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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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清冷的光芒下,无数高大奇异的黑色山脉依次林立,远远看去,像是静默伫立在夜色中的黑袍使者。

  山脚平坦的森林中,透过缠绵的雾气可以看到点点星火,有时候清风吹过,还能够听到雾气中传来说话的声音。

  “一晃就去了三年,可无涯剑始终没有消息,也不知道进去的人怎么样了。”

  “三年,三年……果然过了很久了,那些魔修怎的就这么有耐心,都不用修炼的么?竟然能够在这里徘徊三年,正魔之间,也足足对峙了三年,我们这支队伍跟随顾真人,也足足在这里等了将近一年……”

  “修真无岁月,三年对我们修士来说算不了什么,当然,对于结丹期元婴期的真人们来说,更是不需留恋,三年为期的对峙战,很平常……”

  “薰儿师妹,你是天权首座的亲传弟子,其实你若是不想在这里消磨时间,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毕竟现在我们正道和他们魔道都只为了寻一柄剑,实在对修炼没什么益处。”

  “对啊,薰儿师妹,你才多大,可不要白白浪费了最宝贵的修炼年龄。”

  原来这森林中正驻扎着一群正道弟子。

  普通的帐篷,普通的灵气灯火,正道弟子像是普通人般在此处安营扎寨,看样子已经呆了很久,原先长满野草的地面都被踩成的光滑的泥土色。

  数顶帐篷围绕的中心空地上,坐了一群年轻弟子,看穿着都是来自内峰,实力在筑基初期之上,骨龄着有大有小,其中最年幼的无非是坐在一个木桩之上的紫衣少女。

  少女仅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清丽,眉宇间则透着几分英气,看起来不是一般女孩子那般乖顺可爱,但是却平添几分爽利,可想而知,少女的性格也是干脆利落,直来直往。

  兴许是因为年纪小,又不矫揉造作的缘故,众人都对她颇为关怀。

  这种关怀倒是半点也不掺假,反而都出于真心,毕竟正道弟子之中风光霁月的君子还是占了绝大多数,这就是与魔道最根本的区别。

  说到修炼,众人的话题一下子便扯到了她的身上,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少女则是一直用手托腮,眉头纠结在一起,眼神则亮晶晶地望向奇石山脉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低低地说:“我就是想来看看。”

  像是在回答众人,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就是想来看看,看看能不能遇到那个人…

  别人口中的叛徒,正道修士眼中万恶的魔道妖人,也是她的…亲姐姐…

  曾经那个手把手教导她的姐姐,那个告诉她为人要诚实正直的姐姐,那个会伸手帮助旁人救济乞丐的姐姐…

  她想要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不遵守原则,为什么要抛弃信仰,为什么要背负世人的唾骂,还有,为什么要骗她…

  她有很多为什么要问,但是她最想知道的却是,姐姐是不是被顾长乐所害。

  她宁愿相信,姐姐是无辜的,是冤枉的,那样的话,不管姐姐现在怎样,她都有理由原谅。

  否则,正与邪,始终不两立,她们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说,自从她筑基开始,便吵闹着要下山,跟随正道弟子追踪魔道,与魔道交战,为的,就是寻到姐姐紫灵儿。

  简单正直如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已经换了一个灵魂,那抹来自不同空间的灵魂野心勃勃,始终渴望站在最高的地方俯瞰大地。

  她更不知道的事情是,她的姐姐经历了一场超出身体所能承载的大战后,就昏睡在她所在的地面之下,与她只隔着一个奇异的地底阵法。

  她不知道这些,她只想找到她。

  只是,这一次跟随的队伍似乎并没有考虑再与魔道接触,反倒守在奇石山脉的外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是的,凭借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她能够感受到,这个队伍是为了等待,不是为了战斗,尽管这个队伍不停地在奇石山脉周围游走。

  哎!

  紫薰儿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跟随这个队伍会有所行动呢,毕竟负责这个队伍的人是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顾长风顾真人。

  既然是掌门真人的弟子,不应该攒足劲与魔道死拼么?等在这里算是什么?

  不过让她好奇的是,顾真人究竟是在等什么?

  难道是三年前进入奇石山脉后便再也没有出来的正道弟子?

  似乎没有理由,再怎么说,那些正道弟子都是浩然派的精英弟子,而且由元婴真人亲自带领,不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况且,桐清门的人也带来消息说,奇石山脉不远处有处小石镜,小石镜中又有幻境空间,但凡进入幻境空间者,时间都会被凝滞,他们感受不到外头哗哗流逝的岁月,外头的三年,在他们眼里或许只有数日。

  既然如此,数日里,他们自然不会轻而易举就走出来。

  顾真人究竟在等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黑黝黝的尽头,那里,一抹白影显得异常孤寂寥落。

  外出数年的顾长风再度归来,却再也不是当年筑基期的小修士。

  他终于寻到了自己的本命法宝,终于突破了结丹结印期的小瓶井,成为浩然派万年来最年轻的结丹真人,更是整个浩瀚大陆最具天赋的弟子,为众人所仰望。

  十个月前,他兴致勃勃地归来,只想将好消息分享给最重要的几个人,可是没有想到,顾长月却不在。

  他们说她独自带着无涯剑进了蛊族,而蛊族早就成为了魔道据点,后来无涯剑被邪剑神神识强行占领,幸而凭借强大的意志反败为胜,但也制造了恐怖的爆炸,她也因此消失无踪。

  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了两年零二个月,直到现在,整整三年。

  而她的师尊古道一正在闭关,对于外头的事情或许一无所知,至于她的那些师伯师叔…

  顾长风抬手揉了揉眉心,一个二个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甚至似乎对顾长月的事情漠不关心。

  似乎现在顾长月除了他,便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他不敢去想她是否已经遇难,但他宁可相信她也进了幻境空间,所以他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她,等她出来,或者等别人寻到无涯剑…

  他要告诉她,他拿到了离人醉长啸,她还来不及替他高兴。

  “阿月,你在哪里?一定要回来……”

  被他念道的阿月此刻正躺在一片阴沉可怖的天地之间,一动不动,似乎毫无知觉。

  空气中永远都笼罩着惨淡的红色雾气,一朵朵乌云在天空飘荡,根本看不到天日,阵阵狂风呼号怒吼,宛若此起彼伏的狼嚎,隐隐间似有杀机四伏,一个不慎便落会万劫不复。

  大地荒芜而枯黄,遍地死气沉沉,就算偶尔看到一两颗树木,都已经完完全全枯死。

  风在空间中流窜,隐隐可见白色的影子四下漂浮。

  天是暗沉的,地是枯黄的,空气是红的,云是灰色的,朦胧不清…

  …

  日升日落,四季交替。

  当浩瀚大陆的年月随着阴阳之理规则轮回的时候,地底深处最阴冷的角落却沉寂在幽深的黑暗中,长长久久,亘古如同一日。

  依旧是虚无飘渺的空间,星星点点幽蓝色的火焰在空中摇摆不定,像是银河星海,璀璨夺目,几乎布满了整个虚渺的黑暗,亦是照亮了黑暗中那抹比黑暗更加漆黑的身影。

  修长挺拔的身材,宽大的黑色锦袍,压至下颚的黑色风帽,邪魅撩人的气质,正如所有执掌死亡的死神,行于暗夜的幽灵,不是刑无悔是谁?

  他静静地站在漫天的火焰下,微微扬起下颚,红唇微扬,似笑非笑。

  他张了张口,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回味和思念:“忘川星河……忘川星河应当就是这样的吧?多少年了,已经不太记得清那种极致震撼的感觉了,呵呵,兴许是少了灵魂之眼的缘故……灵魂之眼……你是没有见到过的,我想,若有一日你能够回到那里,一定会被震撼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黑色的风帽微微一动,似乎偏过头来看着漫天幽蓝色火焰闪烁的尽头。

  那里,模模糊糊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在朝他行来。

  两个人影,一致优雅散漫的步调,一致衣衫飞扬的飘逸,缓缓靠近,然后照耀在幽蓝色的鬼火下,是一个黑衣美丽的男子和一只栩栩如生美丽的人偶。

  却是向来就不喜露面的叶释寒以及人偶阿甲。

  “灵魂之眼我是没见过,但是……”

  叶释寒牵着阿甲慢慢停住步伐,站在刑无悔的身后,抬头望了眼周围的景致,然后伸出完美无暇的右手,像是轻而易举摘了一颗果实一般,摘下一团幽蓝色的火焰。

  与此同时,漫天幽蓝色的火焰皆是凭空顿住,不再摇曳,不再闪烁,整个空间被瞬间凝滞。

  叶释寒开口,声音如同纷纷扬扬的碎雪,有种神秘而迷幻的色彩。

  他道:“但是,我却知道,鬼火不是用来观赏的。”

  他随意把玩着那团火焰,“它应该用来控魂,杀戮,或者,处以极刑……”

  说完,那团火焰便被他轻易捏碎,化作蓝色粉末慢慢飘散,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刑无悔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叶释寒。

  年轻俊美的地下城行刑狱长低垂着眼帘,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暂时停下来歇息的蝶兽,他的脸庞精致绝美,即便身为男子,依旧艳丽不可方物,此厢照应在幽蓝色的火焰下,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之意。

  魅惑…

  真是像极了另一个自己。

  看着叶释寒,刑无悔就像是通过具有强大灵力的镜子看到了三千年前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除了研究生死轮回薄,便再不关注别的东西。

  正如现在的叶释寒,世界里除了鬼魄灵魂,便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都是那样简单,却又那样淡漠冰冷。

  他勾了勾唇角,满意地笑了起来。

  “寒儿,你可莫学你师尊死得那般冤枉,你一定要好好儿活着。”

  叶释寒纤长的睫毛动了动,抬起眼皮,几近清澈的眸子落在刑无悔的身上,面无表情地问:“带我长大的是老前辈,不是师尊。”

  意思是他要学也学刑老前辈。

  刑无悔抬了抬下颚,帽檐下的红唇艳丽如同玫瑰。

  叶释寒却不再继续,而是道:“老前辈,什么事情?”

  刑无悔怔了怔,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怎的完全不容我感怀片刻?”

  叶释寒面露不解,“感怀?”

  刑无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自己最看好的后辈说要向自己学习,自然应当感怀,啧啧,这心情,又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好孩子有眼光,担忧的是怕自己做得不够好。”

  叶释寒恢复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刑无悔,眼中似有隐隐的不屑,意思极为明显,他虽不爱参与别的事情,但是老前辈这句话恐怕对每个后辈都说过,就为了赚取更多的敬仰和崇拜,可耻得很。

  叶释寒不说话,倒是阿甲忽然歪着脖子,咧开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但是不过片刻,叶释寒似乎感受到它的笑意,扯了扯贯穿它后心的丝线,它立刻闭上嘴巴不笑了,只能歪着脖子,用碧绿色的眸子看着两人。

  刑无悔伸手拍了拍阿甲的脑袋,恢复正题:“阿月现在在一个地方,道一不在,除了你,旁人没办法将她带出来。”

  叶释寒皱了皱眉,“她在哪里?”

  刑无悔道:“幽冥寨。”

  叶释寒碧波般的眸子里乍然闪过雪亮的光芒,“哪个幽冥寨?”

  刑无悔念道:“且入地下城,莫走阴阳段,幻境锁人魂,幽冥寨中亡,鬼道生死路,恶魔莫能渡……”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风帽挡住的脸庞上似乎有沉吟的神色,他道:“这么多年来我唯一能从阿月身上看到的是她近来将会经历的事情,而关于她的未来,我完全无法预测,她的命格果真奇怪,只是……不曾想到,与我等所在的阴阳段齐名的幽冥寨,消失了近万年,如今竟然因为阿月的误打误撞而再次现世,那可是鬼修们梦寐以求的乐园,不得不说,阿月果真是我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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