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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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白了,这恩赐也不算恩赐,只是一句勉励而已。毕竟院子已经给了常乐公主夫妇,那谁去住,都是自家人在住,并没有什么关系。

  别说凌蔚,凌韫也受了皇帝的口头嘉奖,还赏赐了些笔墨纸砚,以褒扬其工作认真。

  朝中上下说起来,谁不知道,鲁国公的两子是因为父母功劳获得了皇帝的亲睐?

  说起来,凌韫得了赏赐,凌蔚只得了一句话,外人看着,凌韫得的当然比凌蔚多。当然,凌韫是长子,又已经入朝做官,理应如此。

  但若凌韫闹起来,连凌蔚搬到自家新得的院子都不肯,就会引人议论了。

  凌韫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现在吵吵闹闹,也知道凌蔚搬过去是必然的事了。只是没想到,凌蔚居然会跟自己顶嘴。

  凌韫其实并不擅长口舌,被凌蔚一顶,脸色青青白白的,十分有趣。

  凌蔚被吵醒的郁气终于散了一些,看着凌韫哑口无言的样子,十分解气,索性一口气把想说的说完了,免得之后叽叽歪歪的惹人厌烦。这院子修缮的地方虽然不多,毕竟只是拆掉逾制的地方,再添些家具摆设而已,但好歹也要月余。凌蔚可不想自己每隔几天,就被闹几次。

  “其实大哥你想的不错,那院子确实是娘亲求来的。”凌蔚冷笑,“大哥不想想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娘亲让大哥进京,是为了照顾我吧?可你是怎么照顾我的?大哥多次在我住的小院子里进进出出,可见到你进来之前有一个下人?每次你来的时候,所有下人都有事出去做事,你信吗?”

  “大热天的,你可见过我屋里有一块冰?你嘲讽我在树上睡觉有失体统,可若不在树上乘凉,这闷热的屋里睡出病来,我的好大哥连个下人、连块冰都不肯给,可否愿意给我请医生?”

  “一日三餐,送到我这里的饭菜就没有一次不是残羹剩炙。”

  “这倒罢了,反正我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反正我是三年前才回来。在回来之前,我还乞讨过呢,饱一顿饥一顿常有的事,饿狠了,草根树皮都吃过。被人追打,遍体鳞伤也是常有的事,若不是师父懂些医术,自己上山采药,我估计也支撑不到回来。现在的日子,比起以前,还是不错了,我也不想抱怨。”

  “只是大哥你是我的亲人,是我曾经以为不可能会再次遇到的亲人。我不知道我一个三年前才回来的人,和大哥你什么仇什么怨,非要你如此对待折辱我。克扣我的生活不说,还三番五次的言语欺辱。”

  “和父母的书信都是大哥在管,我是没办法告状的。本以为要考上举人进士才有可能过的好一点,没想到娘亲竟然知道这件事了。也是,京城里都传遍了,娘亲不可能不知道。娘亲这哪是帮我,明明是帮大哥你,你觉得你‘不悌’的名声很好听吗?娘亲这是让我息事宁人呢。”

  凌蔚微微抬起下巴:“我倒是无所谓,娘亲说什么就什么吧。反正我一个沦落在外的孩子,怎么也比不过身边带大的孩子。只是大哥你可否给我个明白,你到底为何这么厌恶我?”

  “若是厌恶我流落在外,没能和普通大家公子一样受到过良好教育,丢了你的脸。可我只短短三年就考取童生,似乎连这个理由都站不住脚吧?”

  凌韫被凌蔚一番抢白说的哑口无言。

  他还真不知道凌蔚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虽然他确实厌恶凌蔚,但也吩咐手下人尽心尽责,凌蔚怎么可能过上这种日子?当然,因为他对凌蔚感观很不好,所以即使是一个院子,并不会去打听凌蔚过的如何,他平时要上朝当差,休沐还要应酬,后院生活这些事他向来都是交给妻子,哪会关心?

  只是虽然凌韫不可置信,但也觉得皇帝拐这么大个弯子让凌蔚堂而皇之的出去住,肯定是有理由的。而虽然他对凌蔚态度不好,也知道凌蔚并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难道真有这事?

  而凌蔚质问他,为何要对他态度这么差……

  凌韫还真答不上来。

  平心而论,从利益上而言,凌蔚碍不到他的事;从情感上来说,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弟弟终于找到了,他就算不亲近,好歹也是怜惜的。

  平时都是钻了牛角尖,凌韫并不认为自己哪里错了,只觉得看凌蔚哪里都看不顺眼。

  但知道无论是母亲还是皇帝都已经把自己所作所为看在眼里,并且自己这做法连他们都不能忍了,凌韫突然清醒了似的,冒出一头冷汗。

  凌韫是心乱如麻,而凌蔚还等着他给说说理由呢。

  最后,凌韫还是没能回答上凌蔚的疑问——碰巧有下人来说夫人有事请凌韫过去,凌韫便顺势走了,颇有番落荒而逃的模样。只是临走之前,凌韫强调自己并不知道下人怠慢之事,要给凌蔚一个交代。

  看着凌蔚走后,自己面前跪了一地的,本该伺候自己的下人。凌蔚就当没看见,也没听见他们的告饶似的,施施然的回到屋里继续睡觉,把人和声音都关在了门外。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虽然现代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但就是现代社会,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是要做好的呢。

  ……凌韫还是第一次走进坐月子的的妻子房中。

  坐月子的时候虽然并不是不能见人,只是产妇不能见风,又不能洗澡,那味道总是不好闻的。一般而言,在看过一两次,确认产妇没事之后,别说丈夫愿不愿意进来,产妇本人也是不愿意人进来的。

  凌韫的妻子程鸾也是大家闺秀,婚后和凌韫也是琴瑟和鸣。只是在东南的时候,因气候不适应小产,导致身体虚了。回京之后又怀上一胎,因为之前小产的关系,怀孕期间身体一直不大好,所以内务上多交由了自家大丫头和奶嬷嬷。程鸾这次生产虽然惊险些,但也算母子均安,只是更加虚弱,也没力气管事。

  常乐公主走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人帮衬程鸾。这并不是对程鸾不满意,反而是看重。

  毕竟程鸾处事管家样样不错,就算后来知道其怀孕了,但程鸾身边也是有忠仆在的,凌韫又没有其他妾室,想来依例办事,也不会出岔子。

  而且常乐公主让凌韫夫妇进京的时候,并不知晓程鸾已经怀孕——小产之后程鸾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葵水也有些乱,碰巧的事这期间程鸾吃着补药,却并无其他病症,也没有请医生。怀孕都两个月了,所以连程鸾自己都不知晓。

  一南一北消息传递又有距离,待常乐公主知道的时候,程鸾肚子都六个月了。而常乐公主刚派人来,程鸾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在怀胎七月时早产,如今月子都要做完了。

  常乐公主知道京中的事之后,气的摁断了一根指甲。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虽然之前没料到,但现在观凌韫所作所为,他心里想什么,自己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知道?常乐公主本来想着凌韫也应该怜惜弟弟,就算之间有什么间隙,有识大体的程鸾温言相劝,也不会有事。

  谁知道程鸾回京后就因为身子缘故不顶事了,凌韫还牛脾气上来了甚至被人挑拨?

  第八章 状元楼

  且不说程鸾又惊又怒,深怕公主婆婆对自己不满,就说凌蔚终于出了一口怨气,好好睡了一觉,一觉起来之后,已经有仆人恭恭敬敬的打水洗脸,伺候更衣。

  凌蔚环视了一下,原先的下人换的一个都不剩。

  想他大哥刚来,自己周围的仆人们就被全换了,现在又被全换了。真是让人忍不住发笑。

  “二爷,赵大人派人来了,说下午的课程提前了。”一穿着褐衣的仆人一边给凌蔚整理衣衫一边道,“如果二爷再不醒来,小的就只能叫二爷起来了。”

  凌蔚想了想:“冯宁?这段时间安排你去哪了?”

  冯宁愣了一下,显然对凌蔚还记得他的名字有些惊讶:“大爷让小的出去做了一段时间的事,跟着庄子管事的做了一段时间。”

  凌蔚身边本来有四个伺候的人,两个小厮两个丫头,其他粗使丫头和打杂的小厮是院子里原来配的,不在其中。

  之后凌韫管家之后,别说两个丫头被配人了,两个小厮也被打发去外面当了管事,都算高升了。而换了人之后,那管事的人说人手不够,暂时配不齐这么多人,便只来了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但那丫头和小厮也干了一段时间就不见人影了。

  其余的粗使丫头和打杂的小厮也被调到各个地方去了,换了一批人进来。

  不过连贴身的丫头和小厮都玩忽职守,打杂的就更不用说了。

  而冯宁是原先打杂的小厮之一,因为凌蔚看其处事还不错,就问过一次姓名。

  “既然在外面历练过了,以后院子里你就管着吧。”凌蔚让冯宁把自己院子里重新配好的人都叫了过来。好歹也有几个原先跟着自己的,剩下的,估计都做其他事去了,不会回来了。

  只要曾经跟着自己,现在又肯回来的,凌蔚觉得估计还不错,就凭着记忆点齐了两个大丫头两个贴身小厮,冯宁自然是其中一个,也是总管所有事的。

  这些人都是程鸾亲自挑的。程鸾现在亲手接了管家的权力,处事自然不同。像这次挑仆人,都只是配齐了人手,位置都由凌蔚自己决定。

  程鸾想着,大老爷们都对后院的事务不太了解,估计最后还是得问她。只是总要做出这么个样子。

  没想到凌蔚自己就决定了。

  整个驸马府就这么些仆人,凌蔚只要见过一次就能记住。其擅长什么人品如何,只要听过一耳朵的,他都知道。再让那些仆人自己报出自己擅长的,和自己记忆对照,很快就分出谁该做什么。

  两丫头原本只是粗使丫头,自然没什么雅致的名字,都是什么妞什么丫,现在被凌蔚改名为华年,流年。华年掌管衣物配饰摆设,流年掌管饮食药材。两个小厮,任升负责院子里的事务和采买,冯宁负责对外的事以及兼任凌蔚的书童一职。这四人中,以冯宁为首。

  凌蔚记得,冯宁是读过几本书的,也比其他人都精明些。

  程鸾在事后知道之后,叹了口气。这处置自然是一点错都没有的。可见小叔心里一直明白着。

  凌韫在凌蔚挑破之后,臊的不行。后来两小夫妻查出来,居然是他们两的奶娘擅自做的主张,似乎是看着主人似乎不喜欢凌蔚,就自己脑补着凌蔚可能做了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又或者凌蔚会威胁凌韫世子地位,所以想了这么些欺负人的事。直把凌韫两夫妻气的不行。

  这是眼皮子浅到什么地步,才会做出这种事?别说凌蔚什么事都没做,哪怕做了什么事,难不成在生活上克扣凌蔚,就能解决了?程鸾怀孕和坐月子期间,因两位奶娘是资格最老的人,才把院子里主事的权力给了两人,也算互相监督了。哪知道这两人糊涂到这种地步?

  而凌韫的奶娘更是担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爷,一个劲儿的在凌蔚面前说凌蔚的坏话。后来凌韫的奶娘哭诉,她是真的为凌韫好,以为凌蔚这样经常进宫,肯定对鲁国公世子的位置有意。

  而凌韫居然没听出来奶娘深层的意思,只以为奶娘和自己同仇敌忾,自己讨厌什么人,奶娘就讨厌什么人呢。后来他听到奶娘居然担心这个,颇有些无语。

  他已经被封为鲁国公世子,除非大罪不可能更改,就算没有被封,那世子也一定是封嫡长子,除非嫡长子获罪,这是律例。所以凌韫根本从来没担心过这个。

  虽然两奶娘都说自己是忠心、好心,但是敢于打着忠心和好心的旗号折辱主人家的仆人,自然是容不得的。也是凌韫和程鸾对两位奶娘有感情,只将两奶娘一家人远远的打法到外地别庄了,不然这两家人,就是被发卖的下场。

  至于其他只是听奶娘的话的仆人丫鬟们就没这么好命了,全部都被发卖了。

  程鸾做出这决定,也是无可奈何。她也不想闹这么大。但是既然常乐公主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不做的狠一点,在常乐公主那里绝对讨不了好。

  而看着凌蔚深受皇帝喜爱,又和皇子公主交好,本身又有才华,程鸾知道这小叔将来地位绝对不低,怎么也得缓和他和自家相公之间的关系。两兄弟就算不互相帮衬,也不能结仇啊。

  只是程鸾一直纳闷,既然自家相公并未被挑拨,也不认为凌蔚做了什么错事,怎么就能看凌蔚不顺眼到那样?

  ……凌蔚也想不明白。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那便宜大哥只要不继续找碴就成。

  对这一家人他还是有一种报恩的心理在。毕竟他并不认为自己真的是他们的亲人。公主娘对他十分好,公主一家给了他穿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和身份,若非逼急了,他对这一家人总是容忍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又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影响。而且他就快要搬出去了。

  草草的用过午饭之后,凌蔚就驱车去了国子监祭酒赵昭府上。

  能当上国子监祭酒的人,当然是很厉害很德高望重的读书人。常乐公主也是昔年对赵昭妻子有过恩情,又帮过赵昭儿女一些事,才换得凌蔚拜在赵昭门下的机会。

  不过赵昭虽然答应教导凌蔚,最初并未认凌蔚做弟子。直到看到凌蔚的天赋和潜力,又知道凌蔚并非不学无术,只是海外学习的东西和晏朝不同,凌蔚只是所会的文字和所擅长使用的笔和晏朝不同,因为战乱逃难的那几年又丢掉了书本,导致一些知识记不太清楚了而已。

  赵昭便重点教导凌蔚习字练字,和晏朝一些礼仪律例等常识。至于经史策论之类的,凌蔚过目不忘,见识和见解又比普通读书人广的多,几乎没什么可教的。

  赵昭觉得自己本只是还人情,居然捡到如此好的苗子,忙不慌的把人收为关门弟子,深怕别人知道凌蔚的天赋后被抢了似的。

  事实上凌蔚在考上童生之后,终于被他人所知,赵昭的一些好友果然眼红了。其中就有差点把凌蔚名次压下去的于铮,皇帝口中的于老头。

  赵昭对待凌蔚十分尽心尽力,在常乐公主离开后,他对待凌蔚如同半个父亲一样关怀。赵昭的夫人邓晴也十分喜爱凌蔚,对凌韫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

  现在两老知道凌蔚将要搬出来住,都十分高兴,忙让凌蔚早到府上,叮嘱其一些搬新居的一些事,需要采买的仆人之类。

  毕竟住别院不比原来的小院子,需要的人手更多了。邓晴可不相信之前那么对待凌蔚的凌韫夫妻会那么尽心尽力。

  被邓晴拉着唠叨了一个多时辰,又被赵昭拉着唠叨了半个多时辰,凌蔚才解脱了,被赵昭三子,比他大六岁的赵圭拉去陪他倒状元楼喝酒。

  邓家是勋贵,而赵昭则是科举晋身。赵家的长子是袭爵的,二子从军,只赵圭继承父亲衣钵,准备科举晋身,目前已经是举人,准备今年就下场考进士。

  赵圭自然也是赵昭弟子,对凌蔚这个小师弟也十分照顾。这次喝酒论诗有不少京中有名的举子,赵圭拉着凌蔚去,也是帮凌蔚结识人脉。

  每一个城市都有一个状元楼,那状元楼必定是书生学子必去装逼的地方。状元楼共三层,一层是大厅,第二层则需要给银子的雅间,第三层则是给银子都不让上去,必定要京中有些门路的人才能订到,而且还必须身上有功名。

  当然,这只是指定位置的人,那主人要邀请什么客人,自然是主人家说了算。

  凌蔚自然是以客人的身份上去。他平时也见过不少读书人,也知道怎么和那些人相处。这次也准备低调行事,毕竟他只是个童生。

  只是刚走到状元楼门口,就遇到一个熟人,似乎还被一群读书人口舌围攻。

  “……那些人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吧?”凌蔚转头看着满头冷汗的赵昭。

  “那是自然……”不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赵昭正准备拉着凌蔚转头就走,却见秦王爷已经看向了这边,不得不和凌蔚硬着头皮走过去。

  第九章 读书人之争

  “秦……公子。”赵圭尴尬拱手道。

  围攻黎膺的人并未见过黎膺,而黎膺的穿着上也确实简朴了些。不然就算是读书人,也是有几分眼色的。不过他们不认识黎膺,却是认识赵圭这位状元楼的常客。谁不知道赵圭是国子监祭酒之子,这一次科举一甲的有力竞争者。见赵圭对面前那公子恭恭敬敬,有几个读书人心里就打了个突。

  不过事情既然已经闹开,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必须继续闹下去,闹出个对错。这样,就算对方心里不舒服,但自己好歹落下一个据理力争的名声。毕竟状元楼是个奇特的地方,至少表面上不分贵贱,大家都平等辩论。

  “赵公子,您可是认识这位公子?”其中一人拱手上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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