娘面前叫嚣,当日夫人在的时候,是谁天天跑过来端茶递水,一口一个王姐姐地叫着,如今倒是好,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竟然把自己当做主子来了,真以为生了一个姑娘,你就是主子了吗?我呸!”

  如今她们两个这一闹腾,声音嚣张得紧,一时之间,有耳房里洒扫的小厮和丫鬟也都看过来,探头探脑,好不热闹。

  阿烟见此,已经蹙紧了眉。

  她往年只知道王嬷嬷素来嚣张,且和这周姨娘分外不对眼,不曾想,这两个人竟然吵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一时阿烟想起父亲,便问一旁的绿绮:“老爷不在府里?”

  绿绮听了,不免叹道:“姑娘,你怎么忘了,上个月老爷亲自过去边境督军并运送军饷过去,一时半刻不会回来的。”

  一时看着那两个人,绿绮撇嘴道:“若不是老爷不在,她们两个敢吵成这样?还不是山寨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阿烟听闻,点头笑了下,却是想起那北狄人扰边的事儿来。

  近一二十年来,北狄的珝虓继承父业,登上北狄王之位,然而此人野心勃勃,不愿偏安一隅,矢志一统天下,这几年因他休养生息,兵强马壮,便时常派人骚扰边境,借机试探。

  而在永和六年,也就是如今阿烟十四岁的时候,北狄王珝虓派人北狄大将军沄狨攻打大昭,永和帝大怒,便派了自己的皇子齐王边疆为帅,前去迎敌。这一场仗约莫打了一年之久,恰当时齐王吃了一场败仗,当时朝中便有风声传出来,说是齐王勾结外敌。

  虽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永和帝到底有几个儿子呢,对于这位平日里最为寡言且和自己疏远的齐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当时太子也是不安,便过来府中找了一向信任的顾左相。

  如此一番商议后,永和帝便派了顾左相前去督军,并运送军饷前去边疆。

  也是凑巧了,因这军饷及时到达,边疆众军军心大振,几场大战打下来,这北狄的铁骑军算是撤了。

  听说齐王原本上了奏本想要反击攻向北狄的,可是永和帝却来了一句“穷寇莫追”,就此将士气正旺的大昭军给拦在那里,不许进发了。

  因了这事,朝中当时也有所议论的。

  不过阿烟却是想起来那后来的平西侯,当初不就是因为这一场和北狄的大战,当时只是一个校尉的萧正峰带领一个十八人的小队,偷袭了北狄军一个营,并斩杀北狄王子比烖,立下大功。从此后,这位年仅二十四岁的青年开始了他在沙场之中所向披靡的战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开始了大昭国一段名将的传奇。

  阿烟回忆往事,想着此时此刻,或许父亲也在边疆,或许那位日后将威名赫赫的平西侯,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初现锋芒的年轻人吧?

  当下望着眼前争吵的二人,她淡笑着,也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大好的艳阳天,美丽的女主重生了,你说你不来点评论,都仿佛错过了什么,是吧?

  ☆、掌家

  周围的小丫鬟并小厮们见三姑娘过来了,不免心中顾忌,也有些怕了,便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只低着头继续洒扫,或者偷偷摸摸躲到一旁看。

  王嬷嬷和这周姨娘正吵着的时候,忽觉得不对劲,周围很是安静,再转身一看,竟是顾烟立在那里呢。

  这周姨娘见此,顿时一惊,她知道三姑娘顾烟素来是个宽厚的,敬重王嬷嬷哺乳之恩,并不会责备她,怕是今日自己和这王嬷嬷吵架,倒是要得她不喜了。

  当下忙上前,赔笑着道:“原来姑娘病好了呢,原还想着,带着阿云过去看看姑娘呢。”

  与周姨娘完全不同的是,王嬷嬷一见顾烟,面上便露出喜色:“姑娘啊,你快些看看,也就是这几日你病着,我这把老骨头竟然被欺压到这个份上了!”

  说着,便亲自过去扶着顾烟,竟是要顾烟帮她说话的样子。

  可是顾烟手轻轻一动,便将她躲开了,那王嬷嬷的手讪讪地僵在那里,一时有些不解。

  顾烟此时,终于轻启红唇,凉淡地问道:“这一大早的,也不怕冷,就站在这风口上吵?”

  周姨娘见此,忙上前道:“原不是要吵,只是今日个阿云的一个耳坠丢了,我这不是心急嘛,便多问了几句,谁知道竟然惊扰了姑娘!”

  顾烟点头,淡道:“二姐姐的东西既然丢了,那必然要找。别说是一个耳坠,便是一块布头,主子的东西丢了,哪里有不找的道理,不然没得纵容了刁奴。”

  这一行话说出去,犹如金石相击,清脆淡定,只听得王嬷嬷心中泛凉,小心瞥了眼自己旁边那兀自跪在那里的儿子,想着今日个姑娘莫不是转了性子?

  顾烟清凌凌的水眸瞥向一旁的绿绮,吩咐道:“绿绮,扶我回房,今日的事儿,总是要细细盘问一番。”

  回到西厢房,顾烟一边坐在那里品着茶,一边瞥向一旁恭敬低头立着的王嬷嬷和周姨娘。

  那狗儿并没敢进屋,只在屋外静候着。

  顾烟一盏茶品了几口,这才云淡风轻地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一时王嬷嬷和周姨娘争先恐后地说起来,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渐渐地把事情说清楚了。

  府里的二姑娘顾云乃是周姨娘所出,今年是二八年华,虽则订下了亲事,但还未曾出阁。今日个早晨,周姨娘发现顾云的一对儿翠玉耳坠儿,竟然只剩下了一个。

  当下便问了房中的丫鬟,却都说没见的。周姨娘原本也是疑心房中丫鬟摘下来放在哪个角落忘记了,可是若说忘记,总不能只剩下一只啊?

  因想着或许是丢在哪个角落,便将房中翻箱倒柜找了一番,却是并不见半个踪影的。

  周姨娘讲到这里,便哭诉道;“三姑娘啊,您也知道,那翠玉耳坠儿,还是去岁二姑娘及笄之时,老爷命人给做的头面中的一对儿,不曾想才不过一年的功夫,竟然这么丢了,若是老爷以后问起来,可怎么是好!”

  顾烟自然是知道那翠玉耳坠的,那翠玉上等极品,因得了两个雨滴那么大,只做了一对儿翠玉耳坠,父亲原本说是要留给自己的。可当时恰逢姐姐及笄之时,于是顾烟便提议送给了姐姐顾云。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记得那翠玉耳坠先是丢了一个,后来剩下的那个也在顾家败亡之后,不知所踪了。

  王嬷嬷此时已经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姑娘,你可要为我这把老骨头做主,不过是昨日个去过二姑娘房中,怎么就把这屎盆子往我头上扣呢?难道姑娘房中出来的人,竟是像个做贼的样子吗?”

  周姨娘一听这话,也是急了,指着王嬷嬷道:“你自己做了贼,可不要东扯西扯,没得牵扯姑娘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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