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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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字一闪而过,她的剑风劈头落下,那蛇王似有感应,猛然窜出很远。

  刚好扑向了清岑所在的位置。

  宁瑟叹息一声,心想蛇王在她这里兴许还能逃命,去了清岑那边……

  怕是在劫难逃。

  清岑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两下将蛇王打了个结,挂在一旁的峭壁上,挥剑斩向它命门。

  这种上万年的蛇王,别名“不死之虫”,若非命门被刺,总能重新活过来。

  它的命门在腰腹处,清岑落剑之后,蛇王就断了气。

  宁瑟专心致志看着清岑,另一条万年水蟒匍匐爬来时,她并未留神。

  血盆大口倏然张开,猛地咬向宁瑟,她用剑挡住了它的头颅,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毒牙居然一瞬暴涨,割破了她的手背。

  她极快地抽回手,剑风反切,将毒蟒斩成了两截。

  清岑御风而来,扯下蒙眼的布条,目光沉了几分。

  雨仍然在下,天外仍然没有半点光,雷霆却呼啸而过,将整个蛇窟碾成了烟灰。

  宁瑟呼吸一顿,抬头看着他问:“你一早可以用雷诀,为什么还要……”

  “为了引出蛇王。”清岑打量她受伤的手,又低声补了一句:“蛇王只能用剑杀。”

  宁瑟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脚底却有些发软,不仅脚软,头也有点晕。

  她伸手想扶住什么,可山石离得那样远,她觉得自己可能走不过去。

  膝盖一软,她往前倒下,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雨声似风声渺远,有谁的鼻息近在耳侧,她的手往那衣襟里探了几分,摸到的东西有点硬,手感却好的令人叹息。

  漫天都是沉蔼乌云,风从脚下疾驰划过,宁瑟的意识渐渐模糊,她想自己必定中了蛇毒,是谁带着她御风而行,她其实有一句话想说……

  他们凤凰王族几乎百毒不侵,被蛇咬了以后,可能会晕上一会,但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就能好。

  ☆、第6章 未央

  宁瑟年纪尚幼时,很不让她爹娘省心。

  彼时她尚未化出人形,每天都会颠颠跑进草丛,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她父王几次告诫她不能乱跑,她从未认真听进去,直到有一次钻进花园竹林,被伏眠的银环蛇咬了爪子。

  她痛的掉眼泪,跑回去的路上踩到另一条红花蛇,不幸又被咬了一次。

  晕眩兜头而来,她仰着脸栽倒在路旁。

  宁瑟的母后将她抱回寝宫,她有些意识,又觉得爪子很痛,盼着母后给她上药解蛇毒,但母后把她放在床上就没再管她,完全没当一回事。

  那时她并不知道凤凰王族不惧蛇毒,满心以为自己行将就木。

  也没有谁守在她的床边,像如今这样握着她的手。

  窗户关得很紧,仍能听到淅淅沥沥的夜雨,点滴敲打在窗扉上,落出簌簌的声响。

  按理说,这样的清寒雨夜,的确应该盖上一层厚厚的棉被,以免着凉。

  宁瑟这样说服自己,就没有拽掉身上的被子,但她依然觉得很热。

  她试着抽回被握住的手,却得到一个不容抗拒的命令:“别动。”

  语气不够温和,还有些冷硬。

  宁瑟闻言静了一阵,脸颊埋进枕头里,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听话。

  她努力滚向床的另一侧,并且使劲抽回自己的手。

  帐幔隔着灯影,恍若云絮般垂荡,她反抗了一小会,发现再用力也徒劳无功。

  清岑握着她的手腕,语气缓和了几分,嗓音依然低沉:“你再动,药就上不好了。”

  宁瑟嗯了一声,脸埋在枕巾里点头,似乎听了进去。

  她此刻虽然晕的不行,但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中了蛇毒,无论是什么样的蛇毒,她都不需要上药。

  是以方才那一声嗯,还有那一下状似乖巧的点头,都是为了迷惑对方,好让他放松警惕,自己也能将手腕从他掌中抽回来。

  清岑见她乖了很多,打开瓷瓶往她伤口上倒药,千金难求的祛毒散,被他用了一大半。

  冰凉的软膏浸入伤处,带来些微的刺痛,宁瑟低头咬上柔软的被角,并不是因为手痛,而是因为全身都热。

  清岑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缓缓问:“手很疼么?”

  宁瑟没有回答。

  清岑便冷淡道:“疼也忍着。”

  话虽这么说,握她手腕的力道却松了很多。

  趁着这个时机,宁瑟用力抽回被握住的手腕,翻了个身滚进床的另一侧。

  窗外细雨霏霏,雨势似乎减弱,清岑手中瓷瓶倏然落地,砸在檀木地板上,竟然没碎。

  他的确没料到,宁瑟会忽然挣扎。

  她蜷在床角,小声叫了一句:“好热。”

  “热?”清岑俯身挨近她,目光有些深幽,“你中了水蟒的蛇毒,应该觉得冷才对。”

  正因为怕宁瑟冷,他才把最厚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而现在,他见她额头冒汗,雪白的脸颊嫣红一片,伸手搭上了她的额头。

  素色帐幔飘荡,房内似乎点了清浅的安神香。

  宁瑟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额头上搭着的那只手,凉的恰到好处,令她十分舒服。

  她的头很晕,手背有些疼,身上又非常热,这种舒服的感觉实在难得,于是她很珍惜。

  像是久行沙漠的旅人遇见一片汀兰水泽,忍饥挨饿的乞丐撞上一场饕餮盛宴,她的心里闪过四个字,绝不放过。

  她牢牢捉住那只手,落实了那四个字,并且万分珍惜地,将这只手往她的怀里揣。

  却被清岑一把挣脱。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似乎从未遇到这种境况,又因为方才几番拉扯,他的衣领也松散了许多。

  宁瑟拽紧了被子,晕的云里雾里,小声嘟囔了什么话,他没有听清。

  凤凰其实有些娇气,睡觉的床必须用梧桐木做成,不然就算睡着了,他们也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清岑已经意识到被子盖的太厚,正欲给她换一床,又听她嘤.咛一声,似乎躺得很不好受。

  他靠近几分,想听她到底在说什么,一边扯开厚重的棉被,将轻了许多的薄被盖在她身上。

  宁瑟蹙紧了眉头,觉得什么被子都不想要,只想换一张床。

  换一张梧桐木做成的床。

  她拽着他的衣袖,半张脸都蒙在被子里,浓密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像黑蝶的羽翼。

  “我想换一张……”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安神香的气息若有若无,似乎被床侧的冰绡帐幔挡住,她努力往前挪了挪,又一次重复道:“想换……”

  “换什么?”清岑问。

  她的声音变得更小,呢喃般的自言自语,且含糊不清,到底说了什么,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清岑不再发问,抬手为她掖好被角,淡声道:“不说就算了。”

  这五个字,让宁瑟心里万分委屈。

  她拽上他的衣袖,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这个举措让她晕上加晕,几乎要陷入完全的混沌,一边还努力地重申道:“想换床……梧桐木的。”

  带伤的手在他衣襟处摸索,轻而易举地探进去,指腹研磨,指尖轻刮了两下。

  他僵了一瞬,镇定地拉开她的手。

  “这里没有梧桐木的床。”清岑道:“你将就一晚。”

  她没有应声,安静地窝在他怀中,脸颊依然白里透红,呼吸均匀且绵长,显然已经……

  睡着了。

  雾霭连绵的深夜,窗前细雨似能点滴到天明,庭中青枫绿柳,落下满地浓荫。

  圆月从乌云后露了半个圈,此刻树影拂上窗棂,窥见室内归于沉静。

  次日清早,宁瑟睁开双眼,醒了一会神以后,觉得今天就如同往常一样神清气爽。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打算就此翻身起床,然而下一刻却愣了一瞬,继而完全定在了床上。

  她现在枕着的东西,既不是梧桐木的床板,也不是她惯用的枕头,更不是每晚都被她堆成一团的被子。

  清岑的声音从她头顶处传来:“醒了?”

  宁瑟猛的起身,脸颊从他硬实的胸膛处挪开,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又一个接一个地沉淀,最终变成一片空白。

  她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她记得自己中了蛇毒,伤在右手的手背,而后一片晕沉混沌。

  此时环视整间卧房,她看到了山水朗日的屏风,黑檀木雕成的床柜,和垂了一半的冰绡帐幔。

  不远处的檀木架上,堆满了古籍书册,随便一本都有寸余的厚度,看得她十分头疼。

  这并非她的房间。

  宁瑟转过脸看向清岑,满眼的不可置信,后知后觉地问:“你把我带回了……”

  清岑嗯了一声,终于从床上坐起,他的衣襟几乎敞开了一半,眼神依然一片清明。

  宁瑟与他对视一阵,注意到他锁骨往下,似乎有几道指甲刮出的红痕。

  思及自己喜欢在睡觉时挠床板的毛病,宁瑟浑身一抖,半跪在床榻上,同样衣衫不整,同样长发凌乱,语气却分外真挚道:“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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